一道紫雷劈开铅灰色天际,修仙界丹符双绝的凌玥在第九道劫雷下碎了肉身,残魂被一股蛮横力道撕扯着,猛地撞进一具冰冷的躯壳里。
“咳咳……” 呛水的剧痛让她骤然睁眼,入目是浑浊的池水,鼻尖萦绕着腐朽的莲泥味。
神识刚一铺开,原主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她成了大靖朝永宁侯府的三姑娘凌玥,一个生母早逝、爹不疼娘不爱、被嫡母苛待成药罐子的病弱庶女。
就在半个时辰前,嫡姐凌瑶带着侯夫人的陪房张妈妈,在这后院莲花池边“散步”,几句话不对付,便笑着推了原主一把:“三妹妹身子弱,多泡泡水或许能硬朗些,要是能淹死……倒也省了侯府的药材钱。”
原主本就肺腑虚弱,落水后一口气没上来,竟真的断了气,便宜了刚渡劫失败的修仙大佬凌玥。
“呵,捡了个现成的身子。”
凌玥在心底冷笑,指尖悄然凝聚起一丝雷劫残留的灵力。
这具身体虽弱,经脉却意外地适合修炼,稍加温养,便是绝佳的鼎炉——当然,在这凡俗之地,她暂时还用不上。
她踩着池底的淤泥往岸边走,玄色裙裾被水泡得沉甸甸,每走一步都带起一串泥水。
廊下的凌瑶见状,捂着苏绣帕子笑得花枝乱颤:“哟,三妹妹这是从泥里爬出来的?
果然是贱骨头,连落水都这么狼狈。”
身后的张妈妈也跟着尖酸:“姑娘说笑了,她娘当年就是个浣衣婢,骨子里带着泥腥味呢!
三姑娘,不是老奴多嘴,您要是识相,就该知道自己在侯府的分量,别总碍着姑娘的眼。”
凌玥刚上岸,湿冷的风一吹,原主体内的寒症便犯了,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
但她眸底的紫金色灵力却在翻涌——在修仙界,她弹指间能灭一个门派,如今竟被两个凡人指着鼻子骂?
“长姐说笑了。”
她缓缓抬头,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像淬了冰,“我这身子骨确实弱,可再弱,也比某些心术不正的强。”
凌瑶被她看得心头一跳,随即恼羞成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好心来看你,你倒编排起我来了?”
她说着,抬手就要打过来。
凌玥眼疾手快,指尖那丝雷劫灵力悄然弹出,看似随意地拂过凌瑶的袖口。
只听“滋啦”一声轻响,凌瑶手腕上那只成色极好的银镯子突然冒出白烟,竟像是被烈火燎过,烫得她猛地缩回手,镯子“当啷”掉在地上,摔成三截。
“呀,长姐这镯子是假的?”
凌玥故作惊讶地挑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廊下候着的几个丫鬟听见,“侯府嫡女戴假货,传出去怕是要被京城里的贵女们笑掉大牙。”
凌瑶看着断成三截的银镯,气得浑身发抖。
这镯子是她前日刚从母亲那里讨来的,足有五两重,怎么会突然碎裂?
她猛地看向凌玥,这贱丫头落水前还唯唯诺诺,怎么醒过来眼神都变了?
“你……你对我的镯子做了什么?”
凌瑶指着她,声音都带了颤。
张妈妈见状,立刻跳出来护主:“三姑娘!
您别给脸不要脸!
姑娘好心来看您,您倒好,摔碎了姑娘的镯子还敢嘴硬?
老奴看您是落水淹坏了脑子!”
她说着,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揪凌玥的头发。
凌玥眼底寒光一闪。
这张妈妈是侯夫人的陪房,在府里横行霸道,原主身上不少伤痕都是拜她所赐。
修仙者的尊严岂容凡人触碰?
她指尖灵力骤然收紧,一道微不可察的气劲射向张妈妈的膝盖。
“哎哟!”
张妈妈刚迈出一步,膝盖就像被重锤砸中,“扑通”一声跪在泥水里,溅起的浊泥糊了满脸。
她想爬起来,却发现双腿像是被钉死在地上,怎么使劲都动不了,只能狼狈地在泥里挣扎,活像只扑腾的老母鸡。
这一下,不仅凌瑶惊得后退半步,连池边候着的几个小丫鬟都吓得噤声——三姑娘明明没动手,张妈妈怎么就跪下了?
难道是……冲撞了什么?
凌玥拍了拍裙角的水珠,慢悠悠走到廊下,目光落在凌瑶因震惊而微张的嘴上:“长姐,张妈妈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您该多疼疼她才是。”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凌瑶鬓间那支赤金点翠步摇,那是前日侯夫人刚赏的,据说花了三百两银子。
灵力在指尖若有若无地流转,凌玥笑得纯良无害:“说起来,我前几日在书里看到个法子,能用草药炼‘固玉膏’,抹在首饰上能防磕碰、防火烧,长姐要不要试试?”
凌瑶猛地想起刚才碎裂的银镯,又看了看步摇上那颗鸽血红宝石,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
凌玥摊摊手,语气轻快,“只是觉得长姐这步摇太金贵,万一像那镯子似的碎了,岂不可惜?
毕竟,侯府嫡女的脸面,可比这步摇金贵多了,您说对吗?”
这话明着是关心,实则是赤裸裸的威胁。
凌瑶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的庶妹,突然觉得陌生又恐惧——这哪里还是那个任她拿捏的病秧子?
分明是条刚露出獠牙的狼!
“我……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凌瑶再也装不下去,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抄手游廊跑,连摔在泥里的张妈妈都顾不上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凌玥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神识再次铺开,将整个侯府的格局纳入脑海——前院是侯爷和幕僚议事的地方,中院住着侯夫人和嫡出的兄姐,后院这几间偏僻的厢房,是原主和几个不得宠的妾室住的,连下人房都比这里敞亮。
“呵,真是委屈了这‘侯府三姑娘’的名头。”
她嗤笑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掌心还留着常年喝药留下的薄茧。
原主的记忆里,侯夫人赵氏视她为眼中钉,三天两头送来“补药”,实则全是伤脾胃的寒凉之物;嫡兄凌轩自视甚高,从不把这个庶妹放在眼里;就连名义上的父亲永宁侯,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两面,每次见面不是斥责她“不懂规矩”,就是嫌她“丢人现眼”。
这样的处境,换做原主那样怯懦的性子,确实只能在磋磨中耗尽性命。
但现在,她是凌玥,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修仙大佬。
“想拿捏我?
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她低声自语,指尖灵力缓缓注入丹田,开始修复这具残破的经脉。
雷劫残留的灵力霸道而精纯,所过之处,淤塞的经脉被一点点冲开,暖流顺着西肢百骸蔓延,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意。
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裙、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盆热水,怯生生地走过来,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丫鬟,名叫春桃。
“姑娘,您快回屋换衣服吧,谨心着凉。”
春桃眼圈红红的,刚才凌瑶刁难的样子她都看见了,只是人微言轻,根本不敢上前。
凌玥看着她眼里的担忧,心头微动。
在修仙界独来独往惯了,她早己忘了被人关心是什么滋味。
她接过热水盆,声音柔和了些:“张妈妈还在泥里,你去叫两个小厮把她拖去柴房,就说……她自己不小心摔了,让她反省三日。”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哎!”
看着自家姑娘不再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她竟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回房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裙,凌玥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前,春桃端来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白粥。
她没动,反而从枕头下摸出原主藏着的几枚碎银子——这是原主生母临终前留下的,被她贴身藏了五年,舍不得花。
“春桃,去药房买些当归、黄芪,再买两斤糙米。”
她把碎银子递过去,“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买支脂粉。”
春桃吓了一跳:“姑娘,这钱不能动!”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凌玥挑眉,“总不能真喝西北风等死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顺便去打听一下,侯夫人今日有没有‘赏’什么东西过来。”
春桃这才应声去了。
凌玥则走到窗边,望着院墙外那片灰蒙蒙的天。
修仙者的寿元动辄千年,这点凡俗的磋磨本不值一提,但她凌玥的性子,从来是睚眦必报。
赵氏和凌瑶今日推她落水,这笔账,她记下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补药”,她倒要看看,是赵氏的毒厉害,还是她这丹符双绝的炼药术更胜一筹。
指尖轻轻敲着窗棂,她在心里盘算起来——当务之急是养好这具身体,至少得能支撑她运转基础的灵力;其次,得想办法弄些灵草,哪怕是最低阶的,也能炼些固本培元的丹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得在这侯府里站稳脚跟,让那些欺软怕硬的东西知道,她凌玥不是好惹的。
当然,这只是开始。
她抬眼望向远处皇城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巍峨的宫墙轮廓。
大靖朝的京城,权贵云集,暗流涌动,永宁侯府在其中不过是中等世家。
她要的,从来不是在侯府里争那点可怜的立足之地。
她要的,是让整个京城都记住“凌玥”这个名字。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王爷、权臣知道,有个叫凌玥的修仙者,来了。
让那些轻视庶女、践踏尊严的规矩,在她的仙威下,碎成齑粉。
让这凡俗世间的所有人都明白——修仙者的逆命之路,从不是忍出来的,是杀出来的,是踩碎所有障碍,一路碾压上去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微光穿透云层,落在凌玥的脸上,映出她眼底势在必得的锋芒。
侯府这潭死水,该搅一搅了。
而她,就是那颗投进死水里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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