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风一样自由——！”
重型机车的咆哮撕裂了海滨公路的宁静，引擎的嘶吼与咸腥的海风一同灌入头盔，狠狠抽打在蔡胥的脸上。
油门拧到底，速度表指针疯转，路边的棕榈树拉成模糊的绿影。
那是挣脱钢筋水泥牢笼的味道，是社畜难得休假几天、用命换来的放纵！
“哇呜——！”
他迎着风鬼叫，胸腔里积压的浊气仿佛都被这疾驰的速度甩了出去。
身后背包里，一本崭新的《道德经》散发着油墨清香，奇异地混合着海风的咸湿，竟让他紧绷的神经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宁。
“当前地区无GPS信号，天气预报该地区内可能出现极端天气，请注意！
请注意！”
某得导航尖锐的电子音像一把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短暂的狂放。
“操！”
蔡胥的好心情瞬间跌到谷底，忍不住骂出声，“该死的鬼天气！
老子就想好好兜个风！”
他烦躁地瞥向后视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镜中景象，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凉！
刚才还碧波荡漾、一望无垠的海面，此刻竟如同被泼入了最浓稠的墨汁！
这墨色不是漂浮，而是违反一切常理地向上隆起、凝结！
几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黑色几何体正从这翻涌的墨渊中缓缓升起！
棱角分明，切割着空气与海水的界限，带着一种冰冷、非人的纯粹几何美感，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
更恐怖的是天色，无尽的黑云如同亿万只沉默的乌鸦，瞬间遮蔽了天光，白昼顷刻化为压抑的黄昏！
“搞什么鬼……”蔡胥的咒骂卡在喉咙里，声音干涩。
他猛捏刹车，沉重的机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单脚撑地稳住车身。
头盔被他一把扯下，咸湿的海风裹挟着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水汽扑面而来，其中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焦糊味——像极了陈年符纸在烈火中焚烧殆尽的气息！
“嘿！
蔡胥！
磨蹭什么呢！
黄花菜都凉了！”
前方，旅行团包租的大巴车停在路边，车窗里探出几个熟悉的脑袋。
是王胖子那张满是油汗的胖脸，还有几个大学死党。
难得小长假，一群人凑钱搞了个海边烧烤趴，能来的都来了，没有狗血，只有毕业多年后难得的、被生活磋磨得所剩无几的纯粹情谊。
王胖子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嗓门震天响：“再不来，沙滩上烧烤架边的好位置可没了！
陈女神都问你好几遍了！”
他挤眉弄眼，试图驱散蔡胥脸上那见鬼般的苍白。
蔡胥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股蚀骨的不安压回心底。
他强扯出一个笑容，推着机车朝大巴走去：“来了来了！
破导航抽风……”话音未落！
嗡——！！！
一声低沉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轰鸣，并非从耳朵传入，而是首接从深海极渊、从脚下的大地、从每一寸骨骼深处共振爆发！
仿佛整个地球的脊梁被一只无形巨锤狠狠砸中！
轰隆！
公路如同巨兽的脊背猛地向上拱起！
停在路边的大巴车像个脆弱的纸盒被抛向空中，又重重砸落！
车窗玻璃瞬间炸开，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
惊呼、惨叫、玻璃破碎的锐响瞬间撕裂了虚假的平静！
蔡胥被剧烈的颠簸狠狠甩在地上，头盔滚出老远。
他顾不得疼痛，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远方的海面彻底沸腾、炸裂！
墨色的海水被一股无法想象、无法抗拒的伟力粗暴地排开，形成九个巨大到令人绝望的、深不见底的恐怖旋涡！
旋涡中心，海水如同倒流的瀑布，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向上喷涌！
而在那喷涌的墨色水柱顶端，九艘无法用人类语言描述的庞然巨物，正破开现实，缓缓降临！
船！
但那绝不是钢铁或木头的造物！
那是九艘庞大到遮蔽视线的——黑色纸船！
通体玄黑，仿佛由亿万张浸透了最深沉墨汁、饱含无尽怨念的古老符纸，以一种亵渎性的方式折叠、拼接、黏合而成！
船体表面并非光滑，无数细密繁复、仿佛活物般扭曲蠕动着的暗金色符文在幽光中明灭不定，构成一幅幅宏大而邪异的浮雕，仅仅是注视，就让人灵魂悸动，理智崩坏！
船首没有尖锐的撞角，取而代之的，是悬挂着一面面巨大得如同城门般的、布满铜绿和诡异蚀刻的青铜面具！
面具空洞的眼窝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透过那青铜面具模糊的镜面，隐约可见船体内部翻滚着混沌的灰雾，巨大到难以名状的、布满逆鳞的恐怖虚影在其中一闪而逝，发出无声的、足以震碎灵魂的咆哮！
“那……那是什么东西？！”
王胖子瘫软在破碎的车窗边，裤裆一片湿冷，声音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海……海市蜃楼？
电影特效？”
旁边一个男生颤抖着掏出手机，镜头刚对准那遮天蔽日的黑色船影，手机屏幕瞬间如同被泼上了滚烫的浓墨！
漆黑的、粘稠的、带着刺骨冰寒的液体，疯狂地从扬声器孔、充电口涌出，顺着他的手指蔓延而上！
“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他惊恐地甩掉手机。
那手机砸在地上，屏幕彻底漆黑，竟冒出一缕带着浓烈焦糊符纸味的青烟，滋滋作响！
恐怖的浪潮并未停止。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时间的无形波动，以那九艘黑色纸船为中心，如同瘟疫般无声扫过整片区域！
公路上惊恐的人群，如同被同时拔掉了电源。
尖叫声戛然而止。
王胖子脸上残留的极度恐惧瞬间凝固，随即像被一块无形的橡皮擦，粗暴地抹去！
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令人心寒的茫然。
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呆滞、麻木，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没有船。”
王胖子木然地张开嘴，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如同劣质的录音机。
“没有船。”
旁边的女生也开口，语调、语速，甚至嘴角肌肉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没有船。”
“没有船。”
……这诡异、麻木、整齐划一的声音汇聚成一片死寂的浪潮，在布满裂痕的公路上回荡，比刚才的惨叫更令人头皮炸裂！
他们无视了破碎的车窗，无视了地上冒烟的手机，无视了海面上那九艘散发着灭世气息的庞然巨物，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僵硬地、步调一置地转过身，朝着远离海岸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整条公路，瞬间只剩下蔡胥一个清醒的活人，孤零零地面对着那九艘撕裂现实的黑色纸船！
它们悬停在翻涌的墨海之上，青铜面具镜面后的灰雾剧烈翻滚，船体上那些蠕动的符文幽光大盛！
一股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空间扭曲的引力场骤然生成！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脚下的公路像脆弱的饼干般寸寸崩裂、塌陷！
碎石、沥青碎片、甚至路边的指示牌，都被无形的巨力拉扯着，脱离地心引力，朝着海面方向缓缓漂浮、加速旋转！
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漏斗正在形成，中心首指那九艘纸船！
“不——！
妈妈——！”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稚嫩哭喊，如同尖针，刺破了这麻木死寂的安静！
一个穿着碎花小裙子、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大概是刚才混乱中被推搡摔倒，此刻正趴在离蔡胥不远处的巨大公路裂缝边缘！
那恐怖的引力拉扯着她小小的身体，她像一片无助的落叶，随时会被卷走！
她死死抠住一道裂缝边缘凸起的水泥块，细嫩的手指瞬间被磨得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碎花裙的肩带！
她惊恐地仰着小脸，泪水混着血水和灰尘糊了满脸，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绝望地看向唯一站着的蔡胥，里面是纯粹的、濒死的恐惧与哀求！
在蔡胥此刻骤然变得“清晰”的视野中，他看到更令人窒息的一幕：所有被控制、正麻木走向海中的人群，包括王胖子他们，头顶都飘荡出密密麻麻、或大或小的光点！
金色、白色、灰色……如同灵魂被点燃的微弱烛火，正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剥离！
这些光点汇成涓涓细流，无一例外地朝着那九艘黑色纸船涌去，被其贪婪地吞噬！
随着光点的流逝，他们眼中的最后一丝生气彻底消散，彻底沦为空洞的躯壳！
唯有他自己，周身缠绕着一些断裂的、黯淡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红色残线，无根无源，杂乱地飘散在空气中，竟隐隐抗拒着那股引力！
而那小女孩，头顶的光点正被疯狂抽离，代表生命的光泽在飞速黯淡！
救她！
这个念头如同炽热的烙铁，瞬间烫穿了蔡胥所有的恐惧和迟疑！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能看到这些诡异的“线”和光点！
身体的本能早己超越了大脑的指令！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双腿爆发出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朝着那裂缝边缘的小女孩亡命扑去！
引力场越来越强！
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液态铅中跋涉！
碎裂的公路在他脚下不断塌陷、崩飞！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在巨大压力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皮肤仿佛要被无形的力量撕裂！
距离女孩还有三步！
两步！
小女孩抠着水泥块的手指因为失血和脱力，猛地一滑！
“不——！”
蔡胥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飞扑而出！
手臂伸展到极限，指尖终于险之又险地勾住了小女孩连衣裙那染血的肩带！
巨大的、无可抗拒的拉扯力瞬间传来！
蔡胥感觉自己像是被绑在了一颗坠向深渊的流星！
他死死抓住女孩，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拖向裂缝边缘！
另一只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拼命抠住了路边一根裸露出来的、扭曲变形的钢筋！
钢筋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如同小溪般涌出，染红了冰冷的金属！
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对抗那恐怖的引力，集中在怀中小女孩惊恐的泪眼上！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的纸船船首——那面巨大的青铜面具！
面具镜面后的灰雾疯狂涌动、旋转！
一张无法形容其形态、仿佛由纯粹恶意和漠然构成的恐怖面孔，似乎正隔着镜面，冰冷地、高高在上地凝视着他！
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一种碾碎蝼蚁般的绝对意志！
嗡！
蔡胥的脑中如同引爆了一颗精神炸弹！
无数无法理解、无法名状的声音碎片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地穿刺、搅拌着他的意识！
尖叫、低语、颂唱……混乱的信息洪流裹挟着禁忌的知识，几乎要将他的大脑彻底撑爆、融化！
警告！
检测到高维操纵体“天道”！
能量级：灭世！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灵魂特质……符合紧急绑定条件……反天道系统……强制绑定启动……1%……5%……30%……冰冷、绝对理性、毫无情绪的机械音如同冰冷的钢锥，首接凿刻在他的意识最深处！
伴随着的是海啸般涌入的、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破碎信息流！
融合度99%……警告！
遭遇原生体意识本源强烈排斥！
强制融合可能导致精神结构永久性湮灭！
启动最高优先级紧急预案！
系统核心支配权限完全移交宿主！
系统主意识……堙灭程序启动……系统……继续融合中……就在这疯狂的系统提示刷屏的刹那，蔡胥死死抠住的那根钢筋，在恐怖引力的持续撕扯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嘣——！！！
金属断裂的脆响如同丧钟！
他和怀里的小女孩如同两颗被彻底释放的炮弹，以更快的速度、更绝望的姿态，朝着那艘最庞大、最狰狞的黑色纸船船首的青铜面具，被无可抗拒地吸摄过去！
“闭上眼睛！”
蔡胥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嘶吼，双臂如同铁箍，将小女孩颤抖的、沾满血污的小身体死死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脊迎向那未知的恐怖！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发生。
就在他的后背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青铜面具镜面的瞬间，那镜面仿佛变成了一个吞噬一切光线、一切物质的绝对黑洞！
一股无法抗拒、无法形容的吸力传来，空间在他眼前疯狂地扭曲、折叠、破碎！
光线被拉长成诡异的彩色丝带，声音被彻底剥夺，时间感完全消失！
在意识彻底被无尽黑暗吞没前的最后一瞬，蔡胥拼尽全力，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女孩。
不知是因为他奋不顾身的保护隔绝了部分力量，还是那“反天道系统”加载时产生的微弱干扰波动，小女孩眼中那层麻木的灰翳竟短暂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纯粹的惊骇！
她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清澈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蔡胥此刻的样子——周身断裂的暗红残线在狂乱舞动，如同燃烧的血色荆棘！
而他双眼的深处，正闪烁着两点极其微弱、却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幽蓝光芒！
女孩染血的嘴唇无声地、剧烈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说：“你……的眼睛……”系统融合完成！
绝对的黑暗，如同沉重的棺盖，轰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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