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之事

宗祠祭祖，香火缭绕，所有人跪地行礼，唯有我那夫人，手捧天象图，口中念念有词，

竟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断言今日是黄道吉日，不宜拜神，只宜入山寻那虚无缥缈的龙脉！

产下嫡子两个月后，她忽然迷上了占卜星象。一个月有29天都待在观星台上，

画废的星盘堆成了小山，连哇哇大哭的儿女都顾不上哄。我忍无可忍，直接提出和离。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岳父百思不得其解：“就因为浅歆每天待在观星台上占卜？

”我纠正：“是占卜那连陛下都避讳的天子命格！

”岳母气急：“我女儿辛辛苦苦给你生孩子，得了产后心病，她只是待在观星台上占卜，

顾不上孩子你请个奶娘不就完了，多大点事儿。”我沉默不语，仍然坚持和离。

妻子沈浅歆愤怒之下，一巴掌扇在我脸上。“顾大人，我一没失德，二没见外男，

三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不就是最近忙着推演天机冷落了你吗？你至于吗？

”她委屈得眼眶通红。所有人都骂我是负心汉。我冷笑一声，指着浩瀚的星空，

面无表情开口：“既然你说只有那天地之秘能满足你，那我成全你好了。

”第一章：忍辱休妻，暗藏杀机1.那一巴掌，扇得我半边脸都麻了。但那点痛，

远不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我没有再看沈浅歆一眼，转身走出沈家宗祠。

将那漫天的指责与她通红的眼眶，一并甩在身后。和离书，我会派人送来。回到顾府，

天已经黑透。偌大的府邸，安静得像一座坟。我径直走向观星台。这里曾是我为她亲手建的，

只为她一句“廷云，我想与你并肩看尽人间星河”。如今，这里成了她的囚笼。或许，

也是我的。冷风灌入，吹得满地星盘图纸哗哗作响。每一张，都画着繁复的星轨，

指向同一个禁忌的方位。我俯身，捡起一张。朱砂笔的痕迹还未干透，笔锋凌厉，

带着一种不属于她的急切与疯狂。我的浅歆，写字从不是这个风格。她的字，如她的人，

温婉灵秀，静水流深。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岳母追了过来。她身后跟着两名壮硕的家丁，

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顾廷云！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岳母的声音尖利，划破了府中的死寂。“浅歆为你生儿育女，差点丢了半条命，

如今身子不爽利，迷上了这些东西，你就容不下她了？”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你还是不是人！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我将手中的星盘图纸，缓缓捏成一团。“是。

”我只说了一个字。岳母被我这个字噎住，一口气没上来，气得脸色发紫。“好，好！

和离是吧！我们沈家嫁出去的女儿，也不是泼出去的水！我们接回来自己养！你顾廷云，

休想再见我女儿一面！”她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又停下。“孩子！孩子是浅歆拼了命生的，

你别想独占！”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

我才走到书案前，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只信鸽。将一张小小的纸条绑在它的腿上，

我推开窗，将它抛向夜空。鸽子很快消失在墨色的天际。我关上窗，隔绝了满天星光。

2.和离书送到了沈府。第二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大理寺卿顾廷云，

因妻子沈浅歆产后失常、沉迷占卜，无情休妻。一时间，我成了京城所有女人的公敌，

成了所有男人的反面教材。茶楼酒肆，说书先生把我编排成始乱终弃的陈世美，

薄情寡义的负心郎。我走在路上，甚至有百姓朝我扔烂菜叶。大理寺的同僚们，

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和疏远。早朝时，御史当堂参我一本，说我治家不严，德行有亏，

不堪为官。圣上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家事难断”，便将此事揭过。但我知道，

这只是开始。沈家是书香门第，岳父曾是帝师，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

足以让我寸步难行。沈浅歆被接回了沈家。我派人去送她的四季衣物和日常用具时，

她就在门口。隔着半条街，我坐在马车里，静静地看着她。她瘦了很多，

原本合身的衣裙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

她看到了我的马车，眼神直直地刺了过来。她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可就在我准备移开视线时，那滔天的恨意下，一抹哀求如溺水之人伸出的手，稍纵即逝。

我的心，被那丝哀求狠狠攥住。我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直到传来刺痛，

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吧。”我对车夫说。马车缓缓启动，将那道身影，远远抛在后面。

我必须比所有人都更无情，才能骗过那双藏在暗处的眼睛。3.我以沈浅歆精神恍惚，

无法照料为由，将一双儿女留在了顾府。岳父岳母上门来闹了几次，都被我挡了回去。

他们骂得越凶，我在外面的名声就越臭。很快，连三岁的稚童都知道，京城有个姓顾的大官，

嫌弃自己生病的夫人，连孩子都不让她见。我把孩子们安置在府中最清净的院落，

请了四个奶娘，八个仆妇，日夜看顾。除了我，谁也不许靠近。我去看他们的时候，

女儿还在酣睡，儿子思安，正一个人坐在廊下，摆弄着一只小小的纸鹤。他看到我，

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要抱，只是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父亲”。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在玩什么？”“娘……娘教我折的。”他的声音很小，带着哭腔。我拿起那只纸鹤。

折法很粗糙，歪歪扭扭。但在翅膀交叠的内侧，我摸到了一个极小的硬角。我的呼吸，

停滞了一瞬。这是我和浅歆年少时的暗号。她会将想说的话，写在极小的纸片上，

用特殊的蜜蜡封好，藏在纸鹤的翅膀里。蜜蜡很薄，不仔细摸，根本察觉不到。

我若无其事地将纸鹤还给他。“思安真乖，父亲给你带了糖葫芦。

”我从袖中取出一支糖葫芦，递给他。他看到糖，眼睛亮了一下，却还是不敢接，

抬头看了看我。我摸了摸他的头。“吃吧，吃完了，再给妹妹留一半。

”他这才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我陪他坐了一会儿，直到他吃完糖，沉沉睡去。

我将他抱回房间，盖好被子。离开时，我顺走了那只纸鹤。回到书房，我关上门，

用一根细针，小心翼翼地挑开纸鹤翅膀的夹层。里面果然藏着一张比指甲盖还小的纸片。

展开，上面只有一个字。朱砂写的，笔迹颤抖。“囚”。第二章：步入虎穴，

以身为饵1.一个“囚”字，如同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我瞬间明白了她所有的反常。

那些疯狂的占卜，那些歇斯底里的争吵，那些看向我时，饱含恨意的眼神。

都是演给别人看的戏。她在向我求救。我闭上眼，脑中浮现出成婚前，岳父与我的一次密谈。

他说，沈家有一门祖传的观星秘术，能窥探龙脉走向，预测国运兴衰。但此术太过霸道，

有伤天和，三百年前，沈家先祖立下祖训，后世子孙，永不涉足。卷宗被封存在沈家祠堂，

只有历代家主知晓位置。他还说，沈家曾受过靖王一脉的先人恩惠，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当时我只当是寻常旧事，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处处都是惊雷。靖王。

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手握重兵，封地就在京城之南，野心勃勃，早已是司马昭之心。

我立刻派人去查靖王府的动向。同时，我也在等着另一只靴子落下。果然，没过三天，

宫里就来了传召。御书房里，圣上面沉如水。“顾廷云，你与沈氏和离一事，

已经成了朝野上下的笑话。”“臣，罪该万死。”我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朕念你往日功劳，不予追究。但此事，必须有个了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朕给你三天时间，要么，去沈家负荆请罪，将人接回来。要么，交出大理寺的官印，

去岭南当个县丞吧。”我心中一凛。这不像是圣上的意思。他虽重名声，却非不明事理之人，

绝不会因一桩家事，如此逼迫一个他亲手提拔的臣子。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风。

而能让圣上做出让步的，除了手握兵权的靖王，还能有谁？我叩首谢恩，领了这道最后通牒。

走出宫门时，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一辆华丽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车帘掀开，

露出一张含笑的脸。是靖王。他摇着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顾大人，别来无恙啊。

”我躬身行礼。“见过王爷。”他摆摆手，示意我上车。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踏上了马车的脚踏。车厢内，熏着顶级的龙涎香。靖王亲自为我斟了一杯茶。“顾大人，

听说你家宅不宁？”他笑意吟吟地看着我，眼神却像毒蛇。“本王倒是有些法子，

能让不听话的女人，变得乖巧起来。不知大人，想不想学学？”2.茶杯里的水汽，

氤氲了靖王含笑的眼。那笑意背后，是毫不掩饰的威胁。我握着滚烫的茶杯，

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王爷说笑了。”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臣无能，

连自己的夫人都管教不好，竟成了全城的笑柄。”我低下头，肩膀微微垮塌，

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圣上已经下了旨，若不能接回拙荆，

臣……恐怕就要去岭南喝西北风了。”靖王看着我的样子，眼中的审视淡去几分，

多了些许轻蔑。“区区一个女人，何至于此。”他轻哼一声。“顾大人若是信得过本王，

本王倒是可以帮你去沈家说说情。”“王爷……此话当真？”我猛地抬起头，

眼中是恰到好处的惊喜和难以置信。他很满意我的反应。“本王与沈家有些渊源，这点薄面，

他们还是要给的。”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不过……顾大人也要记得，这世上，

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本王帮了你，你该如何回报本王？

”我立刻从座位上滑跪下来。“王爷大恩，下官没齿难忘！今后但凡王爷有任何差遣，

下官万死不辞！”靖王扶起我，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顾大人言重了。你我同朝为官，

理应互相扶持。”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先回去，等本王的消息。

”我千恩万谢地退出了马车。转身的瞬间，我脸上的卑微与谄媚，消失得无影无踪。

3.靖王果然亲自去了沈家。不出三日，岳父便派人传话，让我去府上一叙。

我换上了一身最朴素的衣裳，形容憔悴地去了。沈家的正堂，岳父岳母端坐其上，

靖王则坐在客座首位。看见我，岳母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岳父的脸色也很难看。“廷云，

你来了。”还是靖王先开了口，打破了尴尬。“本王已经同沈大人说过了，夫妻之间，

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他一副和事佬的做派。“沈夫人只是一时想不开，

不如……先将她送到城外的静心庵住上一段时日，清心静气。待她情绪平复了，

你再将她接回府，此事就算了了。”我看向岳父。岳父闭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们是被逼无奈。将浅歆送到尼姑庵，看似是惩罚，实则是将她从沈家这个囚笼，

转移到另一个更严密的囚笼。一个完全由靖王掌控的地方。“全凭王爷和岳父大人做主。

”我深深作揖。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浅歆被一顶小轿，从沈家后门抬出，送往静心庵。

我没有去送。我只是站在顾府的最高处，遥遥望着那顶远去的小轿，直到它变成一个黑点，

消失在路的尽头。浅歆，再忍一忍。等我。第三章：深渊行走，血染官袍1.静心庵，

名为静心，实为靖王的私牢。庵里的主持和尼姑，全是他的人。浅歆被送进去后，

表面上是带发修行，实际上，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靖王很得意。他以为，

他已经彻底掌控了沈浅歆，也拿捏住了我这个“走投无路”的大理寺卿。

他开始频繁地召见我。有时是在他的王府，有时是在京郊的别院。他会赏赐我一些珍宝古玩，

也会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他对朝局的不满，对圣上的微词。他在试探我，

也在拉拢我。我表现得诚惶恐恐，感激涕零。每一次，都将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当成是对我的信任和提点，并且表现出越来越多的“认同”。我的投诚，

让他越发放松了警惕。期间，我借口思念，去过一次静心庵。靖王派了四个侍卫跟着我。

我见到了浅歆。她在佛前抄经，一身青灰色的尼衣，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挽着。

她比在沈家时更瘦了，下巴尖得能戳死人。看到我，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便继续低头抄经，仿佛我是个陌生人。我也没有说话。我就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