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元启三年春，北境战事吃紧。
季夏紧了紧身上的青色长衫，抬头望向眼前连绵不绝的军营。
风卷着沙尘掠过他略显单薄的身躯，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纶巾，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军营大门走去。
"站住！
军营重地，闲人免进！
"守门的士兵横枪拦住了他的去路。
季夏从怀中取出文书，声音清朗："在下季夏，奉兵部之命前来辅佐楚将军，这是调令。
"那士兵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眉目清秀，身形瘦削，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眼中不由露出几分轻蔑："原来是朝廷派来的谋士大人啊。
"他故意将"谋士"二字咬得极重，引来周围士兵一阵低笑。
季夏面色不变，只是安静地等待。
这样的轻视，他早己习惯。
"让他进来。
"一个低沉冷峻的声音从营内传来。
士兵们立刻肃立，让开一条路。
季夏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铠甲的将军大步走来。
那人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般锋利，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楚临渊。
大周最年轻的边关统帅，令北方蛮族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
季夏拱手行礼："下官季夏，见过楚将军。
"楚临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如冰："朝廷是觉得本将无能，需要派个书生来指点江山？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季夏感到无数道带着敌意的目光刺在自己背上，但他只是平静地回道："将军误会了。
下官奉命前来辅佐，非为指点，而是为将军分忧。
"楚临渊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跟上。
"季夏被安排在一间简陋的营帐中，与几位文职军官同住。
帐内潮湿阴冷，角落里还堆着些杂物，显然是被临时腾出来的。
带路的小兵丢下一句"将军让你安顿好后去中军帐议事"便匆匆离去，连基本的军中情况都未介绍。
季夏轻叹一声，将简单的行囊放下。
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边关将领向来厌恶朝廷派来的"眼线"，更何况他这样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简单整理后，季夏前往中军大帐。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激烈的争论声。
"将军，探马来报，北狄骑兵己至三十里外的黑风谷，明日必会发动进攻！
""我军新兵过半，正面迎击胜算不大，不如退守雁门关...""放屁！
未战先怯，岂不辱没我大周军威！
"季夏轻轻咳嗽一声，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有轻蔑，有好奇，更多的是敌意。
楚临渊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进来吧，谋士大人正好给我们出个主意。
"语气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季夏不卑不亢地走到沙盘前，仔细查看地形。
"看够了吗？
"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副将不耐烦地问，"书生也能看懂军阵？
"季夏没有理会挑衅，指向沙盘上一处山谷："黑风谷地形狭窄，两侧山坡陡峭，若在此设伏...""可笑！
"络腮胡副将打断他，"北狄骑兵来去如风，怎会乖乖进入山谷？
"季夏不急不缓："正因北狄骑兵骄横，见我军人少，必会轻敌追击。
若派一小队诱敌，主力埋伏于两侧..."楚临渊突然抬手，所有人立刻噤声。
他盯着季夏，目光锐利："你有几成把握？
"季夏迎上他的视线："七成。
""理由？
""北狄将领阿史那多性格暴躁，连战连胜必生骄心。
且..."季夏指向沙盘另一侧，"近日多雨，谷地泥泞，不利骑兵驰骋，却利我军弓弩发挥。
"帐内一片寂静。
楚临渊突然起身，下令："按季谋士的计策准备。
赵副将率三百轻骑诱敌，主力埋伏于黑风谷两侧。
立刻行动！
"当夜，暴雨如注。
季夏披着蓑衣站在楚临渊身旁，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打湿了衣襟。
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来了。
"楚临渊低声道，手按在剑柄上。
季夏点头，心跳如鼓。
这是他第一次亲临战场，血腥与死亡近在咫尺。
喊杀声突然爆发，火光中，北狄骑兵果然被引入山谷，在泥泞中挣扎。
随着楚临渊一声令下，箭雨从天而降，杀声震天。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更快。
北狄损失惨重，残部仓皇逃窜。
回营路上，楚临渊突然勒马停在季夏身旁。
雨水冲刷着他刚毅的面庞，却冲不淡他眼中的欣赏之色。
"季谋士，"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明日来我帐中议事。
"季夏怔了怔，随即明白这是将军认可的信号。
他拱手应下，看着楚临渊策马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一夜，改变了他在军中的处境，也悄然改变了两人之间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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