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天鹅

第1章 霓虹下的重逢十月的晚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卷起路边枯黄的梧桐叶，

打着旋儿扑向人行道。方晓蔓裹紧了身上剪裁精良的米白色风衣，步履从容地踩着细高跟，

停在一家装潢浮夸的KTV门口。“金鼎皇朝”的霓虹招牌闪烁着俗艳的光，落在她脸上，

勾勒出清晰利落的侧脸线条。十年了，这座城市变了很多，但有些地方，

比如这个同学会选定的“怀旧”据点，似乎固执地停留在某个喧嚣又油腻的时光里。

包厢门厚重，隔音效果一流。可就在她指尖触到冰凉金属门把手的瞬间，

里面爆发的哄笑还是尖锐地钻了出来，像淬了毒的针。“……赌不赌？我押五百！

方晓蔓进来绝对还是那副德行！啤酒瓶底厚的眼镜，走路带风能把人刮倒那种吨位！

”一个刻意拔高的男声，油腻又亢奋，是张强。方晓蔓记得，

小学时他把一桶脏水泼在她新书包上的人，就是他。“强哥，你这不厚道啊，

万一人家女大十八变呢？”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假惺惺的惋惜。“变？哈！就她？

那个‘方胖子’？”张强嗤之以鼻，声音里的恶意几乎要冲破门板，“她要是能变，

老子当场把这果盘吃了！我赌她眼镜片比小学还厚！那身材，啧啧，估计门框都得挤变形！

”“哈哈哈哈哈！”肆无忌惮的笑浪轰然炸开，拍打着门板。

每一个音节都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刮过方晓蔓的耳膜，

瞬间拽回那段灰暗得几乎令人窒息的童年——跑道上笨拙摔倒时砸起的尘土，

厕所隔间门被反锁的冰冷，课本上恶意的涂鸦，

如影随形、淬着毒液的“方胖子”、“四眼田鸡”、“死肥妹”……方晓蔓深深吸了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心头翻涌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戾气。她松开攥紧的手，

掌心被指甲掐出几个浅浅的月牙印。镜片？吨位？门框变形？

她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弧度冰冷，像刀锋的反光。

“吱呀——”厚重的包厢门被猛地推开。水晶吊灯流泻下的、过于饱和的光线瞬间涌了出来，

带着空调暖风的浑浊气味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前奏。方晓蔓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

身影被拉得颀长。里面喧嚣的声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

带着惊愕、探究、难以置信，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她穿着一身极简的黑色吊带长裙，布料服帖，勾勒出纤细却紧实的腰线和流畅的肩颈线条。

脸上没有任何多余饰物，皮肤在灯光下透出健康细腻的光泽。

鼻梁上那副沉重的“啤酒瓶底”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种疏离的审视。及肩的头发柔顺地垂落，发尾带着精心打理过的微卷。

那双踩在冰冷地砖上的十厘米细高跟，稳稳地支撑着她，让她像一株新生的竹，柔韧而挺拔。

时间凝固了。只有背景音乐里某个过气男歌手还在撕心裂肺地唱着情歌，显得格外滑稽。

张强脸上的得意和油腻还僵在那里，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像铜铃，

手里的骰盅“哐当”一声掉在堆满果皮和酒渍的玻璃茶几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门口，脸上堆起一个极其夸张、近乎谄媚的笑容，

眼神黏腻地在方晓蔓身上打转。“哎哟喂！这位美女……美女是不是走错包厢了？

我们这是初中同学聚会……”他搓着手，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不可名状的亢奋而发颤，

“相逢就是缘！美女贵姓？来来来，快请进！

坐我这边……”他热情地伸手想拉方晓蔓的手腕，

带着一股混合着烟酒和廉价古龙水的浑浊气息。方晓蔓微微侧身，

动作轻巧得像一片羽毛拂过，避开了那只油腻的手。

她的视线越过张强那张因为错愕和尴尬而扭曲的脸，

平静地扫过包厢里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些曾经写满讥诮、冷漠或跟随起哄的面孔，

此刻只剩下呆滞和惊艳。她的目光最终落向包厢最深处，那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一个男人独自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里，身影陷在明明灭灭的射灯阴影下。

他穿着质感极好的深灰色羊绒衫，袖口随意地挽起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即使隔着喧嚣和烟雾，那份沉静的气质也如同磁石。第2章 碎裂的高脚杯赵彦。

那个名字无声地在方晓蔓舌尖滚过，

带着遥远时空的尘埃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不可察的悸动。他好像没怎么变，

依旧是人群里那个天然发光体，只是少年时那份清朗的锐气，沉淀成了如今不动声色的沉稳，

像深潭的水。就在这时，变故陡生。“砰！”一声突兀的、玻璃碎裂的脆响，

猛地撕破了包厢里死寂般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方晓蔓身上被拽走，

惊愕地投向声音来源——赵彦的方向。只见他手中那只盛着暗红色液体的高脚杯，

竟生生在他指间碎裂开来！猩红的酒液混合着刺目的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蜿蜒流下，

滴落在深色的裤子上，洇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色。玻璃碎片零落地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折射着破碎的光点。然而，赵彦似乎对掌心的剧痛和满手的狼藉毫无所觉。他的眼睛，

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眸子，此刻正穿过晃动的光影和弥漫的烟雾，

死死地、牢牢地钉在方晓蔓身上。那目光极其复杂，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震惊，

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灼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缓缓地、缓缓地从沙发深处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凝滞感。

高大的身影脱离了阴影的庇护，暴露在炫目的灯光下，压迫感无声蔓延。整个包厢落针可闻。

背景音乐不知何时被谁慌乱地切断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空调低沉的嗡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目光在赵彦那只滴血的手和他紧锁在方晓蔓脸上的视线之间惊恐地逡巡。赵彦一步步走过来，

皮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径直走到方晓蔓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空气里弥漫开血腥味和红酒特有的微醺气息。

他停住脚步，距离近得方晓蔓能看清他眼底深处翻腾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某种激烈情绪。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声音却干涩得厉害，最终只挤出三个字，

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方晓蔓。”这三个字落下，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

在包厢里激起无声的巨浪。张强像被雷劈中，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茶几上，

发出更大的声响。其他人脸上的震惊瞬间被“活见鬼”般的难以置信取代。

赵彦却对周遭的反应置若罔闻。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抬了抬，似乎想触碰什么，

又僵硬地停在半空。他紧紧盯着方晓蔓那双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睛，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却又像在确认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你的舞鞋，”他顿了顿，

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包厢里，“落在我车上了。

”第3章 封尘的午后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大约三秒，

随即被更汹涌的、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倒抽冷气声取代。

无数道目光在方晓蔓和赵彦之间来回扫射，惊疑、探究、难以置信，

几乎要在空气中擦出火花。张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跳开一步，指着方晓蔓，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感而变调：“你……你是方晓蔓？那个……那个‘方胖子’？

”他上下打量着方晓蔓，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星球上的生物，“这……这怎么可能？！

”方晓蔓没有看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一丝。她所有的感官，

仿佛都被面前这个手掌滴血、眼神却像要将她吞噬的男人牢牢攫住。他的目光太烫，

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穿透力，

让她感觉自己精心构筑的、冷漠疏离的外壳正在被这目光灼烧出细密的裂纹。“赵学长，

”她终于开口，声音清泠泠的，像山涧冰泉流过石缝，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你认错人了。

”她微微侧身，准备绕过这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借过。”“认错？

”赵彦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受伤的手猛地抬起，挡在她身前。

猩红的血珠顺着他绷紧的手指滑落，砸在光洁的地砖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花。

他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口，眼神固执得可怕，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猛兽，“方晓蔓，

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他逼近一步，

那股混合着血腥、红酒和他身上独特冷冽气息的味道更浓了，

强势地侵入方晓蔓的呼吸：“你躲什么？”“躲？”方晓蔓倏地抬眼，迎上他灼人的视线，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结满了冰凌，折射出锐利的光，“赵学长说笑了。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叙旧。”她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一旁脸色青白交加的张强，“毕竟，有些‘旧’，想起来挺没意思的。

”“没意思？”赵彦像是被她眼底的冰刺了一下，眉头狠狠拧起，声音沉得发哑，“方晓蔓，

你看着我！告诉我，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十年！你……”“赵彦！

”一个焦急的女声插了进来，是当年班里的文娱委员李倩，

她手里拿着从服务员那里匆忙要来的急救包，脸上写满担忧，“你的手！快让我看看，

流了好多血！”她挤到两人之间，试图去拉赵彦受伤的手臂。赵彦却像没听见，

手臂纹丝不动，依旧牢牢锁着方晓蔓，眼神固执地追问：“回答我！

”方晓蔓的目光终于落在他那只不断滴血的手上。鲜红的液体蜿蜒流过他清晰的手骨脉络，

带着一种残酷的、惊心动魄的美感。她眼睫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再抬眼时，眸底深处那点细微的涟漪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赵学长，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的手，看起来需要处理。

”她微微歪头，带着一丝近乎天真的残忍，“就像你当年递给我的纸巾一样。

”赵彦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递纸巾……那是小学五年级，

她因为体育课摔倒，膝盖磕破流了血，狼狈地坐在地上，周围是看笑话的同学。只有他，

沉默地穿过人群，递给她一包干净的纸巾，没有一句嘲笑，也没有多余的安慰，

然后转身离开。那是她晦暗童年里，唯一不带恶意的瞬间，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却固执地在她心里燃烧了十年。“你……”赵彦的喉结剧烈滚动，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

震惊、困惑，还有一种被猝然揭开旧伤的痛楚。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一时失语。

方晓蔓没再给他机会。她趁着他心神剧震的刹那，身体灵活地向旁边一侧，

高跟鞋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叩响，人已经像一尾滑溜的鱼，从他和李倩之间穿了过去，

径直走向包厢门口。“晓蔓！”李倩在她身后喊了一声。方晓蔓脚步未停，

只在推开厚重的包厢门，即将融入外面走廊昏暗光线的前一秒，微微侧过头。

她的视线精准地落在脸色惨白的张强身上，

唇角勾起一个清晰、冰冷、带着十足嘲讽意味的弧度。“张强，”她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重新响起的嘈杂音乐，像淬了冰的针，“‘方胖子’？

你视力衰退的速度，比我当年眼镜度数涨得还快呢。”话音落下的瞬间，

张强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纤细却带着强大压迫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门“咔哒”一声合上，

隔绝了里面骤然爆发的议论和赵彦那道几乎要将门板烧穿的目光。走廊里冷气更足，

方晓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闭了闭眼，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指尖，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第4章 尘封的午后城市的灯火在车窗外急速流淌，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

方晓蔓坐在出租车后座，额头抵着微凉的车窗玻璃，

试图让那冰凉的触感平息心底翻腾的、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惊涛骇浪。赵彦滴血的手，

灼人的目光，还有那句“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旋。

她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十年的汗水、泪水，在练功房里摔打出的伤痕，

才铸就了如今这副看似无坚不摧的盔甲。可那个男人的出现，只用一眼，

就让她清晰地听到了盔甲深处传来的、细微的崩裂声。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跃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方晓蔓蹙了蹙眉，指尖悬在挂断键上方，停顿了两秒，

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方晓蔓。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熟悉，带着一种穿透电波的磁性，

正是刚刚在包厢里搅动风云的那一个——赵彦。背景很安静，隐约能听到车辆驶过的声音，

他大概还在外面。方晓蔓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被一股无名火取代。“赵学长，有事？

”她刻意让声音冷下去，“如果是关于你的手，建议直接去医院。如果是别的，”她顿了顿，

语气更冷，“我们好像没什么可说的。”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就在方晓蔓耐心耗尽准备挂断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度：“明天下午三点，‘星途’舞团排练厅。

”方晓蔓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星途舞团？

那是她目前所在、也是本市最顶尖的现代舞团之一！赵彦怎么会知道？

而且这命令般的口吻……“赵学长，”方晓蔓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我想我的行程安排，

不需要向你报备。如果你是作为舞团的……合作方或者什么人物，

”她想起李倩似乎提过赵彦家里产业涉足文化投资，“有什么公事，

请通过舞团官方渠道联系我的经纪人。”“不是公事。”赵彦打断她，语速不快，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是私事。关于十年前，小学毕业典礼那天下午，教学楼后面。

”方晓蔓的呼吸骤然一窒！尘封的记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撕开——那个闷热的午后，

蝉鸣聒噪。她被张强一伙人堵在废弃教学楼后面的角落，书包被抢走扔在地上，

课本散落一地。他们围着她起哄，推搡，骂着最难听的话。她倔强地瞪着他们，

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却不肯低头的小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微微发抖。

就在张强得意洋洋地捡起一块泥巴要往她脸上抹时，一道清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楼梯拐角。

是赵彦。他没有像偶像剧英雄那样冲上来打抱不平。他只是站在那里，穿着干净的白衬衫，

午后的阳光给他周身镀了一层浅金。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混乱的场面，

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潭，看不出喜怒。张强他们看到他，动作明显僵了一下，

气焰瞬间矮了半截。赵彦甚至没看张强，

目光只是淡淡扫过被围在中间、狼狈不堪却依旧梗着脖子的方晓蔓。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转身走了。没有斥责，没有帮助，甚至没有多余的一个眼神。他只是出现，然后又离开。

张强他们在他走后，大概觉得失了面子，骂骂咧咧地又踢了几脚她的书包，才悻悻散去。

留下她一个人，默默地蹲在地上，把散落的课本一本本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着不肯掉下来。她记得自己当时唯一的念头：看吧，

连赵彦也只是个冷漠的看客。这世界上，没人会真正帮她。那段记忆，

是她刻意埋葬在心底最角落的淤泥里，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耻辱。赵彦怎么会知道？

他当时……看到了多少？他为什么现在提起？电话那头，

赵彦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再次传来：“你当时，很勇敢。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方晓蔓记忆的锁，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细节、屈辱、愤怒和绝望瞬间汹涌而出！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难堪和被揭破旧伤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赵彦！

”方晓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和失控，

连前面的司机都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你以为你是谁？！翻旧账很有趣吗？

看到我当年有多狼狈，是不是让你很有优越感？十年了！你现在跑来告诉我，你看到了？

你看到了然后呢？！你做了什么？你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像看垃圾一样走开了！

”她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完全顾不上什么风度仪态，

想把积压了十年的委屈和此刻被冒犯的怒火一股脑地倾泻出去：“收起你那迟来的‘感慨’！

我不需要！也不需要你假惺惺的‘记得’！过去那个又胖又丑、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的方晓蔓，

早就死了！死在那天下午，死在你们所有人的冷漠和嘲笑里了！别再来烦我！

”她吼完最后一句，不等赵彦有任何回应，狠狠地按下了挂断键！手机屏幕瞬间变黑，

映出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剧烈起伏的胸口。

车厢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和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手指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十年了，她以为自己足够强大，

强大到可以平静地俯视过去。可赵彦只用一句话，就轻易地撕开了她所有的伪装，

让她变回当年那个无助又愤怒的小女孩。出租车在夜色中穿行，

城市的霓虹光影明明灭灭地掠过她紧闭的眼睑，如同她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

第5章 资本与舞姿星途舞团的排练厅，是方晓蔓的战场，也是她的堡垒。

巨大的落地镜墙映照出挥汗如雨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松香、汗水和地胶特有的气味。

音乐声激烈如骤雨，方晓蔓正带领着舞伴完成一段高难度的双人托举旋转。她绷紧的脚尖，

在空中划出凌厉而优美的弧线，每一次跳跃都带着破开空气的力量感，

每一次落地都稳如磐石。镜中的她，眼神专注锐利，肌肉线条流畅紧实，

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雌豹。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她完全沉浸其中，

用身体的极限对抗着昨夜电话带来的心绪不宁，试图将那个名字、那双眼睛，

连同那段不堪的记忆，统统甩出脑海。“停！非常好！”指导老师拍手叫停，

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晓蔓，力度和情绪都到位了！休息十分钟！”音乐声戛然而止。

方晓蔓松开舞伴，微微喘息着走向角落放水杯的地方。

排练厅厚重的隔音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助理模样的人侧身进来，低声和门口的行政人员说了几句什么。

行政人员脸上立刻堆起恭敬的笑容，频频点头，目光忍不住瞟向排练厅中央的方晓蔓。

方晓蔓拧开瓶盖的手顿住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果然，没过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