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自登基十七年

我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像吞了烧红的烙铁。疼。钻心的疼。雪粒子砸在养心殿的窗纸上，

沙沙响。苏婉清就站在三步外，月白绣梅的宫装下摆沾着雪水。她手里的鎏金酒杯晃了晃，

琥珀色的酒液黏在杯壁上，像未干的血。“陛下，该上路了。”她的声音很轻，

睫毛上的泪珠却像冰碴子。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殿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冷风裹着雪灌进来，吹得龙椅上的明黄色帷幔猎猎作响。赵匡义提着带血的长剑站在门口，

盔甲上的冰碴子往下掉。他身后的禁军举着刀，刀刃上的寒光比外面的雪还冷。“赵烬！

你这个亡国昏君！”他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你爹当年抢了我哥的太子位，

你现在占着这龙椅，配吗？”我想张嘴骂回去，可喉咙里的剧痛突然炸开。

像有无数根针在扎，顺着血管往四肢爬。视线开始模糊，

苏婉清的脸和赵匡义的脸重叠在一起。最后看见的，是李德全那个老东西。他站在角落里，

低着头，肩膀却在抖。像在笑。黑暗吞掉我的时候，我以为这就是结束。但下一秒，

我又睁开了眼。还是这个雪夜。还是养心殿。苏婉清还举着那杯毒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陛下，该上路了。”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场景。我是林舟，

昨天过马路时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飞。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大胤王朝的皇帝赵烬。而现在，

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我掉进了一个死循环。第2次循环，我疯了似的扑向殿门。

刚摸到门栓，后心就被捅了一剑。赵匡义的声音在我耳边笑：“陛下想跑？这宫墙，

是你能出去的？”第5次循环，我抢过苏婉清的毒酒，想灌进赵匡义嘴里。

她却死死抱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我的肉里。“陛下，这酒……只能您喝。

”赵匡义的剑趁机刺穿了我的喉咙。第10次循环，我跪在地上求他们。求赵匡义饶我一命，

我把皇位让给他。求苏婉清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给我个痛快。赵匡义踩着我的脸，

把先帝赐的玉佩摔在地上。“你也配提先帝？”苏婉清转过头，根本不看我。第20次循环，

我提前藏了把匕首在龙椅底下。赵匡义刚进门，我就扑过去捅他。可他盔甲太厚，

匕首只划破了点皮。然后，我被他的手下乱刀砍死。临死前，

我看见苏婉清把毒酒倒在了香炉里。第30次循环，我想先杀了苏婉清。她那么漂亮，

笑起来眼睛像弯月。可她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具尸体。我掐着她的脖子时，

她没挣扎，反而笑着说：“陛下，您终于肯动手了。”她的血溅在我脸上，是热的。

但赵匡义还是来了，用她的发簪刺穿了我的心脏。第40次循环，我放了把火。

想把所有人都烧死在养心殿里。火着起来的时候，烟呛得我喘不过气。

可火明明烧到了赵匡义的衣角，循环还是重启了。我再次睁眼时，鼻子里还残留着烟味。

第50次循环，我累了。坐在龙椅上，看着苏婉清举着毒酒走过来。

看着赵匡义踹开门冲进来。看着李德全站在角落里发抖。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我都背下来了。我像个提线木偶，等着那杯毒酒送我上路。可这次，苏婉清倒酒的时候，

我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李德全给她递酒壶的时候，手腕转了三圈半。上次，好像是三圈。

我盯着那杯酒。琥珀色，比上次浅了一点。“陛下，该上路了。”苏婉清的声音准时响起。

我没动。赵匡义已经踹开了门，长剑指着我的鼻尖。“怎么？怕死了？”他狞笑着，

“早知道今日，当初何必害我哥满门？”我突然站起来，龙袍的下摆扫过桌案。

酒杯晃了一下，差点掉在地上。“这杯酒，”我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不喝。

”苏婉清愣住了，赵匡义也愣住了。李德全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反了！反了！

”赵匡义反应过来，挥剑就刺。我侧身躲开，扑过去抓住苏婉清的手腕。

她手里的毒酒洒了一半，溅在我的手背上。不疼，只有点凉。剂量真的不对！“李德全！

”我吼道，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老太监，“这酒怎么回事？”李德全吓得趴在地上，

头埋进青砖缝里。可他慌乱中，右边的袖口卷了上去。那藏在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了。

半块黑色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一个字。反。像个烧红的烙铁，一下子烫进我眼里。

赵匡义的剑这时候刺穿了我的肩膀。剧痛让我松开了苏婉清。但我死死盯着李德全。

盯着他那卷上去的袖口。盯着那半块令牌。原来这循环里，藏着我不知道的东西。

黑暗涌上来的时候，我笑了。第51次循环，开始了。这次，我知道该盯着谁了。

第51次睁眼，我先摸了摸肩膀。没伤口。雪还在打窗纸，沙沙的，像有人在外面磨牙。

李德全就站在角落里，背着手。我扫了眼他的袖口，掖得很严实。“陛下醒了？

”苏婉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该梳洗了。”我没回头。径直走到李德全面前，

一脚踹在他膝盖窝。老东西“噗通”跪下，脸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袖口。”我说。

他浑身一僵，手死死攥着袖子。苏婉清的脚步声停了，我用余光瞥见她手里的铜盆晃了下，

水洒在地上，很快凝成小冰碴。

“奴、奴婢不懂陛下的意思……”李德全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不懂？

”我弯腰捏住他的手腕，使劲往上提。他的袖子卷上去，露出那半块令牌。

红漆的“反”字沾了点灰，看着更刺眼了。苏婉清的呼吸变重了。我转头看她，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擦桌子。“说。”我的指甲掐进李德全的肉里，“这令牌哪来的？

另一半在哪？”李德全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铁甲摩擦的声音。赵匡义来了。我迅速松开手，李德全像堆烂泥似的瘫在地上。

苏婉清已经端着毒酒站到了殿中，脸上又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门被踹开的瞬间，

我突然笑了。“赵匡义，你今天来得早了半炷香。”他举着剑的手顿了下，

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事，多着呢。”我一步步走下龙椅，

“比如，你盔甲内侧刻着‘永宁二十三年’，那是你哥死的年份。”赵匡义的脸猛地涨红，

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你偷看我的盔甲？”他怒吼着冲过来，“你还知道什么？

”我侧身躲过他的剑，顺手掀翻了旁边的香案。铜鹤炉摔在地上，火星溅到他的袍角。

“我还知道，你每次逼宫前，都会在偏殿喝一碗参汤。”我盯着他的眼睛，“是怕手抖吧？

毕竟杀皇帝，不是什么容易事。”他的剑果然抖了一下。苏婉清突然开口：“陛下，

何必说这些？喝了这杯酒，一切就了了。”她把酒杯递到我面前，这次的酒色深得发黑。

李德全还趴在地上，偷偷往赵匡义那边挪。我突然一脚踩住他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

“啊——”他的惨叫声刺破殿宇。“李德全，”我盯着他扭曲的脸，“这杯酒，是你调的吧？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赵匡义趁机挥剑刺向我的后心。我早有准备，

拽着李德全往旁边一拉。剑没刺中我，刺穿了李德全的胳膊。血瞬间涌出来，

染红了他藏令牌的袖口。“赵匡义！”我吼道，“你连自己人都杀？”他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苏婉清的脸色也白了，手里的酒杯差点掉下去。原来他们是一伙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熟悉的剧痛就从胸口炸开。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插在我心窝。是苏婉清。她手里还握着刀柄，

脸上哪还有半分柔弱，全是狠戾。“话太多了。”她咬着牙说。黑暗里，

我听见赵匡义骂了句“蠢货”，还听见李德全的呜咽声。第52次循环，我先锁了殿门。

用的是龙椅底下藏着的铜锁，那是前几次循环摸索出来的。

赵匡义踹门的声音在外面响了半天，我在里面慢条斯理地审李德全。把他绑在柱子上，

用烧红的火钳烫他的脚。老东西一开始还嘴硬，直到我把火钳凑到他那半块令牌上。“我说！

我说！”他终于崩溃了，“另一半在苏婉清手里！是她让我每次都换剂量的！

”“为什么换剂量？”“她说……要看看陛下的承受力……”我笑了。

原来苏婉清一直在试探我。外面的门被撞开了，赵匡义举着剑冲进来。我没理他，

继续问李德全：“苏婉清去冷宫做什么？”李德全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像是看到了鬼。

他张着嘴，刚想说什么，赵匡义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赵匡义拔出剑，血溅了他一脸。我盯着他，突然觉得这个人也没那么聪明。至少，

他不知道循环的事。不知道我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来。第60次循环，我跟踪苏婉清去了冷宫。

她果然在烧纸，火光映着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哥，再等等。”她对着火堆喃喃自语，

“等我拿到那个东西，就能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了。”那个东西？是指我带来的打火机？

还是别的什么？我刚想靠近，脚下的积雪“咔嚓”响了一声。苏婉清猛地回头，

手里的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谁？”我从树后走出来，雪落在我脸上，有点烫。“你哥？

”我故意问，“是废太子赵珩？”她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像见了鬼似的后退一步。

“你怎么知道……”“我还知道，你是他的私生女。”我一步步逼近，

“当年原主杀了赵珩满门，却漏了你这个藏在乡下的孩子。”她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

比上次那把还小，却闪着寒光。“看来李德全那个老东西，没少跟你说啊。”她冷笑，

“可惜，他活不了多久了。”“你要杀他？”“知道太多的人，都该死。

”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包括你。”她扑过来的时候，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匕首离我的脖子只有寸许。我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问：“循环是不是你弄的？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就是这个反应！她知道循环！

赵匡义的声音这时候从背后传来：“婉清，别跟他废话！”我转头，看见他举着剑冲过来。

这次他学聪明了，带了五个禁军。打不过。我松开苏婉清，转身就跑。

身后的箭擦着我的耳朵飞过去，钉在前面的树干上。第70次循环，

我把李德全藏在了御膳房的柴房。给他灌了点安神药，让他睡了一天。赵匡义逼宫的时候，

苏婉清找不到李德全，只能自己去倒酒。她倒酒的时候，手腕转了四圈。我数得清清楚楚。

“陛下，该上路了。”她举着酒杯，手有点抖。我没接。反而从龙袍里掏出个东西，

扔在她面前。是从李德全身上搜来的半块令牌。她的脸“唰”地白了。赵匡义也看见了，

剑“哐当”掉在地上。“你……你怎么会有这个？”“我不仅有这个，”我捡起地上的令牌，

走到苏婉清面前，“还知道另一半在你那。”她下意识地捂住袖口。这个动作，暴露了她。

赵匡义突然明白了什么，指着苏婉清：“你……你和李德全勾结？”“不是的！

三哥你听我解释！”苏婉清急得快哭了。我看着他们内讧，心里冷笑。

原来赵匡义是她的三舅。这关系，可真够乱的。趁着他们吵架，我冲出了养心殿。

这次我没跑，而是去了钦天监。前几次循环听李德全说漏嘴，说钦天监的监正懂点门道。

监正老头正在观星，看见我冲进来，吓得差点跪在地上。“陛下深夜前来，有何吩咐？

”“我问你，”我抓住他的胳膊，“血月之夜，是不是能破什么东西？

”老头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

嘴唇哆嗦着：“陛下……您怎么知道……”“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盯着他，“告诉我，

怎么破？”“需要……需要至亲的血……”老头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还要……还要那个启动循环的物件……”至亲的血？启动的物件？

是指打火机和原主弟弟的血？外面传来脚步声，赵匡义带着人找来了。我没时间细问，

一拳打晕了监正，从窗户跳了出去。第88次循环，我在赵匡义的参汤里加了点巴豆。

他逼宫到一半，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禁军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赵匡义，你也有今天？”他瞪着我，

眼睛里像要冒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苏婉清想趁机给我下毒，

被我一把夺过酒杯，灌进了赵匡义嘴里。他喝了之后，脸瞬间紫了，

比上次李德全的反应还厉害。看来这次的剂量，是按最高标准来的。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他指着我，气若游丝。“你妹妹给你准备的好酒啊。

”我蹲在他面前，“她早就想取代你了，你还把她当亲外甥女疼，真是蠢得可怜。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苏婉清吓得瘫在地上，

看着我的眼神像看魔鬼。“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我没理她，走到李德全面前。

他吓得尿了裤子，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说，循环到底怎么破？

”“血……血月……”他哆哆嗦嗦地说，

“下个月十五就是血月……需要……需要启动物件和……和赵家的血……”赵家的血？

赵匡义刚死，苏婉清也是赵家的人。我看向瘫在地上的苏婉清。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第99次循环，我找到了那个打火机。藏在原主的枕头底下，

用个锦袋装着。金属外壳已经磨得发亮，上面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干涸的血。

我把它揣在怀里，有点烫。原来这就是启动循环的东西。原主当年为了救弟弟，

用赵珩一家的血启动了它，结果把自己也困在了里面。而我，一个倒霉的穿越者，

成了新的囚徒。雪还在下。养心殿的门被踹开，赵匡义和苏婉清又来了。还是老一套，逼宫，

骂我昏君，递毒酒。但这次，我没躲。也没反抗。我掏出那个打火机，扔在他们面前。

“你们要的，是不是这个？”赵匡义和苏婉清都愣住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打火机，

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原来在你这！”赵匡义一把抢过去，激动得手都在抖，

“有了这个，我哥的冤屈就能昭雪了！”“不！这是我的！”苏婉清也扑过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