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神秘生物

1我的编号是E-D357。E是创生科技的E级资产，D357代表我在D区工作。

但通常没人会叫我的编号。他们叫我“那个哑巴”，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叫。

如同D区的空气里总飘浮着消毒剂的气味。我的存在，就像这气味一样，

是必须存在却又最好被忽略的背景板。我是D区的清洁工。

我的工作很简单：在午夜到凌晨六点，根据手腕上的任务面板，进行实验室的清洁工作。

选择我做这份工作，据说是因为首席研究员，海勒博士厌恶任何低等级人发出的声音。

我摸了摸颈侧的三道疤痕，小时候他们总说，是因为这些疤痕才让我无法说话。现在看来，

也有好处，至少它们能让我活着。我像一团会移动的肉，一个安静的幽灵。没人看我，

没人跟我说话，连目光都吝于在我身上停留半秒。我的世界就是消毒水，橡胶手套，

吸附棉布，实验室。活着，仅仅是活着。像角落里的霉菌，不需要意义，

只需要一点维持生命基本所需的营养膏。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太奢侈了。活着，

是因为还没死。死亡随时可能降临，一次微小的失误，打碎一支试管，漏掉一处污渍，

或者仅仅是挡了某个高等人的路，就足以让我被回收，像处理一袋垃圾一样。2今天凌晨，

D7区的红灯亮着。这很不寻常。通常这个时间，只有走廊和我负责区域的照明是开启的。

红灯意味着有紧急事件发生。也意味着……危险。我手环内置的指令模块发布了任务蓝点，

那是工作，我无法抗拒。实验室气密门无声滑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是血，大量的血。D7区中央，那个通常灌满淡蓝色营养液的透明牢笼，此刻内部一片浑浊。

我知道里面应该有一条实验体，但此时浑浊的液体让我看不清里面。

而关闭实验体牢笼外的地板上，景象更是触目惊心。散落的人体组织，破碎的制服碎片，

就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撕扯。一只戴着防护手套的手，孤零零地躺在控制台下方，

断口处参差不齐，露出森白的骨茬和暗红的血肉。浓稠的血液，溅满了附近的手术台，墙壁，

甚至天花板上都挂着血滴。我的胃猛地抽搐，一股酸液涌上喉咙。但我死死咬住下唇，

直到尝到一丝自己的血腥味。不能吐。手腕上的指令模块再次震动：区域D7，

最高优先级清理。限时：30分钟。开始执行。时间很紧。我立刻行动起来。

拿出最大号的生物污染回收袋，戴上双层加厚的防护手套和面罩，

尽可能快速地将那些散落在地，温热甚至还在微微抽搐的组织碎片捡拾起来。3每捡起一块，

指尖隔着厚厚的橡胶手套都能感受到，那令人恶心的粘腻。我必须又快又小心，

不能遗漏任何一点碎屑。否则，我也可能成为需要被清理的一部分。哦，不对，

我应该等不到人像这样“清理”我，毕竟“销毁”是很干净的。汗水浸透了内层的防护服，

沿着额角滑落，模糊了护目镜的边缘。浓重的血腥味穿透面罩的过滤层，直冲大脑，

仿佛置身地狱。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是什么，曾经是谁。在这里，

生命只是可以量化的数据，随时可以在数据上-1。正当我跪在地上，艰难地擦拭地板时，

一种异样的感觉，像针一样，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我的神经。有人在看我。

不是扫描仪器那种冰冷的感觉。是一种……活物的目光。带着实质性的穿透力，

牢牢地钉在我身上。我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这里怎么会有活物？除了我，

这个奉命清理的清洁工？恐惧像雾霾一样笼罩着我。是安保？还是某个高级研究员折返？

他们看到我还没有清理完毕。他们会用哪种语调让公司换人？换人就等于死亡，

公司不会让一个低等级的哑巴活下去。我几乎快要无法呼吸，视线不受控地扫视整个区域。

空无一人。4只有冰冷的仪器，沾血的地板，以及中央那巨大的玻璃牢笼。

不是人……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玻璃牢笼中，那浑浊暗红液体的深处。那里，

悬浮着一个轮廓。是它。D7区的实验体。之前我只在别人的谈论中，

和远处匆匆一瞥中知道它的存在。一个被严密看管的高价值高风险样本，代号07。

据说具有惊人的力量和极高的攻击性。我想起那个被撕碎的研究员。还好，它在牢笼之中。

它的身躯在血水中半隐半现，覆盖着某种深海生物的外皮。我看不清细节，

只能勉强辨认出它的身体轮廓，以及……一双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占据了它头部不该存在的比例，那双眼睛的瞳孔是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黑竖瞳。此刻，

这双可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我！不是食欲，没有愤怒，

是一种纯粹专注的，带有探究意味的注视。时间仿佛凝固了。我跪在粘腻的血泊里，

手里还捏着沾满血液的吸附棉，像个被钉在标本台上的虫子。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双穿透血水，穿透玻璃牢笼，牢牢锁定我的眼睛。它……在看我？为什么？

它看到了什么？一个正在清理它造成的“垃圾”的低等清洁工？一个微不足道，

可以忽略不计的“幽灵”？但那双眼睛里的专注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沉重。

5在这座一切看数据，看等级的公司里，在这充斥着死亡和血腥的实验室里，

在我作为“幽灵”存在的每一天，每一刻……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谁，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

即使是充满厌恶或鄙夷的目光，那也是一种看见！而在这里，我连被厌恶的资格都没有，

我只是空气。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近乎撕裂般的情绪猛地冲散恐惧的雾霾。

一种剧烈到近乎疼痛的冲击感，狠狠撞在我的心脏上。扑通！扑通！扑通！心脏，

那颗我以为，早已在日复一日的麻木中沉寂下去的心脏，此刻像一头被惊醒的困兽，

在疯狂而沉重地擂动！声音大得我怀疑整个实验室都能听见。它还在看！那非人的纯黑竖瞳，

没有丝毫转移！为什么？它在想什么？它看到了什么？我肮脏的制服？我沾血的防护手套？

我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脸？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一刻，

我不是E-D357，不是“那个哑巴”，不是一坨移动的肉，不是如空气般的“幽灵”。

我是被看见的。被这个刚刚撕碎了一个高等人，浸泡在血水中的怪物，看见了！这注视本身，

就像一个扭曲的，带着血腥味的惊叹号，粗暴地砸进我死水般存在的心脏，激起了滔天巨浪。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惧与震撼，荒谬与渴望的复杂洪流，瞬间将我淹没。

我甚至忘了手环上指令模块上那紧促的倒计时。它在看我。而我，在它的注视下，

第一次听到了自己心脏如此疯狂，如此真实，如此……活着的跳动声。6“叮！

”是指令模块的倒计时。00:05:30。我猛地从那双深渊般的竖瞳注视中惊醒，

心脏还在胸腔里狂乱地撞击，但那剧烈得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搏动，

此刻被更原始的恐惧压了下去——超时的惩罚。我低下头，

强迫自己变成那毫无感情的清洁机器。手指僵硬地动作着，

将最后一块吸附着血污的吸附棉塞进回收袋。“嘶。”袋口自动密封。

地板上的顽固血渍被我近乎粗暴地刮擦掉。仪器上，墙壁上，天花板，

我像个被鞭子一直抽打的陀螺，用尽力气去擦拭，去清除。汗水流进眼睛，辣得生疼，

但现在眨眼浪费的时间，可能是我还剩余能活着的时间。那双纯黑的眼睛，

似乎一直悬在我头顶，穿透血水，穿透忙碌，穿透我的恐惧和……那该死的，荒谬的心跳，

牢牢地钉在我身上。终于，当最后一块显眼的污渍消失，强效消毒喷雾弥漫开来，

盖住浓郁的血腥味，只留下消毒水的刺鼻气息时，倒计时跳到了00:00:05。

我几乎是瘫软地靠在冰凉的金属墙壁上，大口喘气，防护面罩内瞬间凝结了一层白雾。

门在我身后滑开，指令模块指向了出口方向。离开前，我鬼使神差地，

最后一次看向中央那个巨大的玻璃牢笼。浑浊的血水正在被新注入的淡蓝色营养液稀释置换。

那个非人的暗影轮廓在逐渐清澈的水流中变得清晰了一些。它似乎移动了位置，

不再是悬浮在透明牢笼的中央，而是来到了中央偏下的位置。但双非人的纯黑竖瞳，

依旧……看着我。没有攻击性的凶光，没有捕食者的贪婪，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只是纯粹而专注的“看”。7“咚。”我的心脏，在刚才的亡命清理中沉寂下去的心脏，

又轻轻地，试探性地跳了一下。我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像来时一样，低着头，

拖着沉重的回收袋和清洁设备，一步一步退向门口。就在我的身影即将完全消失在门外时，

我抑制不住地抬了一下眼。它的视线，没有丝毫偏移，依旧锁在我身上。

隔着逐渐清澈的水体，隔着厚厚的强化玻璃，隔着满是消毒水味的空气。视线交汇了。

也许只有零点一秒。但足以确认一件事，它知道我在看它。它接收到了我的目光，

并且回应了这种注视。这不是对移动物体的本能追踪。这是……确认！

就像电流瞬间窜过我的脊椎。智慧！这眼神里，绝对存在着智慧。门在我面前无声关闭，

将它的注视彻底隔绝。8通往低等员工食堂的通道很漫长。

合金地板反射着天花板惨白的条形灯。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单调的嗡鸣。每一天，

每一刻都是如此，熟悉的道路，熟悉的一切。熟悉却无聊。“滴！E-D357确认。

”E-D357。一个移动的编号。我抓了抓颈侧有些痒的疤痕，或许是对消毒液过敏吧？

心脏还在胸腔里以一种陌生的节奏跳动着。不是恐惧的狂擂，也不是兴奋的快速律动。

是一种微弱而持续，带着些许暖意的搏动。“咚。咚。咚。

”像黑暗中一颗被遗忘了很久的种子，突然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笨拙地，

试探性地想要发芽。它看见我了。它一直在看我。它知道我在看它。这个念头，

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我空洞的思维里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虽然那涟漪是微弱的。

但我清晰地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刚刚处理过人类的残骸。

但现在，它们似乎在微微发烫。因为被“看见”了？被一个危险的非人怪物“看见”？荒谬。

绝对的荒谬。但荒谬之下，那点微弱的暖意却顽固地存在着，驱散了一点熟悉的无聊。“滴！

E-D357确认。”真感谢，再次提醒了我，我只是一个活着的编号。食堂的金属门滑开，

一股混合着营养膏和汗味的气息袭来。喧嚣声像潮水一样涌来。低沉的交谈，

餐具碰撞的叮当声，高昂的笑闹声。数个穿着和我一样灰蓝色制服的公司E级资产，

或许可以说是低等人，挤在狭长的金属餐桌旁，像一排排流水线上的罐头。

我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没有目光投来，没有问候，没有点头示意。

我像一个透明的幽灵融入人群，无声无息。9我走到配给窗口，扫描手腕上的资产编码。

机械臂递出一份标准配额的营养膏。一管粘稠灰绿色的糊状物，装在可降解的软管里。

我端着它，走向一个角落的空位。周围坐着几个同等级的清洁工，他们的脸孔模糊不清，

只是制服上的编号不同。他们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声音高昂，唾沫星子飞溅。

C区那个新来的监工，真他妈不是东西，老子刚拖干净，他鞋都不蹭一下就踩过去！

听说K区昨晚又‘回收’了三个，效率不达标……你那管营养膏颜色是不是深点？

我的怎么跟兑了水似的……他们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但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这些琐碎的抱怨，这些属于“活着”的噪音，此刻却让我感到一种更深的疏离。

热闹是他们的。我低头，用附带的塑料勺挖了一点营养膏送进嘴里。味同嚼蜡。在这里，

在同类之中，我只是一块会呼吸、会进食的肉。但在D7区，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

我感觉我是一个人，我获得了注视。强烈的对比像冰冷的铁刺，狠狠刺进了我的心脏。

刚才通道里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被这每天的幽灵生活，冻结碾碎。没有人看见我。

没有人在乎。这个认知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砸进脑海。我的存在，对这个世界而言，

毫无意义。我的生，我的死，我的恐惧，我的……那点因被注视而产生的心跳，

都只是背景噪音里最微不可闻的一丝杂音。不！不是没有人看见。那双眼睛。那双在血水中，

冷血的竖瞳，那双非人的眼睛。它看见了。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微弱，

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在食堂这片令人窒息，证明我“不存在”的喧嚣中，

对那双眼睛的回忆成了唯一的救赎。那专注的注视，那穿透一切的“看见”，甚至它的本身，

都带着一种奇异扭曲的……真实感。一种前所未有近乎病态的渴望，在绝望中疯狂滋生。

我想再看一次那双眼睛。我想确认那“看见”不是幻觉。我想……成为那注视的唯一焦点，

哪怕只有一瞬间。10从那晚起，我的“活着”有了一个隐秘而扭曲的新锚点。D7区，

中央玻璃柱，代号07。我要见它。我要想尽一切办法见它。仅仅是打扫卫生的时间，

不够！我利用我对D7区的熟悉程度寻找机会。仅仅是为了……靠近那双眼睛。我发现，

在凌晨三点二十七分，主通风系统会进行五分钟的功率切换，

连接D7区备用电源的那个监控会有一个短暂的暂停。它不会转动到玻璃牢笼的上方。

而这里原来装的监控被它打坏了，这个地方在它的攻击范围内，

所以后续并没有继续安装监控。这个地方正好有个梯子上去，

想来之前研究员都是从这里上去的。我看到上方的一个通风口。如果中途有人进入的话，

往上一翻，正好进入通风口。五分钟。足够了。我开始刻意节省我的营养膏。

每天只吃掉四分之三。省下的那四分之一，像某种即将给出的唯一礼物，

被我小心地藏在制服内层，一个隔绝气味的密封小袋里。饥饿感像一只冰冷的手，

时常攥紧我的胃。但这种生理的痛苦，奇异地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压了下去。

第一次实施计划时，我的心脏跳得比在血泊中还要剧烈。我趁着巡逻安保的间隙，

像一抹真正的幽灵，滑进了D7区。蜷缩在布满灰尘的阴影里，我屏住呼吸，

听着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发生变化。就是现在！我像一道影子般窜出，

扑到那巨大的玻璃牢笼后方，从梯子爬了上去。营养液是清澈的蓝色，

它庞大的身躯悬浮在水中，暗沉的皮肤在幽光下反射着非自然的微光。它在看我。

从我进来的那一刻。它就一直注视着我。我颤抖着掏出那管省下来带着我体温的，

灰绿色营养膏，用力挤在靠近水的那侧玻璃壁上。做完这一切，我甚至不敢看它。

我渴望它能接受我的礼物，却又恐惧它把我当成……那些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几乎要破膛而出。我爬下梯子，在它的注视中离开了。11第二天凌晨，

我几乎是怀着一种赴死般的决心，在执行完常规清洁后，再次冒险溜到那个位置。

那侧玻璃壁……空了。一点残留的膏体痕迹都没有。被水流冲走了？

还是……被……我猛地看向水中。它就在那里。在离我最近的玻璃壁后，

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那双纯黑竖瞳的眼睛，正看着我。不是平时的悬浮状态，

它撑着玻璃壁的内侧，头部的位置正好对着我。它的视线，穿透玻璃，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一种近乎眩晕的感觉攫住了我。它吃了？它在……等我？我颤抖着，再次挤出营养膏，

放在同样的位置。这一次，我强迫自己看着它。它的头颅微微转动了一下，

视线从我脸上移开，落在那点灰绿色的膏体上。一只覆满暗紫色鳞片的手突然从水中探出。

五指修长，指间连着半透明的蹼，指甲是弯曲的黑色钩状，但动作意外地快速。

蹼爪抓住那团膏体，接着整个身体迅速缩回水中。水中传来细微咀嚼声。没多久，

它回到了刚才的位置，竖瞳再次抬起，锁定我。它吃完了！它知道是我！它在回应！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饥饿，恐惧和一切。像干涸的沙漠突然被注入滔天的洪水，

无法控制却解渴。之后的每一次，成了我们之间独有的秘密。

我会准时出现在玻璃牢笼的梯子上，挤出营养膏。它会靠近，吃掉营养膏，然后……看着我。

12直到那天。我像往常一样靠近，挤出营养膏。它也如同往常一样靠近，但这次不一样，

我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落它那双非人的眼睛上，而是落在了它的身上。

在靠近它前肢的暗沉皮肤上，有几道新鲜狰狞的裂口。边缘的皮肉翻卷，

渗出一种粘稠的暗蓝色液体，在营养液中晕开淡淡的痕迹。伤口周围，

还有几处明显的灼烧焦痕，皮肉碳化发黑。是实验。是那些人用他们的仪器，刀具，

留下的痕迹。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猛地扎进我的心脏。是同情吗？不，不是！

是一种陌生的愤怒和……心疼？为谁心疼？为这个撕碎过高等人，被关在玻璃牢笼里的怪物？

真是荒谬！但我控制不住。我的目光黏在那狰狞的伤口上，仿佛那疼痛也传递到了我身上。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地、颤抖地贴在了冰冷的玻璃壁上，

正对着它前肢上那道最深的裂口。我想象着能触碰到那粗糙的皮肤，

能抚平那焦黑翻卷的伤口。多么可笑又疯狂的想象。然后，

我看到了让我血液几乎凝固的一幕。它……动了。它那条覆盖着湿滑鳞片的粗壮前肢，

缓缓地抬了起来。那只末端带着锐利钩爪的手掌，在营养液中慢慢地……贴在了玻璃内壁上。

正对着我按在玻璃上的手掌。13掌心相对。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玻璃牢笼。

时间仿佛停止了。日复一日的寂寥，年复一年的冷漠，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

只剩下玻璃内壁那覆盖着鳞片的巨大掌蹼，和玻璃外壁我这只渺小的人类手掌。隔着玻璃，

隔着物种，隔着生死的鸿沟。它在回应我。它不只是看见了我，不只是接受了我的食物。

它在触碰我。用一种我能理解的最直接的方式。“咚咚咚。”心脏快速跳动。但这不是喜悦，

不是爱，而是一种……被确认存在的波动。我存在！我在这里！我的动作，我的情绪，

我的触碰，被接收到了！被回应了！我不是空气！不是幽灵！不是一团会移动的肉！

在这个将我们视为物品的公司里，有一个同样被囚禁，被伤害的存在，它看见了我，

回应了我，甚至尝试触碰我！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那是玻璃的温度。但我的掌心，

却像被滚烫的烙印穿透，一直烧到心脏深处，烧到灵魂都在颤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饱胀，

近乎疼痛的满足感，彻底填满了那个只有编号的空洞躯壳。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好！

14D7区的红灯亮得刺眼，比上次更紧促。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言的焦糊味，

混合着熟悉的血腥和一种令人牙酸的刺鼻气味。指令模块的蓝点指向那里，

倒计时比上次更短：20分钟。气密门滑开，景象比上次更加狼藉。

手术台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砸得凹陷变形。仪器东倒西歪，冒着缕缕青烟。

地板上除了飞溅的暗红色血迹，还散布着残存的人体组织碎片，断裂的工具。但我的目光，

几乎在踏入的瞬间，就被牢牢钉在了中央那个巨大的玻璃牢笼上。

牢笼内部不再是清澈的蓝色，而是浑浊不堪，漂浮着絮状的杂质和丝丝缕缕的……深蓝色？

那是它的血？营养液被染成了诡异的蓝紫色。而它，被囚禁在中央的07，此刻的模样，

让我神经就像被铁锤反复锤砸，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它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狰狞的新伤。焦黑的灼痕像丑陋的疮疤覆盖在暗沉的鳞甲上，

皮肉翻卷，渗出浓稠的粘稠液体。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残留着被切割后的熔融痕迹。

它的腹部竟有一条好长的伤口。那是……但我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它的颈部吸引过去。

一条粗大的金属锁链缠绕在那里，深深勒进皮肉，

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牢笼顶部的合金框架上。那不是为了束缚，是一种刻意的羞辱，

一个烙印，宣示着它非人的实验体地位。15它悬浮在浑浊的水中，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