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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星同尘与月同辉什么意思

柒玥77 著

言情小说连载

柒玥77的《与星同尘与月同辉什么意思》小说内容丰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1999年的深南方的雨下得黏腻而绵带着一股钻入骨缝的凉接近午市妇幼保健院产科手术室外惨白的灯将焦急踱步的两个男人身影拉得细在冰冷瓷砖上投下晃动的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混合着雨夜特有的潮湿土腥沉甸甸地压在胸时间像被黏稠的糖浆裹每一分每一秒都拖拽着沉重的步林建一个身材敦实、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男手指间夹着的劣质香烟已经被他掐灭又下意识摸...

主角:苏晓星,林屿   更新:2025-07-18 09:0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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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的深秋,南方的雨下得黏腻而绵长,带着一股钻入骨缝的凉意。接近午夜,

市妇幼保健院产科手术室外惨白的灯光,将焦急踱步的两个男人身影拉得细长,

在冰冷瓷砖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

混合着雨夜特有的潮湿土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时间像被黏稠的糖浆裹住,

每一分每一秒都拖拽着沉重的步伐。林建国,一个身材敦实、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男人,

手指间夹着的劣质香烟已经被他掐灭又下意识摸出来好几次,烟丝散落在地上。

他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时不时抬手抹去,又立刻重新渗出。

他死死盯着那两扇紧闭的、仿佛能隔绝生死的大门,门顶那盏代表“手术中”的红灯,

像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心。妻子早产,情况凶险,

医生进去前凝重的表情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几步之外,

苏明远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裤缝。他穿着整洁但显然有些年头的衬衫,

袖口磨出了毛边,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的深潭。

妻子怀的是双胎,孕期一直小心翼翼,此刻却因意外摔倒引发早产,他强迫自己镇定,

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走廊尽头偶尔传来护士匆忙的脚步声,

在这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如同鼓点敲击在紧绷的神经上。

“咳…”林建国清了清干涩发紧的喉咙,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沙哑得厉害,

“兄弟,也…等老婆?”苏明远闻声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疲惫的探寻,

点了点头:“嗯,双胎,摔了一下,早产了。”他简短的话语里浸透了担忧。

“都不容易啊…”林建国重重叹了口气,搓了搓粗糙的手掌,仿佛想搓掉满心的焦虑,

“我家那个,也是早产,凶险得很。”他指了指那盏刺目的红灯。

两个被命运推搡到悬崖边上的男人,在这充斥着消毒水与未知恐惧的午夜走廊里,

因同一种极致的牵挂和无力感,瞬间拉近了距离。他们交换了名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话题笨拙地围绕着即将到来的孩子,猜测着性别,说着些“平安就好”的朴素愿望。

言语是断断续续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紧闭的门,

每一次门内隐约传来的器械碰撞声或模糊的说话声,都让他们的心猛地揪紧,

又在下一刻失望地沉落。时间在煎熬中一点一滴流逝,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密了。

就在这沉重的寂静几乎要将人压垮时,那扇隔绝生死的大门,终于“哐当”一声,

从里面被推开了!先走出来的是林家的医生,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但眼神里有一丝如释重负:“林建国家属?恭喜,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 那“平安”二字如同天籁,林建国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巨大的喜悦猛地冲上头顶,

眼前竟有些发黑,他踉跄了一下,几乎是扑到医生面前,嘴唇哆嗦着,

只会反复念叨:“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 喜悦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混着汗水流进他深刻的皱纹里。紧接着,另一扇门也开了。

苏家的医生脸上也带着笑意:“苏明远家属?龙凤胎!姐姐和弟弟!妈妈有点虚弱,

但都平安!”“龙凤胎?都…都平安?” 苏明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猛地抓住医生的手臂,又像被烫到般赶紧松开,生怕自己的失态惊扰了什么,

他用力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扭过头,

看向同样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林建国,两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的男人,

在巨大的庆幸和狂喜冲击下,竟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踉跄着迈了一步,然后张开双臂,

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的肩膀都在剧烈地抖动,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是初为人父的无措与激动,

更是两个陌生灵魂在命运陡峭悬崖边相互扶持、共同跋涉后的莫大慰藉。

泪水、汗水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在这个拥抱里肆意流淌。“恭喜啊!林老哥!儿子好!

”“同喜同喜!苏老师!龙凤呈祥啊!天大的福气!”他们拍打着彼此的后背,

声音哽咽又洪亮,在这深夜的产科走廊里回荡,驱散了先前所有的阴霾。没过多久,

两个小小的襁褓被护士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送到了各自父亲颤抖的臂弯里。林家的小家伙,

脸蛋皱巴巴红通通的,像只刚离巢的小兽,稀疏的胎毛贴在脑门上。他紧闭着眼睛,

似乎对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旅程感到极其不满,小嘴巴委屈地撇着,酝酿着惊天动地的哭嚎。

林建国抱着这团柔软又充满生命力的小东西,手臂僵硬得像两根木棍,

生怕一个用力就捏坏了,他笨拙地调整着姿势,脸上的笑容却咧到了耳根,怎么也收不住。

另一边,苏明远怀里抱着两个襁褓,显得更加手忙脚乱。先抱过来的是姐姐,小小的,

皮肤白皙一些,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两弯小扇影,

呼吸均匀而细微。弟弟则被护士抱着,正哼哼唧唧,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苏明远看看怀里安静的女儿,又看看护士怀中不安分的儿子,幸福得几乎眩晕。就在这时,

林家那个一直憋着劲的小家伙,似乎终于蓄满了能量,猛地张开小嘴,“哇——”的一声,

嘹亮的啼哭瞬间刺破了走廊的宁静,充满了勃勃生机和不满的宣告。这嘹亮的一嗓子,

像是按下了某个神奇的开关。苏明远怀里原本安睡的女婴,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

缓缓地、懵懂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睛初时还带着新生儿特有的朦胧水光,像隔着一层薄雾。

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响亮声音吸引了,小脑袋极其轻微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偏了偏,

好奇地“望”了过去。同一瞬间,林家的小男孩仿佛感应到了这无声的注视,

他那惊天动地的哭声竟奇异地停顿了一下,小嘴微张着,

也下意识地朝着苏明远怀里的方向“望”来。两个初生的婴儿,隔着短短几步的距离,

在各自父亲温暖而笨拙的怀抱里,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午夜走廊上,

在彼此响亮的啼哭与懵懂好奇的安静中,完成了生命里第一次无声的交汇。

林建国和苏明远看着怀里孩子的“互动”,再次相视大笑起来,

笑声里充满了初为人父的豪情和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老林,这小子嗓门可真亮!

以后准是个有出息的!”苏明远笑着打趣。“苏老师,你瞧你家这姑娘,多秀气,多安静!

睁眼就知道看人,多机灵!”林建国看着苏晓星那双纯净的眼睛,由衷地赞叹。“哈哈,

老林,你看这俩小人儿,多有缘!同年同月同日生,还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辰!这缘分,

大了去了!”苏明远看着两个小小的生命,心中感慨万千。“可不是嘛!这叫什么?

这叫命里注定的缘分!苏老师,我看啊,等这俩小东西长大点,咱们得让他们多亲近亲近!

”林建国看着儿子那虎头虎脑的劲儿,又看看苏家女儿那安静秀气的模样,

心里也莫名地喜欢。“对对对!一定得多走动!让他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多好!

”苏明远连连点头。就在这充满希望和喜悦的交谈声中,

护士抱着另一个襁褓走了过来:“苏老师,您家的小儿子也抱抱吧?哥哥姐姐都见着了。

”苏明远这才从对女儿和林家儿子的“缘分”感慨中回过神来,赶紧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儿子。

这个小家伙显然不如姐姐安分,一到父亲怀里就扭动起来,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林建国看着苏明远怀里又多了一个,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苏老师,您这福气,真是这个!

一次抱俩,龙凤呈祥,天大的喜事啊!名字想好了没?”苏明远低头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

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大的叫晓星,破晓的晓,星辰的星,希望她像晨星一样明亮温暖。

小的叫晨阳,早晨的晨,太阳的阳,希望他像朝阳一样充满活力。

”他又看向林建国怀里那个已经停止哭泣,正睁着乌溜溜眼睛好奇打量四周的小男孩,

“老林,你家小子呢?起名了吗?”林建国低头,用粗糙的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儿子的小脸蛋,

眼神里充满了沉甸甸的期望:“叫林屿。岛屿的屿。他爸没啥大本事,就盼着他啊,

将来不管遇到多大的风浪,都能像大海里的岛一样,稳稳当当的,自己能立得住!

” 他顿了顿,又看向苏明远怀里的苏晓星,笑着说,“晓星…屿…嘿,苏老师,

你听这俩名字放一块儿,晓星伴屿,还挺顺口,挺有画面感!

”苏明远品味着:“林屿…苏晓星…晓星伴屿…嗯,确实,听着就像一幅画,安静又踏实。

好名字,老林!”两个初为人父的男人,抱着各自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

在这个命运交织的雨夜,畅想着未来,为这奇妙的缘分深深感叹。窗外,

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淅淅沥沥,仿佛也在为这新生的喜悦和奇妙的牵绊而低语。

---时光如同一条安静而执着的溪流,

无声地漫过春日的嫩芽、夏夜的蝉鸣、秋日的金黄与冬日的暖阳。

林屿和苏晓星这两个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因一场意外而紧密相连的生命,

就这样在父母深厚的情谊浇灌下,如同两株并肩而生的幼苗,深深扎根在彼此的生命里,

共同沐浴着成长的阳光雨露。他们住在相邻的小区,中间只隔着一个种满香樟树的小公园。

从蹒跚学步开始,对方的家门就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林建国从工地回来,

常常会带回一些粗糙但有趣的小玩意儿——一个木头削的小陀螺,

一串工地捡来的奇特小石子,或者一顶掉了漆的安全帽。

这些就成了林屿和苏晓星最宝贵的玩具。苏明远是中学语文老师,家里最多的就是书。

他常常抱着小小的晓星和晨阳,也招呼着趴在腿边、脑袋上还沾着泥巴的林屿,

用温和的声音念着图画书上的故事。

那些关于勇敢的小熊、善良的兔子、遥远的星星和海洋的故事,像温柔的雨露,

悄然滋养着三个孩子的心田。幼儿园里,林屿是出了名的孩子王,胆子大,主意多,

爬树翻墙无所不能,小脸上总挂着几道玩耍后的泥印子或小擦伤。

而苏晓星则像一株安静的小花,喜欢坐在角落的沙池里,用模具仔仔细细地堆砌着她的城堡,

或者专注地看着图画书。奇妙的是,无论林屿在院子里“冲锋陷阵”跑得多远,

只要他停下来,目光总会下意识地搜寻那个安静的身影。

如果苏晓星被其他调皮的孩子不小心撞倒了沙子城堡,或者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

第一个冲过去、像头炸毛小狮子一样挡在她面前,

用还不甚清晰的童音大声理论甚至“宣战”的,必定是林屿。他小小的身躯挡在她面前,

仿佛能隔绝一切风雨。而苏晓星,

则是林屿那些天马行空冒险计划最忠实的支持者和最细心的“后勤保障”。

林屿要挖“恐龙化石”,

她会默默递上最趁手的小铲子;林屿爬树掏鸟窝当然只是远远看看,

她会紧张地在树下张开小手,仿佛随时准备接住他;林屿玩得满头大汗跑回来,

她会掏出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带着淡淡肥皂香的小手帕,踮着脚,仔细地给他擦汗。

有一次林屿在幼儿园跟人争抢秋千,用力过猛摔了个大跟头,膝盖磕在水泥地上,鲜血直流,

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其他孩子都吓跑了,只有苏晓星,

小小的脸吓得煞白,却没有跑开。她飞快地跑到老师办公室门口,用尽力气喊来了老师,

然后又跑回林屿身边,蹲下来,对着他血肉模糊的膝盖,鼓起腮帮子,

轻轻地、认真地吹着气,一边吹一边小声说:“屿屿乖,

吹吹就不疼了…” 她温热的气息拂过伤口,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

竟真的让林屿觉得没那么疼了。那一刻,他看着苏晓星专注而担忧的眼睛,

心里觉得特别特别安稳。进入小学,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了同班同桌。

林屿的聪明劲儿在需要动脑的事情上展露无遗,尤其数学,那些令其他孩子抓耳挠腮的难题,

他常常能想出巧妙的解法。但他也继承了林建国性格里那点“粗枝大叶”,

作业本总是卷着边,字迹龙飞凤舞,像被风吹乱的草。而苏晓星,像一块温润的玉,

做事极其认真有条理。她的字迹工整清秀,

一排排整齐的小树苗;她的书包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的课堂笔记更是清晰得如同印刷品。

这种差异成了他们之间最自然不过的互补。林屿对着复杂的数学应用题愁眉苦脸时,

苏晓星会放下自己正在看的童话书,凑过来,用铅笔轻轻点着题目里的关键句子,

声音细细软软地引导他:“屿屿你看,这里说‘比原来多用了2小时’,

那原来的时间是不是可以设成未知数呀?” 她思路清晰,讲解耐心,

总能拨开林屿眼前的迷雾。而林屿那跳脱的思维和解题的巧劲儿,

也常常能给苏晓星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让她看到题目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放学后,

他们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林屿家附近那个废弃的旧仓库后面。

那里被高高的围墙和几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环绕着,形成了一个隐秘又安全的小天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就成了他们专属的“秘密基地”。

林屿用捡来的破木板、旧纸箱和防雨布,像模像样地搭了一个小小的“窝棚”,

虽然歪歪扭扭,却足以遮风挡雨。苏晓星则用从家里带来的旧床单铺在地上,

还摆放了几个她心爱的、有些掉漆的毛绒玩具,让这个简陋的小空间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金刚;苏晓星舍不得吃的漂亮糖果包装纸、画满彩色图案的小石头、写着“秘密”的小纸条。

他们在这里分享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吐槽某个严厉的老师,一起对付难啃的作业,

或者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天空的流云,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分享一包苏晓星带来的、被压得有点碎的饼干。夕阳的金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

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小小的秘密基地里,时光仿佛被拉长,充满了无忧无虑的芬芳。

林屿喜欢拉着苏晓星爬上仓库旁边那棵最粗壮的老槐树,坐在粗壮的枝桠上,晃荡着小腿,

眺望远方鳞次栉比的屋顶和更远处模糊的山影。他会指着天边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云彩,

信誓旦旦地说:“晓星你看!那像不像一条喷火的龙?等我长大了,

我要造一艘能飞到云彩上的大船,我们一起去抓那条龙!”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充满了对遥远世界的向往。苏晓星则会抱紧怀里的旧布娃娃,仰着小脸,

认真地看着那些绚烂的云霞,然后指着天空中最先亮起来的几颗星星,声音轻轻的,

却带着一种笃定:“屿屿,我觉得那里更漂亮。书上说星星上可能住着会发光的小精灵。

等我们长大了,我想去离星星最近的地方看看。” 她的眼神纯净而向往,

仿佛已经看到了星海深处的童话。“好!”林屿毫不犹豫地点头,

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约定,“那我们就先去抓龙,然后再去找星星上的小精灵!

我保护你!” 他拍着胸脯,一副小小男子汉的模样。苏晓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

抿着嘴笑了,用力地点点头:“嗯!我们一起去!

” 夕阳将两个小小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连同他们那些关于巨龙、飞船和星海精灵的稚嫩约定,一起定格在老槐树摇曳的枝叶间。

日子就这样在嬉闹、功课和秘密基地的细语中平静流淌,如同一条闪着碎金的小溪。

直到林屿七岁那年的冬天。寒风似乎比往年更加凛冽刺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林建国回家越来越晚,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阴沉,

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愁绪,常常对着计算器和密密麻麻写满数字的纸张一坐就是大半夜,

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像小山。家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沉闷,电视机的声音被刻意调得很低,

妈妈张秀芳说话做事都带着小心翼翼,连平时最爱唠叨的家长里短也少了。

敏感的林屿察觉到了家里的异样。爸爸不再给他带那些粗糙有趣的小玩意儿,

妈妈做的饭菜里肉也明显少了。晚饭时,

林建国和张秀芳低声交谈着什么“货款”、“催债”、“抵押”的字眼,

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林屿不安的心湖。他扒拉着碗里的饭粒,竖起耳朵,

努力想听清那些模糊的话语,心里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砰砰乱跳。终于,

在一个寒风呼啸、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的下午,林屿背着书包刚走到家门口,

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其中还夹杂着妈妈压抑的啜泣。他心头一紧,小手冰凉,

贴在冰冷的铁门上,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钻入耳中:“…………姓王的跑了!

卷走了所有的钱!那是我们全部的身家啊!还欠着材料商的货款!拿什么还?!

” 林建国的声音嘶哑、绝望,像一头濒临绝境的困兽在咆哮。

“建国…你别急…总…总会有办法的…” 妈妈张秀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试图安抚。

“办法?!有什么办法?!房子…房子已经抵押给银行了!下个月…下个月就得搬出去!

我们…我们要去住哪里?!” 林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走投无路的悲愤和恐慌,

紧接着是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的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

“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啊!……”门外的林屿,像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住了。

可怕的字眼——“钱没了”、“抵押”、“搬出去”——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他幼小的心房。

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书包从肩上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毫无知觉。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转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朝着他最熟悉、感觉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的秘密基地——狂奔而去。寒风刀子般刮在脸上,

生疼,他却感觉不到,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爸爸那绝望的嘶吼在反复回荡。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废弃仓库后面那个小小的窝棚,一头扎了进去。

熟悉的、混合着泥土和旧木头的气息包裹了他,却再也无法带来往日的安宁。

他蜷缩在铺着旧床单的角落,紧紧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小小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抽动起来,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

喉咙里发出受伤小兽般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去很破的房子…我们没地方住了…” 他断断续续地、含糊不清地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哭诉,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心口那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恐惧和悲伤,

“怎么办…晓星…我害怕…”就在这时,窝棚入口的防雨布被一只小手轻轻掀开了。

苏晓星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她的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

怀里紧紧抱着她那个粉红色的小猪存钱罐。她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微微喘着气。看到蜷缩在角落里哭得浑身发抖的林屿,

她清澈的大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担忧和心疼。她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到林屿身边,

挨着他坐下。冰冷的寒意从地面透过薄薄的床单传来,但她浑然不觉。她伸出小手,

笨拙地、一下一下地拍着林屿剧烈起伏的后背,就像以前她摔倒时妈妈安慰她那样。“屿屿,

不哭…”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一种努力想要安抚他的温柔。林屿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茫然又无助地看着她。苏晓星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

她小心翼翼地把怀里那个沉甸甸的粉红色小猪存钱罐放在两人面前的旧床单上。

那存钱罐已经很旧了,表面有些磨损,小猪憨态可掬的笑容依旧。她伸出小手,

摸索到存钱罐底部那个小小的、被塑料塞子堵住的取钱孔。塞子有点紧,

她的小手指用力抠了几下,指甲都泛白了,才终于把它拔掉。然后,她深吸一口气,

双手捧起存钱罐,将它倒转过来,用力地摇晃!

“哗啦啦——哗啦啦啦——”清脆的、硬币互相碰撞的声音骤然响起,

打破了窝棚里悲伤的寂静。一枚枚闪亮的、带着体温的硬币——有一角的,五角的,

一元的——争先恐后地从那个小小的孔洞里倾泻而出,跳跃着,翻滚着,

叮叮当当地落在铺着旧床单的地面上,很快堆成了一小堆闪闪发光的银色山丘。

其间还夹杂着几张卷了边的、被仔细抚平的一元、两元纸币。林屿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红肿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看着那堆在昏暗光线里闪着微光的硬币和纸币,一时间忘了悲伤。苏晓星放下空了的存钱罐,

伸出小手,极其认真地将那堆硬币和纸币往林屿的方向推了推,一直推到他的膝盖边。

她抬起小脸,那双纯净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屿,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只有满满的、想要分担他痛苦的决心。“屿屿,”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孩童世界最纯粹的郑重,“我的小猪存钱罐都给你!里面有好多好多钱!

够买好多好多房子!你不要怕!”她的小手还按在那堆零钱上,眼神无比认真:“都给你!

给你爸爸妈妈!我们不要搬走!”寒风吹过仓库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小小的窝棚里,

硬币的微光映照着苏晓星无比认真的小脸和林屿震惊而茫然的表情。那堆零钱,

在大人眼里微不足道,此刻却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刺破了林屿世界骤然降临的黑暗。

他看着苏晓星那双盛满了全世界的善意和担忧的眼睛,

看着她为了安慰他毫不犹豫掏空了自己所有“财产”的举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散了心口的冰冷和恐惧,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喉咙却被更汹涌的酸涩堵住,只能伸出小手,

紧紧、紧紧地握住了苏晓星按在零钱上的那只小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只是紧紧地靠在一起,两只小手紧紧交握着,

感受着彼此掌心传来的、对抗外面凛冽寒风的微弱却真实的暖意。秘密基地里,

只剩下风穿过缝隙的呜咽,和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时,那细小而安稳的呼吸声。

那堆零钱静静地躺在他们中间,闪烁着这个寒冷冬日里最温暖的光芒。

---生活的巨轮碾过童年的无忧,留下深浅不一的辙痕。

林家终究没能保住那套承载着无数记忆的房子。破产的阴霾如同驱之不散的寒潮,

彻底笼罩了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家。他们搬离了熟悉的街区,

在城北一片低矮拥挤、如同被岁月遗忘的旧居民区里安顿下来。新家狭小、潮湿,墙壁斑驳,

楼道里常年弥漫着油烟和杂物堆积的陈旧气味。

窗外再也看不到那棵可以爬上去眺望远方的老槐树,

只有对面同样破败的墙壁和狭窄得透不过多少阳光的“一线天”。

林建国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曾经挺直的脊背被沉重的债务压得有些佝偻。

他沉默地处理掉所有能变卖的东西,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盘下了一个小小的店面,

挂起了“林家小吃”的简陋招牌。从此,他的生活被油烟、面粉和凌晨刺耳的闹钟声填满。

张秀芳也挽起了袖子,成了小吃店里最勤快的帮手,洗菜、择菜、招呼客人,从早忙到晚,

双手被冷水泡得通红,指关节也变得粗大。家里的餐桌上,

从前偶尔还能见到的红烧肉变成了清炒的时蔬,荤腥更是成了稀客。

林屿的世界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明亮的色彩。他变得异常沉默,

像一头过早感受到生存压力的小狼,警惕地竖起尖刺保护着自己脆弱的自尊。

新学校的环境陌生而嘈杂,同学的窃窃私语和偶尔投来的异样目光,像细小的针,

扎得他浑身不自在。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活跃,常常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的位置,

下课也总是低着头匆匆走过喧闹的走廊。只有在放学后,穿过大半个城区,

回到那个熟悉的、只属于他和苏晓星的秘密基地时,他紧绷的神经才会稍稍松懈。

苏晓星成了连接他旧日世界唯一的温暖桥梁。她像一颗恒定的小行星,

无论林屿的世界如何天翻地覆,始终稳定地运行在他的轨道旁。她会在放学后,背着小书包,

穿过几条街,准时出现在林家小吃店门口。小小的身影站在油腻腻的店门外,

看着林屿在昏暗的店堂里,踮着脚吃力地擦着比他还高的桌子,或者蹲在后厨门口的水盆边,

哗啦啦地洗着一大摞油腻的碗碟。“阿姨,屿屿作业写完了吗?”她会探进小脑袋,

声音清脆地问忙碌的张秀芳。“快了快了!星星你先坐会儿!”张秀芳总是带着歉意和感激,

匆匆在围裙上擦擦手,给她搬个小板凳。更多的时候,苏晓星会放下书包,挽起袖子,

安静地加入帮忙的行列。

地把洗好的筷子一双双分好、对齐;会把擦干净的碗碟按大小叠放整齐;或者坐在小板凳上,

认真地剥着蒜瓣、择着豆角。她动作麻利又安静,从不抱怨油腻和辛苦。林屿偶尔抬头,

看到她低垂着睫毛、专注做事的小小侧影,看到她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

心里那份沉重的压抑感,就会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的暖流悄然抚平。

秘密基地依旧是他们的精神堡垒。旧仓库似乎更破败了一些,窝棚也显得更加简陋,

但这里依旧是隔绝外界风雨的港湾。林屿会在这里向苏晓星倾诉新学校的格格不入,

抱怨那些洗不完的碗碟和永远弥漫在头发衣服上的油烟味,发泄着对家里沉重气氛的烦闷。

苏晓星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递给他一张干净的纸巾,

或者把自己书包里带来的、特意省下来的小点心塞到他手里。她很少说空洞的安慰话,

只是用她安静的陪伴告诉他:无论外面世界如何倾覆,这里,还有她,

永远是他的退路和依靠。“屿屿,你看这个,”有一次,

苏晓星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旧练习本纸折成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老师说,

可以把重要的东西,或者想说的话写下来放进去,埋起来,等长大了再挖出来看!

这叫‘时光胶囊’!”林屿好奇地凑过来。苏晓星打开小盒子,里面空空的。她拿出铅笔,

在盒盖内侧极其认真地写下几个字:“给长大后的林屿和苏晓星”。然后,她抬头看着林屿,

眼睛亮晶晶的:“屿屿,你也写点东西放进去吧?我们现在埋起来,等我们长大了,

像大树那么高的时候,再一起挖出来看!”林屿看着那个小小的纸盒,

又看看苏晓星充满期待的眼睛,心里的阴霾似乎被这小小的仪式感驱散了一些。他接过铅笔,

想了想,在盒盖内侧苏晓星名字的旁边,

用力地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林屿长大要赚很多很多钱!让爸爸妈妈住大房子!

保护晓星!” 写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苏晓星看着他写下的字,开心地笑了,

脸颊上露出浅浅的梨涡。

她把自己带来的一颗最漂亮的玻璃弹珠那是她珍藏了很久的“宝石”,

轻轻放进了纸盒里。林屿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在路边捡到的、形状奇特的灰色小石头,

也放了进去。他们像执行一项神圣的仪式,在秘密基地最角落、老槐树盘虬的树根旁,

用小铲子挖了一个深深的坑,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承载着此刻心愿和秘密的纸盒放进去,

再仔仔细细地填好土,还找来几片大树叶盖在上面做伪装。“拉钩!”苏晓星伸出小拇指,

认真地看着林屿,“等我们长大了,一起来挖!”“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林屿也伸出小拇指,紧紧勾住她的,用力地晃了晃。夕阳的余晖穿过仓库破败的屋顶,

洒在两个蹲在树根旁、手指紧紧相勾的孩子身上。那一刻,生活的艰辛仿佛暂时退却,

只有眼前这个小小的约定,像一粒充满希望的种子,被郑重地埋进了时光的土壤里,

等待着未来破土而出的那一天。日子在油盐酱醋、书本作业和秘密基地的私语中悄然滑过。

林屿和苏晓星如同两株在风雨中相互依偎的小树,各自汲取着力量,顽强地向上生长。

初中三年,他们依旧同校,虽不同班,但那条连接着林家小吃店、学校和秘密基地的路,

苏晓星走得比回自己家还要熟悉。林屿身上少年人的锐气渐渐褪去了最初的桀骜,

被生活的磨砺催生出一种沉稳的底色。他在小吃店的烟火气里迅速成长,个子蹿得很快,

肩膀也渐渐有了雏形。放学后和周末,他永远是店里最勤快的帮手,

揉面、擀皮、跑堂、洗碗,动作越来越麻利。油腻的抹布和沉重的面袋在他手中变得服帖,

那些曾经让他烦躁不堪的体力活,如今成了他分担家庭重担的责任勋章。

他的成绩在苏晓星持续不断的“课后辅导”和自己的努力下,稳定在中上游,

尤其理科思维清晰敏捷。只是他眉宇间那份同龄人少有的沉静和偶尔流露出的疲惫,

无声地诉说着生活的重量。苏晓星则像一株静静绽放的幽兰,

在书香门第的熏陶和自身的勤勉下,愈发沉静内秀。她成绩优异,尤其是文科,

一手清秀的字迹常被老师当作范本。她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林家小吃店,

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张秀芳常心疼地让她去里屋写作业,她却总是安静地摇头,

搬个小板凳坐在光线稍好的角落,一边择菜剥蒜,一边小声背诵着课文或单词。

昏黄的灯光下,她低垂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扇般的阴影,专注而美好。

命运的考验并未因他们的坚韧而停止。初三上学期,一个格外阴冷的秋日,

苏晓星的奶奶突发重病住院了。苏奶奶是苏晓星最亲近的人,从她出生起就一手带大,

慈祥又温和。奶奶的病来势汹汹,很快住进了ICU。苏家瞬间被愁云笼罩。

苏明远和妻子轮班在医院守着,心力交瘁。家里只剩下苏晓星和弟弟苏晨阳。那天是周末,

傍晚时分,天空阴沉得如同泼墨,狂风卷着枯叶在窗外呼啸,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暴雨。

林屿正在小吃店后厨帮忙揉面,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面粉。突然,店门被猛地推开,

夹杂着一股湿冷的寒气。苏晓星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她浑身湿透,

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冻得发紫,单薄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她甚至没顾上和惊愕的张秀芳打招呼,目光慌乱地搜寻着,

看到林屿沾满面粉的身影从后厨探出来,她的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下来。

“屿屿…”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极度的恐惧和冰冷,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话…说…说奶奶可能…可能熬不过今晚了…” 最后一个字几乎淹没在她压抑不住的哽咽里。

店堂里瞬间一片死寂。揉面盆里发酵的面团仿佛也停止了呼吸。张秀芳倒吸一口凉气,

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林屿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看到苏晓星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无助,

那眼神比他当年得知要失去房子时更加绝望。“晓星!快进来!别冻着了!

”张秀芳反应过来,心疼地要去拉她。但苏晓星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是流着泪,

无助地望着林屿,仿佛他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林屿猛地回过神。他什么也没说,

甚至没顾上擦掉手上的面粉,一个箭步冲到苏晓星面前,

用力抓住她冰冷湿透、还在颤抖的手臂,沉声道:“走!我陪你去医院!”“屿屿!

外面要下大雨了!你…”张秀芳在后面焦急地喊。“妈!我很快回来!

”林屿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拉着苏晓星就冲进了门外呼啸的狂风和越来越密集的雨点中。

雨,在他们跑出几步后,如同天河倒灌般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瞬间将两人淋得透湿。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脖颈往衣服里灌,

刺骨的寒意让苏晓星抖得更厉害了。林屿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在空寂的街道上狂奔。

路灯在滂沱大雨中晕开一团团昏黄模糊的光,像溺水者眼中最后的希望。

苏家所在的医院在城南,距离小吃店有相当一段距离。公交车在暴雨中踪迹难觅。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水的街道上奔跑,鞋子灌满了水,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苏晓星体力渐渐不支,恐惧和寒冷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屿屿…我…我跑不动了…”她带着哭腔,脚步踉跄。林屿停下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四下张望。目光扫过医院外围高高的、布满铁丝网的围墙时,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闪过。

他记得以前和苏晓星在附近玩时,知道有个地方围墙因为年久失修,有个豁口,

而且里面正好有一棵枝桠伸到墙外的大树!“跟我来!”他不再犹豫,

拉着苏晓星拐进旁边一条黑暗的小巷。七拐八绕,

果然在一个堆满废弃建材的角落找到了那个隐蔽的豁口。围墙的砖块坍塌了一部分,

旁边那棵高大的法国梧桐粗壮的枝桠正好斜伸出来,离豁口不远。“我们从这里翻进去!快!

”林屿指着围墙豁口和那根粗壮的树枝。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眼神异常坚定。

“翻…翻墙?”苏晓星看着高高的围墙和湿滑的树枝,有些害怕。“没时间了!相信我!

”林屿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先利落地爬上豁口处的砖堆,然后伸出手,“踩着我肩膀!

抓住那根树枝!”看着林屿沾满泥水却无比坚定的脸,苏晓星心中莫名地安定了一些。

她咬咬牙,踩上林屿结实的肩膀。林屿用力一托,她奋力一跃,

双手死死抱住了那根湿漉漉、冰冷刺骨的粗壮树枝。紧接着,林屿也敏捷地攀爬上来,

骑在树枝上,再伸手将苏晓星拉上去。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枝桠向围墙内挪动。

雨点疯狂地抽打着树叶和他们,脚下湿滑,每一步都惊心动魄。终于靠近主干,

林屿率先跳下,落地时溅起一片水花。他立刻转身,张开手臂:“晓星,跳!我接住你!

”苏晓星闭上眼睛,松开抱着树枝的手,朝着林屿的方向跳了下去。

林屿稳稳地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才站稳,

两人一起摔倒在泥泞的草地上,溅了满身的泥水。“没事吧?”林屿顾不上自己,

立刻扶起苏晓星。苏晓星摇摇头,冰冷的雨水和泥土让她狼狈不堪,

但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奶奶…”两人爬起来,

朝着灯火通明的住院大楼狂奔而去。

当浑身湿透、沾满泥浆、如同两只狼狈落汤鸡般的少年少女,

带着一身寒气冲进ICU病区走廊时,正焦急踱步的苏明远和妻子惊呆了。“晓星?!林屿?

!你们…你们怎么弄成这样?!”苏妈妈心疼又震惊。“爸!妈!奶奶怎么样了?

”苏晓星扑过去,声音带着哭腔。苏明远看着女儿冻得青紫的小脸和一身泥泞,

再看看旁边同样狼狈却眼神坚毅的林屿,心头巨震,

瞬间明白了这两个孩子是如何在暴雨中跋涉、甚至翻越围墙才赶到的。他眼眶一热,

强忍着情绪,沉重地摇摇头:“还在里面…情况…很不好。”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苏晓星的身体晃了一下,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林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

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感受到苏晓星手臂传来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叔叔阿姨,

你们守着,我去看看能不能弄点热的。”林屿低声说了一句,不等回答,

转身又冲进了走廊外的风雨中。医院的深夜食堂早已关门。

林屿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医院里奔跑,冰冷的湿衣服贴在身上,冻得他牙齿打颤。

他一层楼一层楼地找,终于在急诊科附近发现了一个24小时营业的自动贩卖机。

他掏出身上所有皱巴巴的零钱,一股脑塞进去,换来两罐温热的八宝粥。

捧着那两罐在寒夜里散发着微弱暖意的粥,他像捧着稀世珍宝,飞快地跑回ICU外的走廊。

苏明远夫妇还守在紧闭的大门外,满脸忧色。苏晓星蜷缩在冰冷的塑料长椅上,

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头埋在膝盖里,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窗外的雨还在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如同绝望的鼓点。林屿快步走过去,

将一罐温热的八宝粥塞到苏明远手里:“叔叔,您和阿姨暖暖身子。” 然后,

他走到苏晓星面前,蹲下身,将另一罐粥轻轻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苏晓星浑身一颤,她茫然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她看着蹲在面前的林屿,他头发还在滴水,脸上蹭着泥印,衣服湿透紧贴着身体,

冻得嘴唇发白,唯独那双眼睛,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亮得惊人,像黑夜里的星辰,

盛满了无言的安慰和坚定的力量。“晓星,”林屿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她心中的恐惧,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喝点热的。别怕,

我在这里,陪你等到天亮。”他把那罐温热的粥塞进她冰凉的手里,

用自己同样冰冷但宽大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她微微颤抖的手。他就在她身边的地上坐了下来,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肩膀紧挨着她的膝盖,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

他没有再说更多安慰的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像一个沉默而可靠的堡垒。

苏晓星低头看着手中那罐传递着微弱暖意的粥,感受着手背上残留的、林屿掌心的温度,

再看着他就这样浑身湿透、沾满泥泞地坐在冰冷的地上,陪在自己身边,

心里那巨大的、冰冷的恐惧黑洞,似乎被这无声的陪伴和掌心的暖意,一点点地填补着,

驱散着。她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那罐粥,仿佛握住了寒夜里唯一的火种。

时间在冰冷的走廊里缓慢爬行,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渐渐停歇,

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尾声。天边,最深沉的黑幕终于被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悄然撕裂。

漫长的、几乎令人绝望的夜晚,过去了。就在第一缕熹微的晨光艰难地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

驱散了些许阴霾时,ICU那扇沉重的门,终于被缓缓推开了。

主治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但眼神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苏先生,苏太太,

”医生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如同天籁,“老人家挺过来了!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

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了!观察几天,如果稳定,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啊!太好了!

谢谢医生!谢谢!”苏明远夫妇激动得语无伦次,紧紧握住医生的手,喜极而泣。

蜷缩在椅子上的苏晓星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巨大的喜悦如同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却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之泪。

林屿一直紧绷的身体也骤然放松下来,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雨彻底停了,被洗涤过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澄澈的灰蓝色,遥远的天际线处,

一缕极其耀眼的金色光芒,正奋力地挣脱云层的束缚,喷薄欲出。他转过脸,

对上苏晓星同样望向窗外的、盈满泪水和喜悦的目光。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看着彼此眼中映出的、那道穿透漫长寒夜、终于降临的曙光。他的手,

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传递着劫波渡尽后的暖意和无声的默契。那两罐早已凉透的八宝粥,

静静躺在长椅上,成了这个漫长雨夜最温暖的注脚。

---青春期的列车呼啸着驶过中考的站台,

将林屿和苏晓星一同载入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南江一中。重点高中的光环下,

是更加激烈的竞争和沉重的学业压力。他们依旧同校,幸运地分在了同一个理科重点班。

曾经那个需要踮脚擦桌子、蹲着洗碗的小小少年,如今已拔高成挺拔清隽的模样,

眉眼间的沉静被一种属于理科生的专注和锐利所取代。而那个在昏暗灯光下择菜背书的女孩,

也如抽条的柳枝,变得亭亭玉立,沉静的气质中多了几分书卷气的清雅。然而,

高中生活并非只有并肩作战的温馨。学业的繁重像不断收紧的绳索,

林屿家小吃店的生意在激烈的竞争中起起伏伏,债务的阴影虽淡了些,却从未真正消散。

生活的压力依旧如影随形。苏晓星的成绩稳居年级前列,尤其是语文和英语,

几乎成了老师口中标杆式的存在。而林屿,凭借着天赋和努力,数理化极为突出,

但语文和英语却成了他难以逾越的短板,尤其是作文,常常让他抓耳挠腮,苦不堪言。

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后的一个晚自习课间,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屿烦躁地抓着自己刺猬般的短发,瞪着面前摊开的语文试卷。作文那一栏,

刺眼的45分满分60像一道鲜红的鞭痕。

旁边是苏晓星那份字迹清秀、被老师用红笔打了58分的范文。强烈的对比让他胸口发堵,

一股莫名的邪火无处发泄。他猛地将试卷揉成一团,狠狠砸进桌肚里,

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正在旁边安静整理错题本的苏晓星吓了一跳,转过头,

看到林屿阴沉的脸色和桌肚里那团刺眼的“纸球”,瞬间明白了缘由。她放下笔,

声音轻柔:“屿屿,别急,作文慢慢来。我帮你看看?”“不用!”林屿生硬地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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