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景，下雪了咯！”
苏荥荥仰着手接雪花，细碎的冰晶落在掌心转瞬化成水，她却满眼雀跃地转头，几步凑到男人跟前。
小姑娘睫毛上沾了点雪沫，像落了层碎星子，亮晶晶的。
程时景垂眸睨了眼她掌心的水渍，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嗯”。
一如既往的淡，没给她半分多余的回应。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大衣，立领扣得严严实实，冷风卷着雪沫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显得疏离。
他好像永远都这样，隔着层看不见的雾，把她挡在千里之外。
苏荥荥无声叹口气，委屈地撅了撅嘴，小声嘟囔：“嘁，真没劲儿。”
但眼底的光却没暗下去——她这个人向来迎难而上。
她假意转身往屋里走，脚步却磨磨蹭蹭，靴底在积雪里碾出咯吱咯吱的响。
程时景正对着手机讲工作，“下周的项目会议推迟到周三……” 目光却没离开她。
见小姑娘半天没挪动半步，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又想做什么？”
他对着手机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啊？
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一头雾水。
苏荥荥趁机猛地抓住程时景的胳膊借力，身体一撑，另一只刚接完雪的手“啪”地按在他后脖颈上。
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像窜进颈间的小雪花。
程时景没躲，刚要开口，就被她抢了先：“手好凉呀，借你后颈暖暖～”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狡黠的笑，手指还故意在他颈侧蹭了蹭。
程时景只能无奈叹气，反手把她那只冻得通红的手从背后拉出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双粉色毛线手套。
手套是新的，针脚细密，还带着点淡淡的薰衣草香。
“别闹，戴上。”
眉头微蹙，语气却没半分不耐烦，指尖触到她手背时，还下意识顿了顿。
“程时景，你嫌弃我！”
苏荥荥嘴上控诉着，低头戴手套时却飞快抿了抿唇，拼命压下嘴角的笑意，这粉嫩嫩的手套，显然是特意给她准备的，还挺合她心意。
“嗯，嫌弃。”
他答得干脆，却伸手帮她把手套的松紧边理好。
“程时景！”
“没大没小。”
他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力道轻得像羽毛。
……这场雪来得突然，像三年前那个冬天一样，让她措手不及。
雪花落在教室窗外的梧桐枝上，积起薄薄一层白，苏荥荥望着那片白，思绪又飘远了。
原来她认识程时景己经三年了，原来偷偷喜欢他，也己经三年了。
三年前的大雪天，比今天冷得多。
十五岁的苏荥荥穿着沾满泥浆的白色羽绒服，坐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
书包扔在旁边，拉链开着，书本文具散了半地，显然是路上摔了跤。
小脸冻得通红，眼泪却早被寒风刮干了——那天，父母不顾她的哭喊，头也不回地领了离婚证。
他们说“荥荥乖，爸妈只是不在一起住了，还是会疼你的”，可他们转身时决绝的背影，比寒冬的风更刺骨。
更让她崩溃的是，爷爷在老宅听到消息，急火攻心当场倒了下去。
等她跌跌撞撞赶到医院，只看到盖着白布的病床。
医生说爷爷走得很突然，连句话都没留下。
她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把所有怨恨都记在父母头上：若不是他们非要离婚，爷爷就不会走。
十五岁的她对丧事一窍不通，却死死拦着父母，不准他们碰爷爷的后事。
“你们没资格！”
她红着眼嘶吼，指甲掐进掌心，在灵堂前和父母对峙，闹得亲戚邻居都来劝，场面难堪极了。
最后是程时景来了。
他穿着黑色大衣，身姿挺拔，站在乱糟糟的人群里格外显眼。
他是爷爷老友的孙子，那天正好来探望爷爷。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别怕。”
，然后默默帮她处理了所有事——订灵堂、通知亲友、守夜时给她披外套、在她哭得喘不上气时递纸巾……那些她扛不住的时刻，都是他撑着。
后来她不愿跟父母走，苏父只能把她托付给程家。
程老爷子很喜欢苏荥荥，拍着胸脯说“以后程家就是你的家”，一口应了下来。
这三年，她就在程家安了身，和程时景、程苒一起生活。
程时景比她大八岁，总把她当小孩管……“苏荥荥？
苏荥荥！”
英语老师严厉的声音砸过来，像块小石子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静。
苏荥荥猛地回神，发现全班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程苒在后面急得用笔杆戳她后背：“醒醒！
老师叫你答题呢！”
她慌慌张张站起来，手忙脚乱翻试卷，脑子却一片空白——讲哪题了？
刚才满脑子都是程时景给她戴手套的样子，哪还记得老师讲了什么。
“哪……哪题啊？”
她悄悄扭头问程苒，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程苒用手挡着嘴，压低声音：“完形填空，第7……”尾音被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盖了过去。
偏偏苏荥荥今天没戴眼镜，近视度数不算深，可隔着半臂的距离，程苒的嘴型在她眼里就是团模糊的影子。
她眯着眼看了半天，只模糊捕捉到“7”这个数字。
死马当活马医，她盯着完形填空第七题，硬着头皮报了个答案：“选……选C？”
英语老师抱着胳膊冷笑一声，没说话，教室里静得能听到窗外的落雪声。
周围传来细碎的憋笑声，有人忍不住用课本挡着脸。
“不是完形填空！
是语法填空第七题啊！”
同桌小林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声提醒。
苏荥荥：“……” 她僵硬地转头看向语法填空区域，第七题明明是填介词，哪来的选项C？
程苒也傻眼了，赶紧翻试卷，好家伙，难道她也走神了？！
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脸埋进课本里，假装自己是块背景板。
“下课你们俩来我办公室！”
老师丢下这句话，转身继续讲课，粉笔在黑板上敲得“咚咚”响，像是在敲她们俩的脑门。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