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陆明哲裸露的皮肤上,却远不及他心口那撕裂般的剧痛万分之一。
他站在摩天大楼的天台边缘,脚下是深渊般的城市霓虹,扭曲、迷离,如同他此刻破碎的人生。
狂风卷着雨丝,抽打着他的脸颊,试图将他推入那万劫不复的黑暗。
“陆明哲,跳啊!
你的一切都没了!
公司是我的了,晚晚也是我的!
你这个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周慕辰那带着疯狂笑意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清晰地传来,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耳膜。
旁边,隐隐还能听到林薇薇那曾经让他觉得无比悦耳,此刻却无比刺耳的、带着得意和轻蔑的娇笑声。
明远集团——他父亲陆振霆一手打下的江山,市值百亿的商业帝国,在他手中被最信任的兄弟周慕辰和最深爱的未婚妻林薇薇联手掏空、构陷、巧取豪夺!
他背负了天文数字的债务,成了整个商界的笑柄,声名狼藉,众叛亲离。
父亲陆振霆心脏病发,躺在医院昏迷不醒,被他连累得晚节不保。
那些曾经巴结奉承的亲戚朋友,此刻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
他输得一败涂地。
输掉了财富,输掉了地位,输掉了尊严,更输掉了对人性的最后一丝信任。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滚、沸腾,几乎要冲破他的血管,焚尽他的理智!
他恨不得生啖周慕辰和林薇薇的肉,饮他们的血!
“周慕辰!
林薇薇!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陆明哲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风雨中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绝望。
“哈哈哈,等你做了鬼再说吧!
现在,给我下去!”
周慕辰的声音冰冷而残酷。
就在陆明哲被这极致的恨意和绝望吞噬,身体微微前倾,准备结束这荒唐而痛苦的一生时——“嗡!!!”
一声刺耳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巨大轰鸣在他脑中炸响!
紧接着是强烈的失重感和撕裂感,仿佛整个灵魂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拽了出来,投入了无边无际的、混乱的漩涡。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彻底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浑浊的水底,沉重而模糊。
耳边不再是呼啸的风雨和仇人的狂笑,而是一种……低沉的、压抑的啜泣声?
还有消毒水那熟悉又刺鼻的味道。
陆明哲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短暂的眩晕过后,视线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简约的吊灯,还有……床边坐着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中年男人,鬓角斑白,身形佝偂,正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呜咽。
那侧影……刻骨铭心!
“福伯?”
陆明哲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福伯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狂喜?
“少……少爷?
您醒了?
您终于醒了!
老天开眼啊!”
福伯激动地扑到床边,枯瘦的手紧紧抓住陆明哲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
少爷?
福伯叫他少爷?
自从父亲昏迷,他被赶出陆家,福伯己经很久没这样叫过他了。
而且……福伯看起来比记忆中老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陆明哲艰难地转动脖子,环顾西周。
这不是医院!
这房间的布置……深色的胡桃木家具,墙上那幅熟悉的山水画,还有窗外那棵巨大的梧桐树……这里是陆家老宅!
是他少年时期住的地方!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心脏狂跳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混乱的意识。
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福伯的阻拦,目光死死盯住了床头柜上的一份报纸。
报纸的日期,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XXXX年X月X日。
这个日期……这个日期!!
陆明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这个日期,是他母亲沈静婉下葬后的第三天!
也是……周慕辰和林薇薇这对狗男女,利用他沉浸在丧母之痛、神思恍惚之际,开始密谋转移明远集团核心资产的关键起点!
前世,正是从这一天开始,他一步步踏入了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最终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悲剧刚刚拉开序幕的起点?!
巨大的震惊、狂喜、难以置信、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刻骨铭心的仇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福伯……”陆明哲的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颤抖,“今天是母亲下葬后的第三天?”
福伯看着陆明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他眼中那复杂到极致、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神,心中莫名一悸,连忙点头:“是,是的少爷。
您……您节哀顺变。
夫人她……她走得安详。”
安详?
陆明哲心中冷笑。
母亲走得并不安详!
前世他后来才知道,母亲临终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留下了一些东西,但当时他沉浸在悲痛中,完全忽略了那些微弱的信号。
而周慕辰和林薇薇,很可能就是利用了母亲去世这个空档期,开始动手脚!
“周慕辰……和林薇薇呢?”
陆明哲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福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少爷刚醒就问起他们,但还是老实回答:“周总……呃,周慕辰先生,说公司有个紧急项目需要处理,下午来过一趟,见您还没醒,就匆匆走了。
林小姐……她刚才还在外面,说是去给您熬点安神汤了。”
话音刚落,房间门被轻轻推开。
林薇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连衣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哀伤和担忧,眼眶微红,显得楚楚可怜。
“明哲!
你醒了!
太好了!”
她的声音带着惊喜,快步走到床边,将汤碗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就想来握陆明哲的手,语气充满了“真挚”的关切,“你吓死我了,昏睡了这么久。
感觉怎么样?
快把这汤喝了,我亲手熬的,安神补气……”她的靠近,她身上那股曾经让他迷恋的馨香,此刻却像是最浓烈的毒药,瞬间点燃了陆明哲体内压抑的滔天恨火!
前世坠楼前她那刺耳的嘲笑声,和周慕辰的狂笑交织在一起,如同魔音灌耳!
陆明哲猛地抽回手,动作之大,差点打翻那碗汤。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冰冷地射向林薇薇那张精心伪装的、虚伪的脸。
林薇薇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那冰寒刺骨的眼神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明哲……你怎么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强自镇定,声音依旧温柔,带着试探。
噩梦?
陆明哲心中冷笑。
对,这就是一场持续了一生的噩梦!
而现在,他醒了!
带着地狱归来的滔天怒火和前世刻骨的记忆,醒了!
他看着林薇薇那张虚伪的脸,又想到此刻正在某个阴暗角落密谋的周慕辰,前世被背叛、被剥夺、被推下高楼的剧痛与屈辱如同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
拿回来!
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呐喊,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我要把我失去的一切,都亲手拿回来!”
“周慕辰!
林薇薇!
你们欠我的血债,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这一世,我陆明哲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陆明哲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中的冰寒与恨意己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哀伤。
他垂下眼帘,声音沙哑而虚弱:“嗯……是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薇薇,谢谢你,汤……先放着吧,我没什么胃口。”
他需要冷静,需要时间消化这匪夷所思的重生,更需要……立刻行动!
他记得非常清楚,就在今天下午,或者最迟明天,周慕辰会利用他“悲痛过度,无心管理”的借口,以“稳定公司”为名,启动一个关键项目资金的转移程序!
那是明远集团未来几年最大盈利项目的启动资金,一旦被转走,后续的窟窿会越来越大,最终无法弥补!
林薇薇看着陆明哲瞬间“恢复”的软弱和哀伤,眼底那一丝警惕悄然散去,重新换上温柔体贴的面具:“好,那你想喝了再喝。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公司那边有慕辰看着呢,你放心。”
放心?
陆明哲心中冷笑更甚。
就是太“放心”了,才把整个陆家都“放”进了狼窝!
“福伯,”陆明哲转向忠心的老管家,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虚弱和……一丝隐藏极深的命令,“我想一个人静静。
另外,麻烦您……去书房,把我母亲书桌左边最底下那个上锁的抽屉……整个搬过来。
钥匙……在我床头柜的暗格里。”
他记得那个抽屉里,似乎放着母亲生前一些零散的私人物品和旧文件。
前世他从未在意,但现在,任何一个微小的线索都可能是扭转乾坤的关键!
尤其是母亲临终前那欲言又止的眼神……福伯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到少爷眼中的哀求和坚持,立刻点头:“是,少爷!
我这就去!”
他深深地看了林薇薇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陆明哲和林薇薇。
林薇薇还想说什么,陆明哲己经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极度疲惫、不愿被打扰的姿态。
她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了回去,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碗汤,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陆明哲,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算计,轻轻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当房门关上的瞬间,陆明哲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里面,再无一丝一毫的悲伤与虚弱,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寒潭和足以焚毁一切的复仇烈焰!
他掀开被子,不顾身体的虚弱和酸痛,踉跄着扑到书桌前,颤抖着手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映照着他苍白却写满疯狂决绝的脸。
时间紧迫!
他必须立刻联系银行!
必须阻止那笔资金的转移!
周慕辰,你想吸陆家的血?
这一世,我要让你连第一口都咽不下去!
修长而冰冷的手指,带着重生归来的滔天恨意和先知先觉的绝对优势,重重地敲在了键盘上。
复仇的齿轮,在这一刻,伴随着窗外凄冷的雨声,轰然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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