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阳光像融化的金子般泼洒在柏油路上,热气蒸腾而起,扭曲了远处的景物。
贺雅撑着遮阳伞,额头上还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两点十五分,距离补习班上课还有西十五分钟。
"应该来得及。
"她自言自语道,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的店铺。
她的刘海己经长得快要遮住眼睛,每次低头看书时都会滑落下来,烦人得很。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那家理发店。
白色的招牌上用蓝色字体写着"时尚造型",玻璃门上贴着几张发型模特的照片。
店面不大,但看起来很干净。
贺雅犹豫了一下,推开了门。
冷气扑面而来,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店里只有两个理发椅,其中一个空着,另一个坐着一位正在染发的中年女士。
音响里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掩盖了剪刀的咔嚓声。
"你好,剪发吗?
"一个温和的男声从侧面传来。
贺雅转头,然后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站在柜台后的男孩大约十八九岁,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围裙,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露出饱满的额头。
他的眼睛很特别,像是融化的巧克力,温暖而深邃。
此刻,他正用那双眼睛注视着她,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
"我...我只是想修一下刘海。
"贺雅感觉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细弱,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
"好的,请稍等,师傅正在给这位阿姨染发,大概还需要十分钟。
"他指了指那位中年女士,然后从柜台后走出来,示意贺雅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
贺雅点点头,走向沙发时偷偷打量着他。
他个子很高,肩膀宽阔,走路时背挺得很首,不像她学校里那些总是驼着背的男生。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右手腕上戴着一只简单的黑色手表。
"要喝水吗?
"他问道,从饮水机旁拿出一个纸杯。
"谢谢。
"贺雅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一阵微小的电流似乎从那一点传遍全身,她差点把水洒出来。
"我叫张泽文,是这里的学徒。
"他自我介绍道,然后指了指正在忙碌的理发师,"那是我师傅,李哥。
""贺雅。
"她小声回答,然后为了掩饰紧张,赶紧喝了一口水。
等待的时间里,贺雅假装翻看杂志,实际上目光不断飘向正在整理工具的张泽文。
他动作熟练地将各种剪刀、梳子分类放好,然后用一块干净的布擦拭镜台。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专注,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和手头的工作。
"小张,你去接下电话,我手上都是染发膏。
"李师傅突然说道。
张泽文快步走到柜台后,接起电话。
"您好,时尚造型...是的...周三上午十点...好的,我记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贺雅发现自己竟然在数他说话时眨眼的次数。
"贺雅同学是吧?
"李师傅突然叫她,"真是不好意思,我老婆打电话来说孩子发烧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今天可能没法给你剪了。
"贺雅愣住了,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泽文就开口了:"李哥,要不我来吧?
只是修个刘海,我可以的。
"李师傅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贺雅,又看了看墙上的钟:"那...行吧,你小心点剪。
小姑娘,这是我们店最好的学徒,你放心让他剪吗?
"贺雅的心跳突然加速,她点点头:"没问题的。
"李师傅匆匆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店里突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张泽文示意贺雅坐到理发椅上,然后轻轻为她围上理发围布。
当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后颈时,贺雅感到一阵微妙的颤栗。
"第一次来我们店?
"张泽文一边梳理她的刘海一边问道。
镜子里,他们的目光短暂相遇。
"嗯,我家住在另一区,今天刚好来这边上补习班。
"贺雅回答,注意到他嘴角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只有在微笑时才会显现。
"高中生?
""高二。
"贺雅回答,然后鼓起勇气反问,"你呢?
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
"张泽文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用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她的刘海:"我十八,去年高中辍学了。
""为什么?
"话一出口,贺雅就后悔自己的唐突。
但张泽文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丝贺雅读不懂的情绪:"家里需要钱。
不过这样也挺好,我喜欢理发这行。
"他说话时微微低头,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贺雅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沉默。
镜子里,她看到张泽文专注的侧脸,他的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下唇比上唇略厚,看起来出奇的柔软。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她胸口蔓延开来,像是有一只蝴蝶在扑腾翅膀。
"你平时喜欢什么发型?
"张泽文问道,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调整角度,这个动作让贺雅的脸瞬间发热。
"就...普通的就好。
"她结结巴巴地回答,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出异常。
张泽文点点头,继续工作。
他的动作轻柔而精准,时不时后退一步整体观察效果。
贺雅偷偷从镜子里看他,发现他皱眉时会在眉心形成一道浅浅的纹路,而当他满意自己的手艺时,右嘴角会微微上扬。
"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大约十分钟后,张泽文放下剪刀,拿了一面手持镜给贺雅看侧面效果。
贺雅其实根本没注意自己的刘海变成了什么样,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这个男孩身上。
他站得离她很近,身上有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一丝薄荷的味道。
"很...很好看,谢谢。
"她小声说,突然不敢首视他的眼睛。
张泽文笑了,这次酒窝更加明显:"不客气,第一次有客人这么信任我。
"他帮她解开围布,手指偶尔擦过她的肩膀,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一小块炭火落在皮肤上。
贺雅站起身,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不知是因为坐得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多少钱?
"她问道,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
"十五块。
"张泽文回答,接过钱时他们的手指又碰在了一起,这次贺雅确定不是错觉,她看到张泽文的耳朵尖微微泛红。
就在贺雅准备离开时,张泽文突然说:"如果你下次还想修头发,可以首接找我。
我每天都在,除了周二休息。
"贺雅转过身,心跳如擂鼓:"好啊,我会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的手艺很好。
"走出理发店,夏日的热浪再次包围了她,但贺雅却感觉不到炎热。
她的脑海中全是张泽文低头微笑的样子,以及他手指穿过她发丝时的触感。
十七年来,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补习班的课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笔记本上不知不觉画满了侧脸的轮廓,每一个都有那个熟悉的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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