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
快跑!”
“不要回头!”
“噗嗤——”血液从少女的口中不断涌出。
一只只枯瘦的漆黑人手将她紧紧抱住,咔嚓咔嚓,她的骨头断裂,刺破了皮肤。
一张大嘴从阴影中探出,密密麻麻的牙齿好似隆冬时节的冰锥,缓缓凑近少女的肩膀。
“咔嚓——”咬掉了少女的半个身子。
她的眼睛失了神采,好像明镜碎了,一块一块,带着不同的情绪,而最大的那块碎片,叫做不舍。
姐姐死了。
少年不敢回头,狂奔不止,耳畔只有骨头碎裂和咀嚼的声音,越来越小,像一阵风,吹远了距离。
他哽咽着,任由泪水流入脖颈。
奔跑,不停的奔跑。
踩着被血液渗透了的土壤,嗅着被绝望熏陶了的空气。
死光了,全死光了。
一颗脑袋咕噜噜的滚了过来,挡在少年的必经之路上。
绊到了脑袋,少年摔倒了。
他想爬起来,却在看到那颗头颅时,双眼一黑。
“二......二虎。”
“呜——”怎么突然听到了呜咽声?
那声音好像是喉咙里长出了数个骨刺,在挣着粉碎着碎肉,连着唾液。
少年回头。
看见尸山上,一个庞然妖魔,啃咬着人骨。
咔嚓咔嚓。
那怪物停下了,一颗脑袋从它垂着的手里落了下来。
它的脖子诡异的转着,像个流星锤。
然后,它的后颅,长出了一个眼睛。
它的腰转了一圈,像个犬科的猛兽,西肢匍匐在地。
下一刻,就扑了过来。
一步数十米。
少年再次向前奔跑。
刮风了,这次风又把距离越吹越近。
三秒。
怪物近了少年的身,它在空中像野兽猎食一般,将一只爪子蓄力,要在落下时,洞穿少年的胸膛。
少年偏了一下脖子,眼睛里倒映着那个即将落下的爪子。
眼角,一条金色的丝线开始扩散。
一瞬间,他的眼睛就被神异取代,金色脉络在瞳孔中勾连出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怪物好像被定住了。
不对,怪物只是在他的眼里变慢了。
威胁逐渐逼近,他只能调动全身的力量,聚集在脚上。
向斜侧方一扑。
还是没能完全躲开,怪物擦过了他的左边肩膀。
血液渗透了衣服。
他也摔在地上。
怪物见一击未果,再次调整身体,扑了过去。
生死攸关,盘中之餐。
少年绝望了,闭上了眼睛,不愿挣扎。
造化弄人。
命运给了他一次重生,却又要再次夺走吗?
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在原来的世界死了,又在这个本该死去的人身上活了下去。
前世,他是一个重组家庭的一员。
没人在乎他。
父母的偏爱都给了弟弟。
他像是被P在了那个家庭一样,格格不入。
他的成绩很好,常常年级第一。
各种竞赛也是屡次取下桂冠。
他是别人家的孩子。
哪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他的样子。
他也希望,自己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看着败者扑入父母的怀抱,诉说委屈。
他捧着荣誉,身后却空无一人。
但他顽强,他自立,他孤独的活了下来。
又孤独的去死。
命运给了他重活的机会。
他穿越了,到了一个古代的王朝。
但他想破了脑袋,也没从前世的历史中找到大乾这个王朝。
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天,他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叫张明玉,和别人在井边打闹,掉进了井里。
等人来时,己经淹死了。
他恰好鸠占鹊巢,得到了一次新生。
但这个世界好像并不安全。
他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漆黑的恐怖怪物到了面前。
双足站立,通黑,兽脸,背部长着触手,上身宽阔壮实,下身纤细有力,独眼血红,有一张大嘴,青面獠牙。
但那个怪物很快就在他的面前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受人尊崇的人。
他是黄石县的县令。
但不知为何,周围的人群,仿佛看不到县令变成怪物,又变回来。
只有他能够看到。
当他从恐慌中回过神来,却看见一个温软如玉的美人将他抱入怀里。
翩如浮云, 矫若惊龙。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
她的声音珠圆玉润,却带着后怕与担忧。
那是她的姐姐,叫张冷灰。
旧时艳质如明玉,今日空心是冷灰。
他们的名字,让他想到了前世的一首诗。
刘言史的赠童尼。
前世,自从妈妈去世,就再也没有人这样抱过他了。
阿姐很爱他,每天都在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饭菜,尤其是阿姐做的桂花糕。
白玉一粒,桂花芳香,久久不后,满嘴芳怅。
知道阿玉喜欢,阿姐就常常做给他吃。
上辈子,他缺的东西。
这辈子,老天给他补上了。
因为前世有些抑郁,就喜欢喝的烂醉。
这个坏习惯也带到了新世界。
黄石县有一家酿的酒很香,而且那家的钟老也是个很不错的人。
他嗅着香气,偷喝了个大醉。
被钟老发现时,还在红着脸,提着个酒坛子,吟着前世诗词。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一首又一首的,吓坏了钟老。
他抬了抬酒坛子,邀请钟老共饮,还让钟老为他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钟老当然拒绝了,说他喝多了,让他赶紧回家。
他却说钟老小气,不愿跟他喝酒。
他就赌气,说。
“钟老不跟我喝酒,那我跟月亮喝。”
“这大白天的,哪儿来的月亮?”
他却痴痴笑笑。
“月亮不在天上,在心上。”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他醉了,醉在了阿姐的温柔乡。
他好像突然就理解了前世不能理解的一位文人。
那什么世外桃源,就是这般吧。
喝多了酒,阿姐也没有怪他,还是和以往一般。
但从那之后,他成了众人眼中的奇才,和他父亲一样的奇才。
只可惜,这个世界的科举被世家垄断。
父亲考了八年了,也没能考上。
和那黄巢一样,只不过,他的父亲长相倒是丰神俊貌。
父亲确实是有才华的,可惜终究会被埋没。
如同一捧黄沙,一吹便散。
但这一吹,就是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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