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裹尸布般罩住殡仪馆时,我正往王阿婆脸上涂第三层粉底。
老人寿衣口袋里突然掉出个银镯子 在金属托盘上撞出清脆的响动。
三点零七分,值班室的挂钟发出齿轮卡壳的呻吟。
"小林,急诊!
"张馆长撞开化妆室的门,雨滴顺着他的透明雨披往下淌,"工地挖出个女的,得赶在家属 来前收拾体面。
推车上蜷缩着具裹满水泥的尸体,像尊未完工的雕塑。
法医留下的切口从锁骨斜劈到小腹,露出灰白色的脏器。
我戴上橡胶手套,镊子夹着酒精棉擦过她青灰色的眼皮——指尖突然传来细微颤动。
活着?
"我差点打翻调色盘。
"尸僵反应。
"张馆长把热毛巾敷在尸体关节处,"这姑娘被浇进桥墩整整八年,混凝土把肌肉纤维都定型了。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隆隆作响。
当我剪开她后背粘连着的衣料时,一截完整的脖颈从水泥壳里露出来,皮肤上浮着暗红色的"叁"字刺青,像是有人用生锈的钢针蘸着朱砂刻上去的。
消毒棉刚碰到刺青边缘,整排冰柜突然发出闷响。
17号柜的弹簧锁崩开,去年矿难遇难者的遗体真挺挺坐起来,后颈赫然也有个褪色的"叁”。
"别碰那个!
"张馆长撞开我时,老花镜蒙着层白霜。
他哆嗦着往女尸额头贴黄符,冰柜里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老人枯瘦的手抓住我腕子:"明天去白云观求个护身符,要绣八卦图的。
"后半夜我梦见自己躺在水泥浆里。
那个"叁"字像活虫 般钻进脊椎,冰柜里的尸体排着队从眼前飘过,每个人脖颈都闪着血光。
惊醒时化妆刷散落一地,明彩笔正沿着瓷砖缝朝门外滚动。
监控屏幕泛着幽幽蓝光。
凌晨三点零七分,我的化妆箱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动开启,明彩笔滚过走廊,在停尸间门口画出个歪扭的"∞"。
第七天我跟着 笔迹来到地下室,听见电钻声混着陈老板沙哑的笑声:"动作快点,天亮前必须把镇魂桩换了。
"穿西装的开发商站在水泥灰里,金丝眼镜映着电钻的火花。
工人们正把刻满符咒的青石柱砸成碎块,满地残渣里混着几片带刺青的人皮。
陈老板碾灭雪茄 踩住半截石桩:"林小姐见过唐代的往生桩吧?
这些老物件镇的不是魂,是财路啊。
"当晚殡仪馆所有冰柜同时爆开。
二十三具尸体跪在12号柜前,后颈的"叁"字渗着黑血。
我缩在值班室给 符袋换朱砂,月光突然照亮女尸的档案照——她溃烂的左脸分明是十年前失踪的民俗学家叶青,照片背面用血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暴雨声里传来高跟鞋的脆响,停尸间传来水泥开裂的咔咔声。
当我举着手电推开门时,女尸正用指甲在 水泥地上刻字,她身旁跪着的矿工遗体突然转过180度的头:"三殿要收人了。
"符袋在此刻剧烈燃烧,女尸脖颈的刺青腾起青烟。
她猛地抓住我手腕,混凝土碎屑从眼眶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完好的眼球——那分明是我的眼睛。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