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燕燕京下起了第一场雪。
肃王府内,仆人洒扫不及,庭院中还是覆了层茫茫细雪。
即便天寒地冻,在大红喜帘映衬下却丝毫掩盖不了府内繁闹的向景。
乔瑾一身白衣,墨发高束,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只是她的眼神中却闪着骇人的凌厉,趴在檐上冷笑着观望这一切。
来往肃王府的人上至朝廷官员,下至燕京商贾。
其中不乏有和自己爹爹交好的人,只因为肃王沈肃剿灭乔家,荣升摄政王叔,便上赶着前来拜帖。
而她的爹爹此时正悬尸于宣武门上,尸骨未寒。乔家老少皆被皇帝老儿的一道圣旨活活烧死在乔家府宅之中!
还真是可笑。
这一切都是拜那个贱男贱女所赐!
今日是爹爹的头七,乔瑾眼眶有些发红,她今日就取了这对狗男女的项上人头祭奠爹爹!
灰蒙蒙的天布满了铅色阴云,雪渐渐大了起来。
乔瑾不再犹豫蒙了面一个轻步,稳稳当当落在了喜房中。
屋内烧着炭火,原本落在乔瑾身上的雪尽数化成了水,浸湿了她的肩。
“殿下?”
不远处,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娇滴滴地轻唤了声,那语调中压抑着几分激动与欣喜。
可落入乔瑾的耳中,让她作呕!
乔瑾勾起了丝冷笑,杏眸中泛起了涟漪,一言不发地走至女人的身边。
“殿下?”
她利落的抬起清窍剑揭开了那层头纱,闪着寒光的剑刃抵在了女人的脖颈上,“乔珠,睁大你的狗眼!”
“乔……乔瑾!你不是死了吗!”
乔珠滞在了原地看着眼前蒙着面纱的人,眸中尽是恐惧,勉强撑着床榻支住自己的身子。
七日前,她正是得到乔瑾命丧淮国的消息才敢下手,如今怎会出现在肃王府中!
“看来我在淮国遇刺也是拜你所赐。”
乔瑾看着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蓦地笑了起来,“想我乔瑾死,下辈子!”
她抬手挥了清窍剑,几滴血水溅在了她的胸口,宛若几朵血梅绽放在大雪中。
“我的脸!我的脸!啊!来人!来人!”
乔珠捂着自己被剖开了道大口子的脸颊,血止不住地从指缝流出,滴落在衣裳上与喜服融为一体。
可无论她如何叫嚷,屋内迟迟没有人进来。
当年乔珠特意寻求名医,将自己这张脸整成乔瑾的模样。
但乔瑾丝毫不在意,她素来认为重视相貌是最为肤浅的。
“爹爹将你视若己出,收做乔家二小姐,我亦将你当作亲妹妹般,可你却恩将仇报,勾结肃王灭了整个乔家!”
“视若己出?你才是真正的将门嫡女!试问乔家上下谁看得起我乔珠?乔瑾你杀了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反正乔家上下都死了!”
乔瑾紧抿着薄唇,凉薄地注视着眼前疯癫的女人,握紧了清窍剑朝着乔珠的胸膛刺去。
血遍及床榻,几滴血溅在了乔瑾姣好白皙的面颊上,那身白衣被鲜血染上了一大块,看上去触目惊心。
“王妃,奴婢将王爷请来了!”
门外,响起了丫鬟的声响——
乔瑾蹙眉收了滴血的清窍剑,望着床榻上同自己面容一样的乔珠……
就是这个乔家叛徒,以“淮国奸细”的罪名使得她乔家几十口丧命!
可笑,今日还是他们的新婚之日。
乔瑾当然手刃了她。
红烛滴蜡,洞房春暖。两杯合卺酒,几色小菜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乔瑾屏着呼吸,静坐在香袋罗纱双层帐下。
蓦然腿下一阵寒气袭来,紧接着门又被合上了。
乔瑾微微透着盖头,朝着门的方向望去。
一个健硕的身影坐着四轮车缓缓地朝她靠近。
太后还在世时,乔瑾曾随爹爹入宫见过如今这位摄政王叔。
沈肃虽同先帝一母同胞,但民间流传着各种母子不和的蜚语。
而且沈肃那双腿是他幼年时,先太后亲手打断的,落下了腿疾。
即便后来乔瑾陪伴先太后数载,却也不懂得她对这个儿子的复杂情感。
但有一点乔瑾可以确定,沈肃绝不会同外界传言那般只是个富贵闲散的王爷。
野心这种东西,只有同道中人才会懂。
木轮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乔瑾回过神时,明显感受到了眼前的男人不怀善意的目光。
他在打量自己。
“王妃为何不来扶本王?”
低沉浑厚的男音打破了屋内的安静,带着丝玩味,那木轮又离乔瑾近了几步。
扶他?
乔瑾内心嘲讽不已,乔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命丧他和乔珠之手。
今日还是父亲的头七!
乔瑾捏紧了拳头,她的力量不断汇聚在丹田。
“嘶啦”一声,乔瑾披在身外的喜袍顷刻间粉碎,带着血渍的清窍剑腾起,大红头盖被乔瑾劈成两半。
她轻踏床榻抓住清窍剑,飞身落在了沈肃的身前。
一双黑曜般耀眼的双眸涌动着波澜,男人身形欣长,镶碧鎏金冠束着些墨发,部分披散在挺拔的背脊上,三分妖孽七分矜贵冷傲,犹如寒山孤雪,不可高攀。
剑刃入了沈肃肩膀处血肉半寸,鲜血染红了剑刃周边。
男人丝毫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
更何况这肃王心机颇深,这瘸八成也是装的!
“这便是我乔瑾的扶,肃王可满意?”
沈肃见到站立在自己眼前的乔瑾时,黑曜般眸底掀起一丝波澜,很快消失不见了。
他瞥了眼乔瑾刚刚坐过的床榻,果然穿着里衣的女人倒在了床榻上。
“听雪楼的密报可曾提到半分本王亲手剿灭乔家的证据?”
男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言简意赅直戳乔瑾的心窝。
乔瑾内心复杂地凝视着眼前的沈肃,清窍剑朝他而来时,他身上的深沉倨傲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他还真是不简单!
听雪楼密报确实未曾提到过半分。
可他为皇帝所忌惮,荣升摄政王这一切又作何解释?!
“怎么,动摇了?”
沈肃玩味地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乔瑾,即便她一身英气,可那身段纤细,眉眼间露着股女儿家的柔媚。
乔瑾抿着唇瓣不说话。
“早闻你的剑下死的都是该死之人。”
他就那么邪笑着,看着乔瑾,一字一句质问道,“难道本王该死?”
乔瑾眉宇微微一扬,从她持剑开始,爹爹便一直教导着她同样的一句话。
男人沉稳的气场虽带着几分玩味,却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乔瑾注视着眼前的沈肃红了眼眸,却不曾想身后的暗器直直朝她飞了过来。
她挥剑,三根银针直直嵌入了房柱上。
屋外却响起了一阵剑戟的声响和宾客嘶喊的声音交织着,纷乱至极。
“殿下!殿下!属下有事相报!听雪楼燕京点带人杀入了王府!这样子是冲您和王妃而来!”
乔瑾听到侍卫的禀报时,眉头紧蹙。
怎么可能是听雪楼!
听雪楼可是先太后亲手成立的情报组织。
更何况沈肃是先太后的儿子,为何会来刺杀沈肃?!
而且带给自己爹爹被杀的消息正是听雪楼!
“哐当”屋顶砸落了许多细碎的瓦片,无数身着雪衣的人从天而降——
乔瑾的腰一把被沈肃精壮的手臂挽住,带着她直直朝着地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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