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薄雾。
初秋的玉皇顶,虽仍旧劲松苍翠,风却己清凉,这里的季节总比山下来的早一些。
正习完剑术的楚凡仗剑挺立,凝目山下,入目处,风拂过漫山松柏,如海风拂过水面,微波荡漾。
楚凡没下过山,除了山以外的世界并没有见过,脑海中的那些画面,是从典阁里的书本上读来并想象到的。
外面的世界,包括女人。
打小就在这玉皇顶上习武读书,世界里就两个人,一个是师傅,了然大师,一个就是种菜做饭的哑巴叔叔。
确切说,不止这两个人,还有一个,是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不过仅仅是见过两次背影而己,女人蒙着面。
一次是练武回来,女人正在跟师傅说着什么,见楚凡回来,慌不迭飞走了。
一次是在后山的百丈崖下,那天读书累了,趁师傅午睡,便溜走出来,不小心走到后山,见蒙面女子正在溪边浣洗衣服。
女人发现楚凡,不及收拾衣服,便躲进丛林之中。
在水边,楚凡发现女人遗留的浣洗衣服中,竟然有自己的贴身衣裤,脸颊不禁羞红,胸口的心脏也猛烈地跳动。
女人绝对是一位漂亮的女人,有姣好的容姿,或许会倾国倾城吧。
同样,这是楚凡脑海中的想象,因为女人有一副姣好的身姿,就像后山的翠竹,秀丽挺拔。
女人住在后山的养心阁,后山是师傅严禁自己触足的地方,没有为什么。
楚凡想象过,女人应该是师父的女人。
师傅是出家人,出家人西大皆空,斩断红尘,不应该有丝毫七情六欲,更别说是女人。
师傅给自己取名了然大师,就表明决心,遁入空门,了断前缘。
对了,女人是师傅出家前的女人,师傅出家,女人断然不舍,所以随着师傅来了这沂山,因为放不下师傅,用一生的爱恋陪伴那断了尘缘之人。
楚凡断定女人是经常跟师傅私会的,女人浣洗的衣服里,不仅有自己的贴身衣裤,还有师傅的僧袍。
女人绝对是每天在自己习武时间去见师傅,带走换洗的衣服,再趁自己不在的时候送回去。
想想也不对,女人的身姿曼妙,看上去感觉跟自己年龄差不多,似乎己经是古稀之人。
话又说回来,世间是有驻颜术的,典阁里的古籍记载驻颜丹的炼制之法,凭师傅的通天医术,让师娘青春永驻并不是难事。
猜不透女人跟师傅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女人跟师傅是有莫大渊源的,这是不可否认的。
因为女人会仗剑御行术,仗剑御行术是师傅的独门绝技,师傅说过。
女人对自己明显是没有敌意的,这与师父说的背道而驰。
师父曾经问自己,世上最厉害的兵器是什么?
“剑。”
师傅摇头。
“那是刀?”
师父仍摇头。
楚凡不解。
“是女人。”
师父说。
“女人是世上最厉害的兵器,杀人于无形,可以颓废你你的修行,断你你的前程,也可以让你萎靡不振,没了求生的念头”。
师傅继续说,“所以你要断了女人的想法,你要想报仇的话,记住,你身上背负着深仇大恨。”
血海深仇,师傅会不经意提起,师傅说自己是青州府楚家人,楚家一家三十六口,一夜之间灭门。
再追问身世,师傅便不再理会,只说,好好练功,以后自会知道。
此刻,阳光暖了起来,树下的小动物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蛰伏了一夜,也该饿了,出洞猎食。
沂山,方圆十几里,人烟虽少,动物却多,山鸡、野兔、狐狸……楚凡最喜欢的就是哑巴叔叔做的野菇炖山鸡,还有红烧兔子头,但师傅不让多吃,每月只允许哑巴叔叔做两次,算给自己跟哑巴叔叔开开荤。
楚凡静心凝目,一只野兔从草丛中钻出来,正左右瞅巡,在不发现周围有危险的情况下,才会大胆觅食。
兔子是不吃窝边草的,兔子窝的周边必定是野草丰茂,离开一定距离才开始觅食,甚至不惜侵入别家的领地。
楚凡把剑往空中一掷,纵身跃上,脚踏飞剑,轻喃一声“走”,人剑合一,往山下疾驰而去,在距离野兔三丈外,手臂一抬,袖口银针激射而出,银针正中野兔脖颈,原地扑腾几下便没了动静。
耕心园。
距离剑阁与典阁仅五百米,距师傅的沐雨轩五百五十米,是哑巴叔叔种菜、吃饭睡觉的地方。
耕心园是哑巴叔叔自己起的名字,哑巴叔叔不会说话,不知取其耕心园为何意。
每年,哑巴叔叔都在耕心园种植大量的蔬菜、芸豆、豆角、辣椒、白菜、萝卜……天旱的时候,除去做饭的时间,哑巴叔叔只在担水浇菜,把后山百丈崖的溪水,佝偻着身子,一担担挑回来,浇灌在菜地里。
做菜,哑巴叔叔有一手好刀工,每当楚凡把野兔交给哑巴叔叔手里,菜刀在哑巴叔叔手中翻飞,扒皮、掏内脏、剁肉、下锅,一气呵成,把楚凡看的目瞪口呆。
自打自己脑海中有了世界的信息储存,哑巴叔叔就在。
师傅说,哑巴叔叔天生残疾,下生后背就长了一个碗口大的肉瘤,每到下雨阴天就让他痛苦不堪。
师傅还说,曾想过给哑巴叔叔把肉瘤切除,但奈何肉瘤连着内脏,不敢开刀。
所以哑巴叔叔是个酒鬼,每当天气变化,必定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或许只有酒精的麻醉,才能让哑巴叔叔忘了暂时的痛苦。
在耕心园里,哑巴叔叔每年必种几亩地的红薯,是用来蒸酒的,蒸出的酒甘冽醇厚,封存在陶缸里,埋在耕心园的地下,一喝一年。
师傅说,这酒叫地瓜烧,喝醉了也不伤人。
每当天气变化,楚凡会从典阁出来,陪哑巴叔叔喝几碗。
地瓜烧冽,一碗就上头,哑巴叔叔却还没有丝毫醉意,首到三碗过后,哑巴叔叔似乎有了醉意,拍着楚凡的肩膀,眼里噙着泪,一边点头,一边却又摇头,楚凡丝毫琢磨不透什么意思,或许哑巴叔叔在感怀自己的一生吧,楚凡是这么想的。
哑巴叔叔正在侍弄蔬菜,楚凡把野兔交到手里。
哑巴叔叔抬头一笑,目光里透着慈祥,还有说不清楚的爱意,好像在高兴又可以开开荤了,然后佝偻着腰,一瘸一拐进了厨房。
楚凡就躺在哑巴叔叔的躺椅上,半闭着眼。
躺着方向正对着师傅的沐雨轩,还有自己的住处,典阁。
蓦然,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楚凡半闭眼的缝隙里,是那个后山的女人,正从师傅的沐雨轩走出来,明显,女人没有发现楚凡,没有御剑飞走,跳跃在一块块凸起的裸石上,胸前的玉佩来回晃,似乎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让她淘气得像个孩子。
师傅跟在身后送出来,脸上有难得的笑容。
楚凡慌忙把眼闭严实,生怕师傅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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