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公司当成宝公司把我当傻瓜

九月一号，鬼门关门，公司开门。我，姜哲，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第十次按下打卡机。

指纹识别的红光，像是我命运的红灯，冰冷地提示我：上班时间已到，你的自由已归西。

人事那个大姐瞥了我一眼，嘴角一撇，“姜哲，又踩点啊。”我皮笑肉不笑，“没办法，

梦想的脚步太沉重，拖累了我的肉体。”她听不懂，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刷她的购物网站。

我端着隔夜的咖啡，晃晃悠悠地走向我的工位。然后，我停住了。我的工位，

那个被我用文件、手办、颈枕和无数根数据线堆成堡垒的宝座上，坐着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亮黄色连衣裙，画着精致全妆，

浑身散发着一种“我刚从花园下午茶溜出来顺便视察一下民间疾苦”气质的女人。

她手里拿着个小镜子，正在补口红。我敲了敲我工位的隔板。“你好。

”她从镜子里抬眼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有事？”她的声音很清脆，

但没温度。“这是我的位置。”我指了指她屁股底下的椅子，

那是我花两百块巨款买的人体工学二手椅。她“哦”了一声，没动。她收起小镜子，

开始打量我桌上的东西。她的手指，戴着好几个戒指，轻轻划过我的键盘，

最后捏起了我那个“禁止蕉绿”的香蕉人捏捏乐。“这东西，挺丑的。”她评价道。

我深吸一口气，把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这位女士，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位置。

你要是来面试的，出门左转是前台。你要是来推销的，出门右转是保安。”她终于站了起来。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踩着一双细高跟，气场很足。她上下打量我，

目光像在审视一件打折商品。“你就是姜哲？”我心里咯噔一下。她认识我。完蛋，

不是客户就是总公司下来的人。我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切换成职业假笑，“您是？”“喻蓝。

”她吐出两个字，然后指了指我对面的空位，“以后我就坐这儿了。

你桌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一下，影响我心情。”说完，

她就那么施施然地坐到了我对面的位置上。我们部门总监，人称“王扒皮”的王德发，

这时候满脸堆笑地跑了过来。“哎哟，喻小姐，您都到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好去接您啊！”他搓着手，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小姜，还愣着干嘛？

快给喻小姐倒杯水！要烫的，女孩子不能喝凉的！”我脑子嗡嗡响。喻小姐？姓喻？

我们这小破公司的老板，就姓喻。我靠。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个传说中一直在国外念书，

活在老板朋友圈里的千金，就叫喻蓝。她，空降了。还他喵的精准空降到了我的对面。

我面无表情地去茶水间倒了杯开水，放在她桌上。她看都没看一眼。王扒皮还在那儿献殷勤，

“喻小姐，您以后就是我们创意一组的副总监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小姜是我们组的王牌策划，能力很强的，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让他去执行。”我听着这话，

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让我去执行她的想法？她有什么想法？

是想把我们公司logo换成她新买的包的牌子吗？喻蓝没搭理王扒皮，

她从一个精致得不像话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个switch游戏机。她打开，

开始玩动物森友会。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偷偷往这边看。王扒皮的笑僵在脸上，

他尴尬地咳嗽两声，“那个……喻小姐，咱们今天上午有个新项目的启动会……”“不去。

”喻蓝头也不抬，“我岛上的胡萝卜该收了。”王扒皮的脸，绿了。但他不敢发作，

只能点头哈腰地说：“好好好，您先忙，您先忙。会议纪要我稍后发给您。”然后，

他灰溜溜地走了。我坐在我的“堡垒”里，看着对面那个专心致志玩游戏的女人，

感觉整个世界都魔幻了。这就是关系户吗？这就是钞能力吗？她不是来上班的，

她是来给我们这些社畜的心上，再插一把刀的。上午十点，启动会。

王扒皮带着我们一组的人进了会议室。“好了，关于‘乐呵呵’酸奶的新品推广，

大家畅所欲言。”同事A，一个马屁精，立马说：“王总，

我觉得我们这次应该突出‘健康’‘零添加’的概念，打动现在的年轻妈妈群体。”同事B，

另一个马屁精，马上附和：“对对对，而且包装要高级，用莫兰迪色系，一看就很有品位。

”我翻了个白眼。又是这一套。任何产品，上来就是莫兰迪色系，打动年轻妈妈。

上次那个卖扳手的客户，他们也这么说。王扒皮很满意地点点头，“嗯，思路不错。姜哲，

你有什么想法？”我清了清嗓子，把我的方案打开。“我认为，

‘乐呵呵’酸奶最大的竞品不是其他酸奶，而是奶茶。现在的年轻人，不是为了健康喝东西，

是为了情绪价值。我建议我们走‘反健康’路线，主打‘喝了这杯酸奶，

忘了所有KPI’的丧文化概念。包装用最土嗨的红配绿，做成表情包，在网上病毒式传播。

”我话音刚落，会议室安静了。马屁精A皱眉：“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太low了？

”马屁精B摇头：“客户不会同意的，他们要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王扒皮也面露难色，

“姜哲，你的想法一向很大胆，但是……得考虑执行性。”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喻蓝，我们新上任的副总监，抱着她的switch，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她把游戏机往桌子上一放，拉开椅子坐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好像没看见一样，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她开口了。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她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个红配绿的，

土死了。谁会买？”我心里冷笑一声。果然。王扒皮立刻找到了台阶下，“是是是，

喻小姐说得对，这个方案确实有点……太不成熟了。”马屁精A和B也连连点头。

我懒得争辩，靠在椅子上，准备听这位大小姐有什么高见。喻蓝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我觉得，应该用猫。”“猫？”王扒皮愣住了。“对。”喻蓝说得理所当然，

“把酸奶的包装，做成各种猫咪的表情包。不开心的猫，傻笑的猫，生气的猫。

然后广告语就叫——‘今天，你是什么猫病？’”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她。我差点以为我耳朵出问题了。猫病？

这他喵的是谐音梗辱骂消费者啊！王扒皮的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没合上。“喻……喻小姐，

这个……这个‘猫病’，是不是有点……”“有什么问题吗？”喻蓝一脸天真地问，

“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猫吗？不都说自己有病吗？结合起来，多好玩。”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敲了敲桌子，发出“叩叩”两声。“喻副总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

“首先，‘猫病’这个词有强烈的负面含义，是对消费者的不尊重。其次，

单纯用猫咪表情包，没有任何产品关联性，无法传达‘乐呵呵’酸奶的任何卖点。最后，

这种纯粹玩梗的创意，生命周期极短，火得快，死得也快，对品牌没有任何长期价值。

综上所述，您的这个想法，除了能证明您确实很喜欢猫之外，一无是处。”我说完了。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王扒皮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

马屁精A和B低着头，假装在研究自己的指甲。我直视着喻蓝。我以为她会生气，会暴怒，

会仗着自己的身份给我穿小鞋。但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过了好几秒，

嘴角忽然向上弯了一下。那个笑，很奇怪。不是开心，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啊，

找到了”的释然。然后，她站了起来。“行吧。”她拿起她的游戏机，“当我没说。

你们继续。”说完，她又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王扒皮长出了一口气，

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姜哲！你胆子也太大了！”我耸耸肩，“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那一刻，

我没觉得我做错了。我只是觉得，这家公司，可能真的要完蛋了。而我，必须在它完蛋之前，

亲手把这个空降下来的“活祖宗”，先给送走。自从上次会议室我硬刚了喻蓝之后，

我在公司的日子，变得很微妙。王扒皮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既有点怕，又有点期待。那帮马屁精同事，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背地里肯定开了个小群，

标题就叫“姜哲今天死了吗”。至于喻蓝本人，她好像完全忘了那天的事。

她每天照旧踩着点来上班，穿着不重样的漂亮裙子，坐在我对面，不是玩动森，就是看剧。

她把带薪拉屎的精神，贯彻到了带薪摸鱼的每一个角落。整个创意一组，

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生态圈。我们在电脑前头发薅成地中海，她在对面岁月静好，

偶尔还会因为剧里的情节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对我来说，比指甲刮黑板还难听。

这天下午，客户爸爸突然发难，说我们上次提的几个方案都不行，要我们今晚之前，

必须再出一个全新的方向。王扒皮接到电话，脸都白了。他把我们组的人全叫到一起，

开了个紧急会议。“都听到了吧？今晚，死线！”他一巴掌拍在桌上，“谁都别想走，加班！

必须拿出一个让客户眼前一亮的方案！”所有人都唉声叹气。我打开电脑，

准备开始头脑风暴。喻蓝慢悠悠地晃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花茶。“吵什么呢？

”王扒皮看见她，立马换上谄媚的笑脸，“哎呀，喻小姐，没事没事，一点工作上的小问题。

”“什么问题？”喻蓝不依不饶，“我听见‘死线’了。”王扒皮没办法，

只好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听完，喻蓝点了点头。“哦，不就是要个新方案吗？简单。

”她走到我的工位旁，指着我的电脑屏幕。“你，把那个五颜六色的玩意儿，给我打开。

”我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五颜六色的玩意儿”，是PowerPoint。

我特么……我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新建了一个PPT。“好了，打开了，喻副总监，请指示。

”我咬着后槽牙说。“第一页，写上‘一个牛逼的方案’，字号调到最大，红色，加粗。

”我照做了。屏幕上出现了六个巨大无比，血红刺眼的字。同事们都围了过来，一脸茫然。

“第二页，”喻蓝继续指挥，“找一张我们老板，就是我爸，最帅的照片放上去。

旁边写：‘我爸说，这个方案必须过’。”我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我看着她，

很认真地问：“喻副总监，你是在开玩笑吗？”“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她一脸无辜。

王扒皮在旁边急得直搓手，“喻小姐，这个……这个不太好吧？太……太直接了。

”“有什么不好的？”喻蓝反问，“客户不是不满意吗？那就让他知道，

这个方案背后站着谁。他难道还敢不给我们老板面子？”这套逻辑，无懈可击。

我甚至开始怀疑，到底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第三页。”她还在继续，

“放上我们竞争对手公司的logo，然后在上面打个大红叉。旁边写：‘选我们，

干死他们’。”我“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我不干了。”我站起来，“喻副总监，

这已经不是创意了，这是挑衅，是商业碰瓷。你要是想让我们公司明天就被挂上热搜，

你就继续。”喻蓝看着我，眼睛眨了眨。“你脾气怎么这么大？”我气笑了，“我脾气大？

我是在挽救公司！你这套东西交上去，你知道后果吗？我们会被整个行业拉黑！”“不会的。

”她摇摇头，语气很肯定。“为什么不会？”“因为这个方案，根本不会交上去。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喻蓝没再理我，她转向王扒皮。“王总监，这个‘牛逼的方案’，

就交给你了。你带几个人，把它‘完善’一下。记住，一定要体现出我们公司不畏强权，

敢于亮剑的精神。”王扒皮一脸懵逼地被她推了过去。然后，喻蓝又看向我。“你，跟我来。

”她转身朝小会议室走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进了会议室，她关上门。“坐。

”我拉开椅子坐下。她在我对面坐下，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我被她看得有点发毛。

“你想干什么？”我先开口。“刚才那个客户，‘乐呵呵’酸奶，他们的市场总监，

是你大学同学吧？”她忽然问。我心里一惊。她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公司里没几个人知道。

我那个同学叫赵谦，我们关系还不错，但为了避嫌，我从来没在公司提过。

“你怎么……”“他这两天，是不是在跟你疯狂吐槽他们公司新来的副总？

说那个副总什么都不懂，就喜欢指手画脚？”我的后背开始冒冷汗了。她说的，一字不差。

赵谦这两天确实一直在微信上跟我抱怨，说他们公司新来的副总，是个傻子，

把好好的项目搅得一团糟。而那个副总，就是这次毙掉我们方案的决策者。“继续说。

”我的声音有点干。喻蓝笑了笑，“那个副总，是他舅舅的小舅子。他把他舅舅伺候得很好。

”信息量有点大。我捋了捋。客户公司的市场总监赵谦，是我同学。拍板毙掉我们方案的，

是赵谦公司新来的副总。那个副总，是个关系户，也是个傻子。喻蓝，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所以呢？”我问。“所以，我们现在无论提交什么方案，都会被那个副总毙掉。

因为他要立威，他要证明他比赵谦强。赵谦支持的，他就要反对。”喻蓝的语气很平淡，

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那你刚才让王扒皮他们做的那个PPT……”“是做给那个副总看的。

”她嘴角翘起一个弧度，“一个傻子，最喜欢看别人比他还傻。

王扒皮他们会把那个PPT做得更傻，更离谱。那个副总看到了，

会觉得我们公司都是一群废物，会很开心，会彻底放松警惕。”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那我们呢？”“我们，”喻蓝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她自己，“我们现在开始，

做真正的方案。一个能绕开那个傻子副总，直接让‘乐呵呵’的老板看到，

并且无法拒绝的方案。”她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插在会议室的电脑上。屏幕上，

出现了一份文件。是一份关于“乐呵呵”酸奶的深度市场调研报告。从消费者画像，

到竞品分析，再到渠道优劣势，分析得条条是道，比我们之前做的任何一份报告都详尽，

都深刻。最后，报告的结论，直指一个方向——下沉市场。一个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市场。

我震惊地看着这份报告。“这是你做的？”“我爸给的。”她答得轻描淡写，

“他跟‘乐呵呵’的老板是球友。”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所以，从一开始，

她就知道症结在哪里。她知道客户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她知道我们常规的提案流程走不通，

她甚至提前拿到了核心的市场数据。

她之前那些荒唐的行为……那个“猫病”的创意……那个“牛逼的方案”……都是装出来的？

装给王扒皮他们看，装给那个傻子副总看，甚至……也装给我看？“为什么？”我看着她，

喉咙发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公司里有内鬼。”喻蓝看着我，

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懒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冰冷的锐利。

“有人，在把我们的方案，提前泄露给我们的竞争对手。”“内鬼？”这两个字像一颗炸雷，

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我做广告这么多年，听过抢客户的，听过挖墙脚的，

但“内鬼”这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居然发生在我身边？“你确定？”我压低声音问。

“确定。”喻蓝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我们公司今年丢了三个比稿，

三个都是在最终提案的前一天，方案被竞争对手原封不动地抄走，

甚至连PPT的错别字都一样。你觉得是巧合？”我后背发凉。这三件事我都知道，

当时我们都以为是创意撞车，或者是对方公司有高人，能精准预测我们的思路。现在想来，

这根本不是预测，这是泄题。“为什么不报警？或者直接告诉老板？”“告诉我爸？

”喻蓝嗤笑一声，“然后呢？让他把整个公司的人都查一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只会人心惶惶，打草惊蛇。那个内鬼能藏这么久，肯定不是个简单角色。”我明白了。

所以她选择用这种“装傻”的方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毫无威胁的草包。一来，

可以让内鬼放松警惕。二来，可以借机观察，到底谁在公司里是真的做事，谁是混日子，

谁……是那个鬼。那个“牛逼的方案”，就是一个诱饵。

一个荒唐到足以让内鬼觉得毫无价值，甚至会当成笑话讲给竞争对手听的诱饵。

而在所有人都被这个烟雾弹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我和她，在小会议室里，做着真正的杀招。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看着她，“也许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你编出来的。

也许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现在只是想拉我下水，给你当枪使。”我的怀疑是合理的。

毕竟，她之前的表演，太逼真了。喻蓝没生气，她只是从手机里调出几张截图，推到我面前。

那是几段聊天记录。截图上，一个备注为“王总监”的人，正在和一个没有备注的头像对话。

“王总监”把一份我们内部的方案文件发了过去，然后说：“老规矩。

”对方回了一个银行转账的截图。金额，五万。我的瞳孔骤然收缩。王总监……王扒皮！

竟然是他！那个天天把“公司就是我的家”挂在嘴边的男人，那个对老板忠心耿耿，

对喻蓝谄媚奉承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内鬼！“这……”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只是其中一次。”喻蓝收回手机，“他很聪明，用的都是一次性的虚拟号，

交易记录也抹得很干净。这些截图，是我找人花了点功夫才恢复的。还不足以作为法律证据，

但，足够让我们知道，鬼是谁了。”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一直以为王扒皮只是个爱拍马屁、业务能力差的庸才，没想到他竟然烂到了根子里。

“那‘乐呵呵’这个项目……”“是他主动请缨的。”喻蓝说，“他知道这个项目油水多，

也知道我们的竞争对手‘新思路’广告公司，对他许诺了更高的价钱。”所以，

王扒皮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项目成功。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搅黄我们的提案，

然后把我们的核心创意卖给“新思路”，再拿去客户那边邀功。一箭三雕。好狠的计策。

我看着眼前的喻蓝，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深不可测。她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实际上却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知道王扒皮是内鬼，却不动声色，

甚至还陪着他演戏。她把我叫进来，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选我？

”我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因为你够蠢。”“……”“也够聪明。”她补充道，“蠢的是，

你是公司里唯一一个敢当面顶撞我，不怕得罪老板女儿的人。你心里只有对错，

没有人情世故。聪明的是，你的方案，确实是全公司最有想法的。虽然有时候，

有点不切实际。”这评价，真是一半冰水，一半火焰。“所以，你想让我干什么？

”“很简单。”喻蓝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抓内鬼，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不是想把我们的方案卖出去吗？那我们就给他一个‘好方案’，让他卖。”一个小时后，

我走出了会议室。我手里拿着那个U盘，脑子里装着一个无比疯狂，又无比刺激的计划。

回到工位，王扒皮正带着那几个马屁精，对着那个“牛逼的方案”进行二次创作。

PPT的背景被换成了一条龇牙咧嘴的龙，旁边还加了几个闪烁的五角星。“怎么样，小姜？

”王扒皮看到我，得意地炫耀，“经过我们的升华，是不是更有气势了？”我憋着笑，

点了点头，表情严肃。“王总监，高，实在是高。”“那是！”王扒皮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还年轻，很多东西要学。创意不能光靠天马行空，还要懂得揣摩上意。你看，

喻小姐的思路，就是高屋建瓴！”我看着他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心里一阵恶寒。

他根本没意识到，他自己已经成了猎物。他还在为自己能精准地“揣摩上意”而沾沾自喜。

可悲，又可笑。接下来的两天，公司里出现了一副奇特的景象。王扒皮带着他的团队，

在办公室里热火朝天地做着那个“干死他们”的PPT，天天开会，搞得像在准备上市路演。

而我和喻蓝，则成了公司最清闲的人。她照旧玩她的游戏，看她的剧。

我则借口“被喻副总监打击，需要寻找灵感”，天天泡在茶水间和楼下的咖啡馆里。

我们所有的沟通，都通过一个加密的聊天软件进行。那个真正为“乐呵呵”准备的，

针对下沉市场的“人间烟火”系列方案，正在我的电脑里，一点点成型。周四下午，

王扒皮的“旷世巨作”终于完成了。他把PPT发到了我们所有人的邮箱里，

标题是“史诗级关于乐呵呵酸奶的打败性营销革命”。我点开看了一眼，差点当场去世。

他竟然真的把老板的照片放上去了，还P了个皇冠。广告语也从“选我们，干死他们”，

升级成了“喝乐呵呵，当人生赢家，否则，后果自负”。这哪里是广告方案，

这简直就是恐吓信。我强忍着恶心，给喻蓝发了个消息。我：他发了。喻蓝：收到。

鱼已入网。我：接下来怎么办？喻蓝：等。等？等什么？我还没来得及问，

喻蓝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喻蓝：今晚七点，去‘夜色’酒吧，陪我见个人。我：见谁？

喻蓝：我们的竞争对手，‘新思路’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夜色”酒吧，

城中最贵的那种。一杯威士忌的价格，够我交一个月房租。我穿着我最体面的一件衬衫，

坐在吧台前，浑身不自在。喻蓝在我身边，换下了一身职业装，穿了件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素面朝天。但就算这样，她也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因为她正在从包里，

一包一包地往外掏零食。辣条，薯片，泡椒凤爪。“你……”我刚想说点什么，

她已经撕开了一包泡椒凤爪，熟练地把里面的凤爪连着汤汁，

一起倒进了她面前那杯深棕色的液体里。那杯酒，我认识，麦卡伦25年，标价五位数。

酒保的脸抽搐了一下，想阻止，又不敢。我默默地把我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假装不认识她。

“你到底要干嘛？”我压低声音问。“等鱼上钩。”她捏起一个泡着威士忌的凤爪，

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别说，这味儿还挺别致。”我无语了。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骚包花衬衫，头发抹得锃亮，能让苍蝇劈叉的男人，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径直走到喻蓝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油腻又自负的笑。“喻小姐？久仰大名。

我是‘新思路’的李闻。”喻蓝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半个凤爪，含糊不清地说：“哦，

你就是那个买我们方案的人啊。”李闻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脸上的表情，

像是便秘了半个月，精彩极了。“喻……喻小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喻蓝把骨头吐在纸巾上，擦了擦手，“就是想当面跟你确认一下，

王扒皮卖给你的那个‘史诗级’方案，你看了吗？喜欢吗？钱付了吗？”她每问一句，

李闻的脸色就白一分。我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这他喵的是什么谈判方式？开局就王炸，

直接把底牌全掀了！李闻不愧是老江湖，震惊过后，迅速镇定下来。

他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给自己点了杯酒。“喻小姐快人快语，我喜欢。”他笑了笑，

“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德发确实把你们的方案卖给我了。而且，

我已经把它，稍微‘优化’了一下，提交给了‘乐呵呵’的客户。”“哦？”喻蓝挑了挑眉，

“怎么个优化法？”“我把他PPT里你父亲的照片，换成了我们老板的照片。

”李闻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天气，“广告语也改了，‘选新思路，赢在起跑线’。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们那个‘后果自负’，听起来顺耳多了？”我简直想为他鼓掌。这俩人，

真是卧龙凤雏。一个敢写，一个敢投。“乐呵呵”的客户要是看了这份东西，

不把他们两家公司一起拉黑，都算客户脾气好。“所以，你今天约我来，是想干什么？

”李闻抿了口酒，目光灼灼地看着喻蓝，“是想兴师问罪，还是想……谈谈合作？”“合作。

”喻蓝言简意赅。李闻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我就知道，喻小姐是聪明人。”他身体前倾，

压低声音，“王德发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们‘新思路’，

才是你最好的合作伙伴。只要你……”“停。”喻蓝打断了他，“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说合作，不是我要跟你合作。”她指了指我。“是他，要跟你合作。”李闻愣住了，

他扭头看向我，眼神里全是疑惑和审视。我？我也懵了。这剧本不对啊！喻蓝踢了我一脚。

我回过神来，硬着头皮开口。“李总监，是这样的。”我清了清嗓子，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专业，“我们喻副总监的意思是，王德发卖给你的那个方案，是个假的。

”“假的？”李闻皱起了眉。“对，是个烟雾弹，是我们故意放出去，引蛇出洞的。

”我开始按照喻蓝之前在路上跟我交代的台词往下说，“那个方案，蠢得惊天动地，

‘乐呵呵’的那个傻子副总，可能会喜欢。但是，‘乐呵呵’真正的老板，喻董的球友，

看到那个方案，只会把你们‘新思路’，连带着那个副总，一起踢出局。”李闻的脸色，

变了。他不是傻子，他能听出我话里的利害关系。他们“新思路”之所以能屡次截胡我们，

靠的就是王扒皮这个内鬼。一旦王扒皮暴露，或者我们公司换了对接人，

他们的信息优势就荡然无存。更可怕的是，

如果这次他们真的拿着那个“恐吓信”PPT去提案，不仅项目拿不到，

还会彻底得罪“乐呵呵”的老板，甚至牵连到他们自己的老板。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李闻的声音沉了下来。“很简单。”我把装着真正方案的U盘，

放在吧台上，推到他面前，“这个，才是我们真正的方案。

一个能让‘乐呵呵’老板当场拍板的方案。”李闻看着那个U盘，眼神闪烁。

“你们会这么好心？”“当然不是。”喻蓝在旁边凉凉地开口，“我们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明天上午十点，是‘乐呵呵’的最终提案会。到时候，你，

拿着王扒皮卖给你的那个‘史诗级’方案，上去提案。我们，会在你后面，

拿着这个真正的方案提案。”李闻的眼睛瞪大了。“你们想让我去当炮灰？”“不。

”喻蓝摇了摇手指，“是让你去送王扒皮上路。你要在提案的时候，‘不经意’地告诉客户，

这个伟大的创意，是你花了重金，从我们公司的王德发总监手里买来的。并且，

你还可以把你和他的转账记录，也‘不小心’地展示出来。”李闻倒吸一口凉气。

我听得也心惊肉跳。这一招，太狠了。这是要把王扒皮按在地上，用钉子钉死，

坟头上还要蹦个迪。李闻沉默了。他在权衡利弊。如果他答应，

他们“新思路”这次的项目肯定黄了，他回去也没法交代。但是，他能卖我们一个人情，

还能彻底除掉王扒皮这个已经暴露的棋子。以后我们两家公司，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他不答应，他现在就可以走。但是，

他无法确定我们手上到底有没有他和王扒皮交易的证据。万一我们把证据捅出去，

他和他背后的公司，都会陷入巨大的丑闻。这是一个选择题，一道送分题。过了足足一分钟，

李闻抬起头。“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不会连我一起耍？”“因为，”喻蓝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们老板的女儿，也就是我，

亲自来跟你谈，给足了你面子。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她说完，不再看李闻，

转身对我说了句：“走了，回家收胡萝卜。”然后，她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潇洒的背影，再看看对面脸色阴晴不定的李闻，以及吧台上那个小小的U盘。

我忽然觉得，喻蓝这种人，根本不该待在广告公司。她应该去拍电影。黑帮片。

她演那个幕后大佬，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生死的那种。而我，就是那个跟在她身边，

专门负责给她递泡椒凤爪的小弟。王扒皮死了。社会性死亡。周五上午的提案会，

成了一场载入公司史册的处刑大会。李闻不愧是人精，演技炉火纯青。

他先是声情并茂地把那个“皇冠版”PPT讲了一遍，把客户说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在最后的“致谢”环节，他“一不小心”，切到了他和王扒皮的聊天记录和转账截图。

“哎呀，不好意思，放错了。”他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一点歉意都没有，

还故意把那几张截图停留了十几秒。那一刻，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乐呵呵”的老板，喻董的那个球友，脸色当场就黑了。我们公司的代表，除了我和喻蓝，

全都傻眼了。王扒皮就坐在我旁边，我能清楚地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的脸，从涨红，

到煞白，再到铁青，最后变成一片死灰。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

“新思路”被当场赶了出去。我上去，把我跟喻蓝准备的那个“人间烟火”方案讲了一遍。

客户老板听完，一句话都没说，站起来，跟我握了握手。“小姜，是吧？不错。

就按这个执行。”项目，拿下了。回到公司，等待王扒皮的，是老板和人事部的联合会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