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培老师的心酸创业

1 无偿加班的日常晚上九点半，“名思教育”的办公区早已褪去白日的喧嚣，

只有艾雪的格子间还亮着一盏孤灯。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映着她眼底的红血丝。

她揉了揉酸胀到发涩的眼，指腹蹭到眼角的疲惫，再看向电脑屏幕，

为蔡安定制的“1V1专属辅导提升”课件，进度条刚爬过50%的灰色区域。

桌角的外卖盒还没拆，是中午剩下的凉皮，早就凉透了。胃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抽搐，

像有只手在里面拧转，艾雪这才惊觉，自己从下午两点上课到现在，连一口热饭都没顾上吃。

她想站起来倒杯热水，刚起身，膝盖就传来一阵发麻的刺痛。久坐的后遗症，

早就在她身上扎了根。手机突然震了震，打破了办公区的寂静。

是老板张扒皮在工作群里@全体成员的消息，红色的“@”符号像根刺，

扎得人眼睛疼：明早九点全体教师例会，迟到按旷工算！事关机构生死存亡，不得缺席！

艾雪盯着屏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指尖在手机壳上掐出几道印子。

明明老师们的工作日是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

张扒皮却总爱占用早上的休息时间开“紧急会议”，美其名曰“事关生死”。

实际上每次都是变着法子宣布新规则：不是扣绩效，就是摊任务。她抬眼扫过逼仄的格子间，

隔板高得挡住了视线，打印机残留的墨粉味混着空调的冷风，

在空气里酿出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榨”气息，像无形的牢笼，把人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艾雪，过来一趟。”一道甜得发腻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艾雪抬头，

看见咨询部的马皮经倚在格子间外，涂着亮片指甲油的手指敲着隔板，

指甲上的水钻晃得人眼晕，眼神里却藏着几分不耐与不屑。仿佛叫艾雪过来，

是给了她多大的恩赐。艾雪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没好事，却还是不得不起身。

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她跟着马皮经进了洽谈室，刚站稳，

一份合同复印件就“啪”地拍在桌上，纸张边缘刮过桌面，留下一道白痕。

马皮经保养得宜的手指点着条款，美甲敲击纸张的声音像鞭子，

语气瞬间冷了下来：“蔡安这单，咨询师签的时候可是跟她妈妈保证了，

一个月物理提三十分。现在都过去半个月了，你怎么回事？她妈妈刚才打电话来，

说孩子回去啥也没学到，还嫌你讲课无聊！”艾雪的血“嗡”地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声音忍不住发颤：“马主管，我当时就跟您说过，蔡安的物理基础太差了，

受力分析都搞不明白，上课还总走神玩手机，一个月提三十分根本不现实……”“不现实？

”马皮经猛地打断她，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一挑，眼尾的亮片闪着冷光，满是嘲讽，

“签单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钱收了，家长找上门了，你跟我讲不现实？我们做教育的，

就得化不可能为可能！不然家长凭什么花大价钱来这儿？你以为家长是来做慈善的？

”又是这套说辞。艾雪攥紧了手心，指甲掐进肉里，传来一阵刺痛。

马皮经为了拿高业绩提成，签单时什么海口都敢夸，把“提分”吹得像喝水一样简单。

可最后实现不了的承诺，全成了压在老师身上的大山。她还想再解释，

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马主管，蔡安上课总偷偷玩手机，上次我没收她的手机，

她还跟我吵，后来甚至偷偷录音，

断章取义地跟她妈妈告状……”“那是你课堂掌控能力不行！”马皮经的声音彻底冷了，

像冰锥扎人，“艾雪，你是985毕业的，机构当初把你招进来，对你寄予厚望。

但你得清楚，我们不养闲人。这个月蔡安的满意度要是上不去，你的绩效，

还有当初承诺的课时费奖金，可就悬了。以后班主任排课，也不会再多考虑你，

谁还敢把学生排给你带？”绩效、奖金……艾雪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她想起上个月的工资条，

扣了“教研材料损耗费”“家长投诉扣款”“卫生值日不合格罚款”，最后到手的钱，

连房租都快不够付了。她看着马皮经那张妆容精致却毫无温度的脸，

眼角的细纹被遮瑕盖得严严实实，却遮不住眼底的冷漠，一股无力感从脚底窜上。在这里，

老师的专业判断，永远要给咨询师的销售话术让路；教育的初心，早被金钱磨得没了踪影。

2 嚣张跋扈学生的背刺第二天的物理课，艾雪提前十分钟到了教室。

她把昨晚熬夜整理的受力分析口诀写在白板上，用不同颜色的粉笔标注重点，

还特意准备了几个小模型，想让蔡安更直观地理解。可上课铃响了，蔡安才慢悠悠地走进来，

书包甩在椅子上，“咚”的一声，震得桌子都晃了晃。蔡安歪坐在椅子上，双腿伸到过道里，

课桌下的手机屏幕亮着，幽光映在她的牛仔裤上。艾雪走过去，压着心里的火气，

尽量让语气温柔些：“蔡安，上课时间，把手机收起来啦，我们今天要讲浮力，有点难，

得专心听。”蔡安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混不吝的笑，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能让周围的同学听见：“艾老师，我录个音，回家好复习啊。我妈说了，

得把您讲的每句话都记下来，免得您讲错了，还不承认。”周围传来几声窃笑，

艾雪的脸瞬间发烫。她深吸一口气，握着模型的手紧了紧，

尽量让语气平和：“用心听、跟着思路走，比录音更重要。我讲的时候你有不懂的，

可以随时问，录音里的内容是死的，可老师的讲解是活的呀。”“哟，艾老师，

您该不会是怕我录到不该说的吧？”蔡安突然提高音量，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在胸前，

一副挑衅的样子，“还是说，您讲的内容有问题，怕被我妈听出来？”这句话像根针，

扎得艾雪心里发疼。她攥紧了手里的粉笔，指节泛白，粉笔灰簌簌往下掉。她知道，

要是在课堂上起冲突，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家长只会护着孩子，

机构只会向着能带来利益的“客户”。她只能忍下这口气，转身回到讲台，拿起模型，

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坚持把知识点讲完。下课后，艾雪刚坐回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

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蔡安妈妈”，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指尖犹豫了一下，

还是接了起来。电话刚接通，尖锐的质问就像冰雹一样劈头盖脸砸过来：“艾老师！

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家安安回家哭，说你在课堂上针对她，还不许她录音！

是不是你教学水平不行，怕被我们抓住把柄？我告诉你，我们可是花了八千块钱报的1V1！

教不了就赶紧换人！什么985毕业，我看就是徒有虚名！”声音大得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

隔壁格子间的老师探了探头，又赶紧缩了回去。艾雪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握着手机，

指节泛白，手机壳上的图案都被捏得变了形。她想解释，想说蔡安上课玩手机，

想说蔡安故意挑衅，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委屈、愤怒、屈辱像海啸般涌上来，

堵得她胸口发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敢掉下来。为了蔡安的成绩，

她熬了多少个夜？光是受力分析的例题，她就整理了三十多道，从基础到拔高，

层层递进；为了让蔡安理解浮力，她特意去文具店买了塑料瓶、橡皮泥，

做了简易的实验模型；甚至蔡安说听不懂术语，她还特意把专业名词换成通俗的话，

一遍遍地讲……可这些付出，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指责。这时，张扒皮背着手踱步过来，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像踩在艾雪的心上。她显然是听到了动静，

等艾雪挂了电话，才皱着眉开口，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脸上的肉随着说话的动作晃动：“小艾啊，怎么又惹家长不高兴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

家长是衣食父母！要讲服务，服务！把你那点知识分子的清高收起来！家长说什么，

你听着就好，别总想着反驳！”“张校长，是蔡安她上课……”艾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带着一丝哽咽，想把事情说清楚。“我不听理由！”张扒皮挥手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

唾沫星子溅到艾雪的衣服上，“我只要结果！家长不满意，就是你的问题！

这个月的全勤奖和师德师风奖，先扣了！啥时候把蔡安妈妈安抚好，啥时候再谈奖金的事！

你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也别在这儿待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留下艾雪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周围同事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惋惜，但更多的是麻木。在这里，每个人都自身难保，

今天是艾雪，明天可能就是自己，没人敢站出来为她出头。

艾雪看着桌上那本写满笔记的物理教材，封面被她翻得卷了边，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

眼泪砸在书页上，晕开一小片墨迹。3 机构的算计那天晚上，艾雪又加班到深夜。

蔡安妈妈的电话像块石头压在她心上，她只能靠改课件、整理资料来麻痹自己。

办公区的灯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下她头顶的那盏，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映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她想起要去财务室交这个月的课时统计表，

便拿起表格往财务室走。路过小会议室时，她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门没关严，露出一条缝，

灯光从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这批‘物理提分内部秘籍’的印刷成本，也要摊到老师头上？这不太合适吧？

”是会计李姐的声音，带着犹豫，“这秘籍是艾雪自己整理的，她之前还说免费给学生用，

现在我们不仅拿来卖钱，还要扣她的成本，会不会太过分了？”“有什么不合适？

”张扒皮的声音响起，满是理所当然，带着一丝不耐烦，

“这东西是艾雪在机构工作期间做的，版权就是机构的！我们包装一下，

印上‘独家秘笈’的字样，一册卖家长五百块，利润多高！从她工资里扣点成本怎么了？

再说了，她一个月拿那么多工资实际上艾雪的工资早就被各种扣款压得很低，

扣点钱怎么了？这是她该做的！”马皮经的声音也跟着附和，

甜腻的语气里满是刻薄：“就是！要不是我们机构给她平台，让她接触到这些学生，

她那堆破笔记谁会看？能让她分摊成本，已经是给她脸了！再说了，她要是不同意，

以后就别想排课了，有的是人想抢她的位置！”艾雪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手脚冰凉。她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物理提分内部秘籍”？

那明明是她利用无数个周末、无数个深夜，查遍了近五年的中考真题，

整理出的高频考点；是她为了让学生更容易理解，手绘了几十张受力分析图、电路图，

反复修改才定版的；是她怕学生记不住公式，特意编了口诀，一句句打磨出来的！

她之前觉得学生们基础差，特意打印了几十册，免费发给班上的学生，从没想着要一分钱。

可现在，机构不仅把它包装成高价商品，卖给家长牟利，

还要从她本就被克扣得所剩无几的工资里扣“印刷成本”？贪婪！无耻！

艾雪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心里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之前所有的隐忍、委屈、不甘，

在这一刻都达到了临界点。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骆驼。她悄无声息地退回去，

脚步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坐在椅子上，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清醒。她打开电脑，

看着那些凝聚了自己心血的教学资料，文件夹里的每一个文档、每一张图片，

都记录着她对教育的热爱。一个念头疯狂地破土而出，越来越清晰：离开这里，自己干！

这个机构，这个只认钱不认教育的老板，这些只会甩锅、压榨同事的“同事”，

根本不配拥有她的才华和付出。她的教育理想，不该被埋在这满是铜臭味的格子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