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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重生之我的复仇与逆袭之路一口气看完由网络作家“龙小儿”所男女主角分别是龙小儿沈锦纯净无弹窗版故事内跟随小编一起来阅读吧!详情介绍:好意识像沉在冰窖最后一丝温热正从四肢百骸流徒留刺骨的沈锦书费力地掀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蛛网密结的破败房寒风从漏风的窗棂呜呜灌卷起地上陈年的灰是这是永宁伯府的冷她在这已经躺了快一年从昔日尊贵的侯府嫡女、伯府世子变成如今缠绵病榻、无人问津的废喉咙里泛着浓重的血腥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针扎似的她知自己快死是被那碗“精心”熬制的汤药彻底...
主角:龙小儿,沈锦书 更新:2025-10-16 10:4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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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意识像沉在冰窖底,最后一丝温热正从四肢百骸流走,徒留刺骨的寒。
沈锦书费力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蛛网密结的破败房梁,寒风从漏风的窗棂呜呜灌入,
卷起地上陈年的灰尘。啊,是了,这是永宁伯府的冷院。她在这里,已经躺了快一年了。
从昔日尊贵的侯府嫡女、伯府世子妃,变成如今缠绵病榻、无人问津的废人。
喉咙里泛着浓重的血腥气,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针扎似的疼。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是被那碗“精心”熬制的汤药彻底掏空了底子?还是这漫无天日的折辱和心寒,
早已将她的生机啃噬殆尽?或许,从三年前她执意嫁给赵文轩那一刻起,
就已经踏上了这条通向腐烂和死亡的绝路。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以及女子娇柔婉转的嗓音,像淬了蜜的刀子,精准地戳破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
“动作都利索点,姐姐好歹也是体面过的人,虽说不懂事,开罪了夫君和婆母,
落得这般下场,但我们也不能太刻薄了不是?”是沈锦绣!她同父异母的好妹妹!
沈锦书指尖猛地抠进身下破旧的草席,枯槁的身体因极致的恨意而微微发抖。就是这个人,
从前在侯府便与她姐妹情深,背地里却和她的未婚夫赵文轩暗通曲款;就是这个人,
在她嫁入伯府后一次次故作关心,实则步步陷害,将她逼至绝境;就是这个人,联手赵文轩,
用尽手段将她丰厚的嫁妆一点一点吞尽剥光!脚步声停在内室门口,
似乎嫌弃里面的污秽和病气,并不进来。沈锦书艰难地偏过头,透过模糊的泪与恨,
看见门口那道窈窕身影,穿着最时兴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披着白狐斗篷,珠翠环绕,
光彩照人。与她这形同槁木、散发恶臭的将死之人,云泥之别。
沈锦绣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轻掩住口鼻,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戚,
却字字如冰锥:“唉,姐姐也是福薄,撑不过这个冬了。既如此,就早些上路,也省得受罪。
”她顿了顿,语气轻快起来,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等她断了气,
就用破席子卷了,扔去城外的乱葬岗喂野狗吧。仔细些,别脏了咱们侯府和伯府的地。
”“是,二小姐。”仆妇谄媚应声。轰——!无边的恨意和彻骨的冰冷瞬间吞噬了沈锦书!
喉咙里的腥甜猛地涌上,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身体剧烈地抽搐。沈锦绣!
赵文轩!你们好毒的心肠!我沈锦书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
她发誓,若有来生,定要饮其血,啖其肉,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剧烈的呛咳感将沈锦书猛地拽回人间。她伏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预想中冰冷的死亡没有降临,
反而身下是柔软舒适的雕花拨步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她惯用的雪中春信香息。
咳声惊动了外间的人。绣着缠枝莲纹的锦缎帘子被轻轻打起,
一个穿着桃红比甲、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真切焦急。“小姐!
您可算醒了!怎的又咳得这样厉害?定是前日落水受了寒还未好全!
奴婢这就去催催厨房的姜汤!”落水?受寒?沈锦书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丫鬟——玉钏?!
玉钏不是早在一年前,因为试图帮她给娘家送信,被赵文轩下令活活打死了吗?!
她再急速环顾四周。熟悉的紫檀木雕花桌椅、博古架、梳妆台,
台上放着她最喜欢的菱花镜和紫玉犀梳,
窗边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白玉兰……这里……是她在永宁侯府的闺房!
她颤抖地抬起自己的手,指尖纤细白皙,皮肤饱满透着健康的粉润,
根本不是那双枯瘦如柴、布满冻疮和伤痕的手!“今儿……是什么日子?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玉钏忙道:“小姐您病糊涂了?
今儿是嘉佑十七年三月十二啊。一个月后,您就要风光大嫁永宁伯府了呀!
世子爷那边……”嘉佑十七年!三月十二!嫁入伯府前一个月!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悲剧尚未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巨大的狂喜和刻骨的仇恨如同冰火交织,
在她胸腔里剧烈冲撞,几乎让她再次晕厥。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利用那尖锐的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样白?”玉钏担忧地凑近。
沈锦书缓缓抬起头,眼底所有激烈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陌生。“没什么,”她轻声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看清了一些人。”前世,就是在这场落水后,
赵文轩“奋不顾身”跳下水救她,才让父亲最终点头,促成了这桩婚事。现在想来,
那场落水,恐怕从头到尾都是沈锦绣和赵文轩精心设计的戏码!正想着,
外间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小姐,二小姐和赵世子来探望您了。”来了。
沈锦书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嗜血的冷光。她深吸一口气,对玉钏道:“请他们进来吧。
”帘子再次打起。先进来的是沈锦绣。她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衣裙,鬓边簪着珍珠步摇,
行走间摇曳生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关怀。“姐姐,你可好些了?听说你咳得厉害,
妹妹我心急如焚,特意央了世子哥哥一同来看你。”她走上前,习惯性地想去握沈锦书的手,
姿态亲昵无比。跟在沈锦绣身后的,正是永宁伯世子赵文轩。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
面容俊朗,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看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深情”款款。“锦书,
身子要紧。那些虚礼就不必讲了,好好躺着休息便是。”他语气温柔,若非重生一世,
沈锦书绝看不出这温柔皮囊下藏着怎样一颗狼心狗肺!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
虚伪做作到极致的样子,沈锦书胃里一阵翻腾。
沈锦绣轻描淡写决定将她喂野狗的毒辣、赵文轩冷漠纵容的薄凉……一幕幕在眼前疯狂闪现。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她猛地抽回手,避开了沈锦绣的触碰。
沈锦绣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完美的担忧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错愕地看着她。
赵文轩也微微蹙眉,似乎不解她今日的“失礼”。沈锦书缓缓抬起眼,
目光从沈锦绣假惺惺的脸,移到赵文轩那令人作呕的温柔面具上。她忽然笑了。
不是往日那般温婉含蓄、带着羞涩的笑,而是极冷、极艳、带着无尽嘲讽和杀意的笑,
宛如在地狱业火中淬炼过的红莲,骤然盛放。这一笑,让沈锦绣和赵文轩同时愣住,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姐姐,你……”沈锦绣下意识地开口。沈锦书打断她,
声音轻柔却带着冰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好妹妹,好世子。
”“看到你们……我突然觉得,这病,好得差不多了。”她微微歪头,
眼神如同在看两个跳梁小丑,充满了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一个月后的大婚?
的确是天大的‘喜事’。”“你们说,是吧?”沈锦书那冰棱似的笑还悬在唇角,
话里的寒意尚未散尽。沈锦绣脸上的错愕只凝固了一瞬,立刻被更浓的担忧和委屈覆盖,
她眼圈微红,声音带上了哽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得厉害,开始说胡话了?
我是锦绣啊,你最疼的妹妹……”她说着,又要去碰沈锦书的手,姿态柔弱无助,
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赵文轩也适时上前一步,眉头紧锁,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被误解的无奈:“锦书,落水受惊不是小事,若不舒服,
定要说出来,莫要强撑,更不必说这些负气话,平白让关心你的人伤心。
”好一对配合默契的璧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若放在前世,她定然又会心生愧疚,
觉得是自己病中多思,误会了他们的“好意”。可现在——沈锦书轻轻往后一靠,
倚在柔软的引枕上,彻底避开沈锦绣的触碰。她甚至懒得再看沈锦绣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演,
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赵文轩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冷漠。“伤心?”她重复了一遍,
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搔过,却无端让人心底发毛,“世子多虑了。我只是病了这一场,
许多事反而想得通透了。”她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沈锦绣瞬间绷紧的指尖,
慢条斯理地继续:“譬如那日落水,岸边青苔湿滑也就罢了,
怎的偏偏我落水处的湖底水草那般缠人?若非世子‘恰巧’路过,奋不顾身,
我怕是……”话未说尽,留白的意味却足够惊心。沈锦绣的脸色“唰”地白了三分,
眼神下意识地飘向赵文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赵文轩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鸷,
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叹了口气:“锦书,你果真是在怨我。
怨我那日未能护你周全,让你受此惊吓。此事确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罪。”他拱手作揖,
姿态放得极低。若在平日,永宁伯世子这般做小伏低,早已轰动京城,足见“情深”。可惜,
沈锦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脸上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那目光太过平静,
也太过洞彻,仿佛早已看穿他皮囊下所有的虚伪和算计。赵文轩维持着作揖的姿势,
竟第一次感到有些难堪和下不来台。眼前的沈锦书,陌生得让他心头发慌。沈锦绣见状,
连忙打圆场,声音带着哭腔:“姐姐,你定是病糊涂了!怎可如此疑心世子哥哥?
他为了救你,自己也染了风寒,几日未能上朝……你若心中有气,冲我来便是,
何必……”“冲你来?”沈锦书终于将目光移回她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
“妹妹这话倒提醒我了。落水那日,你似乎就站在我身旁吧?我依稀记得,脚下踉跄时,
仿佛被人从后面轻轻推了一把……”“你胡说!”沈锦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打断,
脸上的柔弱彻底维持不住,只剩下被戳破心事的惊怒交加,“姐姐!我知你病着,
可你也不能如此血口喷人!我为何要推你?!”“为何?”沈锦书轻轻重复,
眼神倏地冷了下去,如同数九寒天的冰窖,“我也很想知道,我的好妹妹,为何要推我。
”室内骤然死寂。玉钏屏息站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出。沈锦绣胸口剧烈起伏,
指着沈锦书,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赵文轩一把按住沈锦绣的手臂,力道之大,
让她吃痛地闭了嘴。他脸色也沉了下来,
看向沈锦书的目光带上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锦书,无凭无据的话,不可乱说。
锦绣是你妹妹,一向敬你爱你,你如此猜忌,岂不寒了人心?”“人心?
”沈锦书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竟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里满是苍凉和嘲讽,
“世子跟我谈人心?”她止住笑,眸光锐利如刀,直刺赵文轩:“那不如我们也谈谈别的?
比如,世子前些日子输掉的那笔巨款,填补上了吗?听说,赌坊的人,追债追得很紧?
”赵文轩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狎妓滥赌,亏空公款,
为了填补窟窿甚至动了军中饷银的念头,这些事他做得极其隐秘,
连他父亲永宁伯都未必清楚细节,沈锦书一个深闺女子如何得知?!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看向沈锦书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骇然。
沈锦书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不等他反应,又转向脸色惨白的沈锦绣,
语气轻缓如同闲聊:“还有妹妹,你头上这支赤金镶珠蝶恋花步摇,看着倒是眼熟得很。
若我没记错,这似乎是我母亲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何时到了妹妹头上?莫非是父亲赏的?
”沈锦绣猛地抬手捂住那支步摇,像是被烫到一样,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柳氏暗中克扣挪用先夫人嫁妆补贴己用,甚至偷偷给女儿打扮,
这在侯府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却从未有人敢当面捅破!
沈锦书欣赏着两人青白交加、惊惶失措的表情,心底涌起一股冰冷的快意。这才只是开始。
她慢悠悠地拢了拢滑落的锦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一丝倦怠:“我累了,
要休息了。”她闭上眼,不再看那对狼狈的男女,淡淡吩咐:“玉钏,送客。另外,
去回了母亲和父亲,就说我病体未愈,需要静养,这三日,谁也不见。
包括……任何前来‘探病’的人。”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冰冷决绝。
赵文轩和沈锦绣僵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他们今日前来,本是做足表面功夫,稳住沈锦书,
确保三日后大婚万无一失。谁曾想,竟被这病了一场的人,用轻飘飘几句话,
撕破了所有伪装,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心惊肉跳!她到底知道了多少?!玉钏强忍着心惊,
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道:“世子,二小姐,请吧。
”赵文轩目光阴沉地盯了床榻上闭目养神的沈锦书一眼,那侧颜线条冷硬,
再无往日的温顺依恋。他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极大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脱离了掌控。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猛地一甩袖,铁青着脸转身大步离开。沈锦绣更是待不下去,
狠狠瞪了沈锦书一眼,那眼神怨毒几乎要溢出来,随即捂着步摇,脚步凌乱地跟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沈锦书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是一片冰冷沉静的杀伐之色。
乱葬岗的野狗……侯府的地……她轻轻摩挲着指尖,
感受着胸腔里重新滚烫燃烧的恨意和力量。“玉钏。”“奴婢在。”玉钏连忙上前,
声音还带着颤。“去,把西厢库房第三口樟木箱子最底层,那个紫檀木匣子,给我取来。
”那里面,是她母亲留下的,真正的、完整的嫁妆单子,
以及几家最关键铺面和田庄的地契、身契。前世,她轻信柳氏和沈锦绣,
将这些“暂时”交由她们“帮忙”打理,最终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一世,
她要亲手握住这一切。她的嫁妆,她的底气,她复仇的……第一把火。窗外,
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沈锦书的目光穿过窗棂,落在院中那株傲雪绽放的白玉兰上。
寒意凛冽,却预示着,春天终将到来。而某些人的寒冬,才刚刚开始。
******玉钏捧着那只尘封的紫檀木匣回来时,手还在微微发抖。
方才世子和二小姐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以及小姐那番石破天惊的话,
还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小姐,东西取来了。”她将匣子小心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
沈锦书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个匣子上。紫檀木沉暗的光泽,
仿佛敛着旧日时光和母亲温柔却早逝的身影。她伸出手,指尖拂过匣盖上精细的缠枝莲纹,
触感微凉,却让她心头滚烫。“打开它。”玉钏依言拨开小巧的铜扣,掀开盒盖。
里面并非金银珠光,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泛黄的纸页,最上面是一份明细冗长的清单,
字迹娟秀中透着风骨,是母亲的笔迹。沈锦书拿起那份嫁妆单子,一页页翻看。
田庄、铺面、古董、家具、头面首饰……林林总总,价值连城。前世,
她竟蠢得从未仔细看过,只听信柳氏“代为保管”的鬼话!
她的目光在其中几项上停留良久——西街的“锦心绣坊”,南城的“蕙质酒楼”,
还有京郊那两百亩上好的水田。这些都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产业里最赚钱、也最核心的部分。
前世,最早就是被柳氏以“帮你打理”为名弄走,后来辗转又落入了赵文轩手中,
成了他们挥霍的资本。“玉钏,”她合上单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去前院,找我父亲院里的刘管事,就说我病中烦闷,想看看母亲留下的这些旧物,
寻个念想。让他带齐人手,现在就去西厢库房,把我母亲嫁妆里所有的大件箱笼,
全都抬到我院子的东厢房来。记住,是现在,是所有,一件不许少。
”玉钏惊得瞪大了眼睛:“小姐,这……动静是否太大了?夫人那边……”柳氏掌着中馈,
库房钥匙也在她手里,这般明着去搬东西,无异于直接打脸!“就是要动静大。
”沈锦书眼底寒光一闪,“我拿我亲生母亲的遗物,天经地义。她一个妾室,有何资格阻拦?
快去!”玉钏被小姐眼中从未有过的厉色慑住,不敢再多言,连忙应声去了。
沈锦书摩挲着那叠地契和身契,抽出其中属于“锦心绣坊”的那一张。
这家绣坊前世最早被柳氏折腾到濒临倒闭,然后“顺理成章”地被赵文轩找人低价盘下,
没过多久却在他手里起死回生,日进斗金。现在想来,只怕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做的局!
她沉吟片刻,扬声唤另一个心腹丫鬟:“云笺。
”一个看起来更沉稳些的丫鬟应声而入:“小姐。”“你悄悄出府一趟,
去西街锦心绣坊斜对面的茶楼等着,只看,不问,不管看到什么,回来报我。
”沈锦书将那份地契递给她,“尤其是注意,有没有人去绣坊催债、闹事,
或者……有没有伯府的人出入。”云笺虽疑惑,但见小姐神色凝重,毫不迟疑地接过地契,
低声道:“奴婢明白。”吩咐完这一切,沈锦书才仿佛脱力般,重新靠回引枕上。
身体依旧虚弱,但胸腔里那股郁积的恶气,却稍稍疏散了些许。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柳氏和沈锦绣绝不会甘心,赵文轩更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反扑。而她,等着他们。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院外就传来了喧哗声。柳氏带着一群婆子丫鬟,
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大小姐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搬空库房?
这些可是侯府的产业,岂容你说搬就搬?!还有没有规矩了!
”沈锦书慢条斯理地披了件外衫,刚走到门口,就见柳氏插着腰站在院子里,
指着那些正往东厢房抬箱笼的仆役大骂:“停下!都给我停下!谁给你们的胆子!
”仆役们面面相觑,动作迟疑下来。沈锦书扶着门框,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压过了柳氏的吵闹:“我给的胆子。”柳氏猛地回头,看到沈锦书,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鼻子:“锦书!你病了一场,莫非真烧坏了脑子?
这些是你母亲的嫁妆不假,但如今侯府是我当家!这些东西自然归我调配管理!你这般胡闹,
让你父亲的脸往哪儿搁!”“归你调配管理?”沈锦书轻轻咳了两声,
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母亲的意思是,我亲生母亲的嫁妆,
我这个嫡亲女儿动不得,反而你这个后来扶正的妾室,可以随意‘调配’?这是哪家的规矩?
是柳家的规矩,还是我们永宁侯府的规矩?”“你!”柳氏最恨人提她妾室扶正的出身,
顿时脸涨得通红,“放肆!我是你母亲!”“我母亲姓林,早已仙逝多年。
”沈锦书语气陡然转冷,“牌位还在祠堂供着呢。柳姨娘若是忘了,
我不介意现在就去父亲面前,好好提醒提醒他,
谁才是侯府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室夫人!”柳姨娘气得浑身发抖,
却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她没想到,往日里虽然骄纵但头脑简单的沈锦书,病了一场后,
言辞竟然变得如此刁钻狠辣,句句往她痛处戳!“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母亲说话!
”沈锦绣闻讯赶来,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柳氏,对着沈锦书泪眼婆娑,
“母亲这些年为你操碎了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苦劳?”沈锦书打断她,
目光扫过沈锦绣发间另一支眼熟的赤金点翠簪,冷笑,“确实辛苦。
辛苦谋划着怎么把我母亲的嫁妆,一支支戴到自己女儿头上。”沈锦绣下意识地想去摸簪子,
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忍住,脸色煞白。就在这时,
一个略显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起:“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竟是沈锦书的祖母,
常年礼佛不管事的老夫人,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她由嬷嬷搀扶着,站在院门口,脸色不虞。
柳氏如同见了救星,立刻扑过去,哭天抢地:“老夫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锦书她……她这是要逼死我啊!擅自搬动库房东西,还出口顶撞,
污蔑我贪墨先姐姐的嫁妆……我这当家的脸面往哪儿放,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老夫人皱着眉,目光扫过院子里狼藉的箱笼,又看向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沈锦书,
最后落在哭哭啼啼的柳氏身上,沉声道:“够了!侯爷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她看向沈锦书:“锦书,你说,怎么回事?”沈锦书微微福了一礼,
语气平静却带着委屈:“祖母容禀。孙女生病这些日子,时常梦到母亲,心中思念难抑。
便想着将母亲的一些旧物搬到近前,以慰思情。谁知柳姨娘百般阻挠,
口口声声说孙女生母的嫁妆归她调配,孙女儿动不得。孙女只是想拿回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不知如何就逼死姨娘了?莫非这侯府里,我连思念亲生母亲,也错了吗?”她说着,
眼圈微微泛红,配上病后的虚弱,显得格外可怜。老夫人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本就对柳氏妾室扶正的身份有些微词,更不喜她这些年越发张扬的做派。
如今听到柳氏竟然连先夫人嫁妆的主意都打,还阻拦嫡亲女儿思念生母,心头火起。
她冷冷瞪了柳氏一眼:“柳氏!锦书思念生母,乃是孝道!她拿自己母亲的东西,天经地义!
你阻拦什么?莫非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柳氏被老夫人当众呵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喏喏不敢再言。沈锦绣也不敢再帮腔,低着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还不快让人把东西搬完!”老夫人斥道,“以后锦书要看她母亲的东西,谁也不许拦着!
”有了老夫人这句话,仆役们再不敢怠慢,手脚麻利地将剩余箱笼全都抬进了东厢房。
柳氏和沈锦绣站在院子里,看着鱼贯而入的箱笼,看着站在门口神色淡漠的沈锦书,
只觉得脸上像是被狠狠扇了几个耳光,火辣辣地疼。她们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沈锦书,
不一样了。而沈锦书,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便转身回了内室。东厢房的库房钥匙,
很快被送了过来,沉甸甸地压在掌心。傍晚时分,云笺也回来了,带回了消息。“小姐,
果然如您所料。奴婢在茶楼看到,下午有好几波人去了绣坊,像是催账的。
后来……赵世子身边的长随悄悄从后门进去了,呆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走。
”沈锦书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沉沉夜色。房间里堆满了樟木箱笼,
散发着陈年的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防蛀药草气息。
沈锦书没有急着去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珠宝古玩,她的指尖划过箱笼边缘,
最终停在了一只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有些陈旧的红木衣箱上。母亲林氏的乳母,
后来成了她最信任的嬷嬷,临终前曾拉着她的手,
提过一句:“小姐……箱底……夹层……给您留的……”前世她沉浸在待嫁的喜悦和羞涩里,
并未深思。后来嫁入伯府,这些箱笼大多被柳氏以“占地方”、“俗气”为由,
直接锁进了陪嫁库房落灰,再后来,就彻底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她手指微颤,
摸索着箱底内侧。果然,在一处不易察觉的接缝处,指尖触到了一点极细微的凸起。
用力一按。“咔哒”一声轻响,一块薄薄的底板弹了起来。下面并非什么金银,
只有几本厚厚的旧账册,以及一叠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沈锦书拿起最上面一本账册,
翻开。里面是母亲清秀工整的字迹,记录的却并非侯府公账,
而是她名下所有陪嫁产业的详细收支,事无巨细,一直到她病逝前几个月。后面几本,
笔迹变了,略显潦草虚浮,显然是接手管理的柳氏让人做的假账,漏洞百出,亏空巨大。
而油纸包里,是几枚样式古朴的玄铁印章,以及……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她抽出信笺,
只有薄薄一页纸,是母亲的笔迹,墨迹略显仓促,像是匆忙写就。“锦书吾儿,若你见此信,
恐母亲已不在身旁。侯府深似海,人心险于川。柳氏非良善,赵家非良配。吾之嫁妆,
乃汝安身立命之本,万不可假手于人。印章所至,如我亲临。望汝谨记,自立自强,
宁为寒门妻,莫做高门妾。珍重,珍重。”短短数行字,如惊雷炸响在沈锦书耳边!
母亲……她早知道!她早知道柳氏和赵家的真面目!她甚至预见到了自己可能的命运!
这封信,这印章,是她早已埋下的退路和警示!
巨大的悲痛和后知后觉的悔恨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死死攥着那封信,指甲抠破了纸张,
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如果前世她能早些发现……如果……不,没有如果。
沈锦书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软弱的泪意已被逼退,只剩下淬火般的冰冷和坚定。
母亲,这一世,女儿绝不会再让您失望!******“小姐,
蕙质酒楼的张掌柜和锦心绣坊的李掌柜来了,在东厢房外候着。”云笺低声禀报。
沈锦书将那枚代表着锦心绣坊最高权限的玄铁印章握在掌心,冰冷的触感让她思绪格外清晰。
“让他们进来。”两个中年男人一前一后进来,神色都有些惴惴不安。
他们算是林夫人的老人了,但这些年被柳氏压着,产业被胡乱指挥,早已不复当年光景,
对着这位突然召见、名声不算太好的嫡小姐,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见过大小姐。
”沈锦书没有绕圈子,直接将那枚印章亮了出来。两人一见那印章,脸色骤变,
态度瞬间恭敬了十分,腰弯得更低了:“大小姐!”“从今日起,绣坊和酒楼,
由我亲自接管。”沈锦书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张掌柜,三日内,
我要看到酒楼近五年所有真实账目,包括柳姨娘和她手下人所有不合理支取的条子,
一笔不漏。”张掌柜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连声应“是”。“李掌柜,
”沈锦书目光转向另一个,
“绣坊如今积压的次货、被拖欠的货款、还有以次充好哄抬价码的烂账,给你五日,
全部理清。五日后,若还有一笔糊涂账,你就不必再来了。”李掌柜腿一软,
差点跪下:“小的……小的定当竭尽全力!”“不是尽力,是必须。”沈锦书语气平淡,
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办好了,以往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以后,赚的钱,
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办不好……”她没说完,但眼中的冷意让两位掌柜如坠冰窟。
他们这才恍然意识到,这位大小姐,绝非他们想象中那个只知追着世子跑的无脑草包!
打发了两位掌柜,沈锦书又拿出母亲那本详细的旧账册,对照着柳氏后来做的假账,
朱笔勾画,很快便罗列出一长串触目惊心的亏空和挪用明细。“玉钏,研磨。”她铺开宣纸,
笔走龙蛇,将柳氏这些年的罪证一条条清晰列明,数据确凿,时间、经手人一目了然。写罢,
吹干墨迹,将其装入信封。“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人的夫人手中。
”沈锦书将信递给云笺,“记住,要让她以为是无意中捡到的。
”王御史是朝中有名的铁面清流,迂腐刚直,尤其看重嫡庶规矩和妇人德行。
其夫人更是出身高门,眼里揉不得沙子,最厌妾室作妖。这封信到她手里,
比直接送到侯爷书房更有用。云笺虽不明白深意,但见小姐神色凝重,
立刻郑重接过:“奴婢省得。”两日后。侯府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柳氏称病不出,
沈锦绣也躲在自己院里。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沈锦书却气定神闲地在院子里修剪那株白玉兰的残枝。前院忽然传来喧哗,似乎有客至。
没过多久,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小姐!老爷……老爷请您立刻去书房一趟!
”沈锦书放下银剪,慢条斯理地净了手。该来的,终于来了。她走进书房时,
永宁侯沈巍正脸色铁青地坐在太师椅上,
地上散落着几张纸——正是她让云笺送出去的那份“罪证”抄录版。柳氏跪在地上,
发髻散乱,哭得脸上的脂粉都花了:“侯爷明鉴!妾身冤枉!这定是有人构陷!是锦书!
一定是她嫉妒锦绣,故意陷害我!”沈巍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地上的纸:“构陷?
这上面的时间、款项、经手人,清清楚楚!你还要狡辩!我竟不知,你胆子大到这个地步!
连先夫人的嫁妆你也敢动!这些年,你到底还瞒着我做了多少好事!”“父亲。
”沈锦书平静地行礼。沈巍看到她,怒火更炽,
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恼怒:“你看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家丑不可外扬!
你竟然……竟然把这种东西送到外人手上!如今王御史直接在早朝上参我治家不严!
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原来已经闹到朝堂上去了。效果比预想的还好。沈锦书抬眼,
目光清凌凌地看向沈巍:“父亲息怒。女儿只是前日清点母亲遗物,发现账目不清,
心中惶恐,又无人可以做主,不得已才将疑虑写下,本想请教一位手帕交,谁知丫鬟不当心,
竟遗失了……是女儿的错。”她这话,把自己摘得干净,却坐实了柳氏的罪名,
更点出了自己“无人做主”的委屈。沈巍一噎,看着女儿苍白却倔强的脸,
想起早朝上同僚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和王御史那句“宠妾灭妻,嫡庶不分”的斥责,
脸上更是火辣辣地疼。他再看地上哭哭啼啼的柳氏,只觉得无比厌烦。“够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柳氏德行有亏,不堪主持中馈!即日起,禁足祠堂思过!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管家对牌……暂时交由老夫人掌管!”柳氏尖叫一声:“侯爷!
”沈巍毫不理会,又看向沈锦书,语气复杂:“你……你也回去好好反省!日后有什么事,
直接来回我!莫要再闹得满城风雨!”“是,父亲。”沈锦书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丝冷嘲。
直接回他?前世她回得还少吗?哪次不是被他和稀泥糊弄过去?只有把遮羞布彻底撕开,
把这家丑摊在阳光下,他才会为了那点可怜的官声和脸面,不得不处置。目的达到,
她懒得多留,转身退出书房。门外廊下,沈锦绣正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显然什么都听到了。
看到沈锦书出来,她眼中射出淬毒般的恨意,几乎要将银牙咬碎。沈锦书脚步未停,
经过她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丢下一句:“妹妹,别急。
”“这才……刚刚开始。”书房外的廊下,空气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沈锦绣那双总是漾着水光的眸子,此刻像是淬了毒的蛇信,死死钉在沈锦书脸上,
恨不能立刻扑上来将她撕碎。她精心描画的红唇哆嗦着,
挤出几个字:“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沈锦书脚步未停,衣袂带起一丝微凉的风,
经过她身边时,侧首,唇角弯起一个极浅、却冰冷刺骨的弧度。“我想怎么样?
”她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砸进沈锦绣耳中,“我想看你们……一无所有。
”不再看她瞬间煞白的脸,沈锦书径直离去,背影挺直,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
回到“锦墨轩”,院门一关,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玉钏和云笺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后怕。小姐这一手,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却真的成了!柳姨娘倒了!管家权回到了老夫人手里!“小姐,
接下来我们……”玉钏声音还带着颤,眼睛却亮晶晶的。沈锦书坐在窗下,
指尖无意识地敲着那只紫檀木匣。“等。”“等?”“等他们狗急跳墙。
”沈锦书目光投向窗外,院墙一角,天空湛蓝,却无端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柳氏绝不会坐以待毙。赵文轩输急了,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她太了解这些人的手段了。
明的不行,必然来阴的。果然,次日黄昏,云笺匆匆进来,脸色发白:“小姐,
绣坊和酒楼那边……出事了。”“说。”“绣坊里几个老师傅突然同时称病告假,
库房里一批要紧的江南云缎不翼而飞。酒楼那边,更是莫名其妙来了一群地痞流氓,
堵在门口,说吃了咱们的酒菜中了毒,嚷嚷着要报官赔钱!张掌柜和李掌柜都快压不住了!
”玉钏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定是柳姨娘和世子……”“除了他们,还有谁。
”沈锦书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果然来了”的冷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前世他们就用过,用来逼她交出铺子管理权,她当时惊慌失措,果然就范。“小姐,
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禀报老夫人或者侯爷?”云笺急道。“告诉他们有什么用?
除了斥责几句,和稀泥了事。”沈锦书站起身,“备车,去酒楼。”“小姐!
那些地痞凶神恶煞的,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玉钏吓得一把拉住她。“我不去,
他们怎么会露面?”沈锦书拂开她的手,眼神冷冽,“放心,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至少,
明面上不敢。蕙质酒楼门口果然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几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混混正堵着大门吵嚷,领头的是个刀疤脸,唾沫横飞,
手里还拎着半只死耗子。张掌柜急得满头大汗,徒劳地解释着。
一辆看似普通的青帷马车悄然停在街角。车帘掀起一角,沈锦书冷漠地看着那边的闹剧。
“云笺,”她放下车帘,“去顺天府,找赵捕头,就说他上月托你打听的那位逃妾,
有消息了,约他两刻钟后,在蕙质酒楼后巷‘叙旧’。”云笺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是!
”赵捕头是顺天府尹手下得力干将,为人刚正,
但有个把柄——他极其宠爱却又管不住的一个外室,上月卷了他的钱财跟人跑了,
他正私下里疯找,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小姐竟连这个都清楚!“玉钏,你下车,
绕到酒楼后门进去,告诉张掌柜……”沈锦书低声吩咐了几句。玉钏眼睛越瞪越大,
连连点头,赶紧溜下车。酒楼前,刀疤脸还在叫嚣,气焰越发嚣张。忽然,
酒楼里冲出几个伙计,不是拿着棍棒,而是端着热气腾腾的大木桶,
里面是刚熬好的、香气扑鼻的肉粥!张掌柜像是忽然得了失心疯,
指着那些混混大喊:“各位父老乡亲看看!这些好汉说咱们酒楼的东西不干净,吃坏了肚子!
可我瞧他们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不像有病的!定是饿得狠了,才来讹诈!我张某人心善,
见不得人挨饿!来啊!请这几位好汉喝粥!管饱!”伙计们应声而上,不由分说,
拿着大勺就往那些混混手里、身上招呼热粥!滚烫的粥劈头盖脸泼过来,
烫得那些混混吱哇乱叫,阵脚大乱!他们是想来讹钱闹事的,哪见过这种“热情”的阵仗!
“妈的!老子不是来喝粥的!”“烫死老子了!滚开!”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看热闹的百姓也哄笑起来。刀疤脸又气又急,眼看计划被打乱,正要发狠动粗——“铛铛铛!
”铜锣声响,一队官差疾步而来,为首的正是一脸络腮胡、神色严肃的赵捕头!“干什么呢!
聚众闹事?!”赵捕头声如洪钟。混混们一见官差,顿时慌了神。刀疤脸还想狡辩:“官爷,
是他们先动手……”话音未落,酒楼里突然连滚爬出一个小混混,
像是之前混在人群里望风的,此刻鼻青脸肿,指着刀疤脸哭喊:“捕头老爷饶命!
不关小的事!是刀疤哥!是永宁伯世子身边的长随给了他十两银子,
让他来蕙质酒楼栽赃讹诈的!说事成之后再给二十两!”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刀疤脸脸色剧变:“你他妈血口喷人!”赵捕头目光一厉:“永宁伯世子?拿下!
”官差一拥而上,将挣扎叫骂的刀疤脸一行全都锁了。躲在马车里的沈锦书,
漠地看着赵捕头“恰好”从那个“叛变”的小混混怀里摸出一锭刻着永宁伯府标记的银元宝,
人赃并获。赵捕头脸色铁青,对着张掌柜拱拱手:“掌柜的放心,
此事顺天府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贵店清白!”说罢,押着一串人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对着永宁伯府的方向指指点点。一场危机,顷刻化解,还反将一军。
马车悄然驶离喧嚣的街道。车内,沈锦书闭目养神。方才那个“叛变”的小混混,
自然是她让玉钏提前用重金和“赵捕头马上就到”的消息吓唬住,并巧妙安排好的。
绣坊那边,不过是几个被收买的老师傅和监守自盗的内贼,
李掌柜有了她提前给的应对之策和撑腰,处理起来只会更容易。回到锦墨轩,不过半个时辰,
两份消息先后传来。绣坊丢失的云缎在其中一个告假老师傅家床底下搜出,
几个蛀虫已被捆了送官。酒楼风波已平,赵文轩的长随虽未直接被抓,
但那锭银子足够让他惹上一身骚。沈锦书听完,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仿佛早在预料之中。
她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小姐,还要写什么吗?”玉钏小声问。沈锦书提起笔,
蘸饱了墨,落笔却并非书信,而是一张张构图新颖别致、标注着奇特针法和绣样的图纸,
以及一份份写着诸如“会员积分”、“特色外卖”、“限时尝新”等古怪词汇的计划书。
她的速度极快,思路流畅,仿佛那些东西早已在她脑中演练过千百遍。
“既然他们送了这份‘大礼’,”她笔下不停,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不回敬点什么,
岂不是太失礼了?”灯光下,她垂眸疾书的侧影沉静而专注,仿佛不是在策划一场商业反击,
而是在勾勒一幅杀伐决断的江山图。玉钏和云笺屏息站在一旁,看着那样的小姐,
只觉得陌生,却又莫名地让人心安,让人……敬畏。******窗外,夜色渐浓。
侯府另一端的院落里,隐约传来瓷器破碎和女人压抑的哭骂声。沈锦书笔尖一顿,抬起眼,
望向那个方向,眸光冷冽,映着跳动的烛火,幽深如潭。她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
“派人去给赵世子递个话。”“就说,三日后‘锦心绣坊’和‘蕙质酒楼’重新开业,
新品上市,优惠酬宾。”“请他,务必赏光。”三日后,蕙质酒楼和锦心绣坊门前车水马龙,
人声鼎沸,与几日的冷清萧条判若两地。沈锦书并未亲自露面,
只坐在酒楼对面茶楼的雅间里,透过半开的窗棂,冷静地俯瞰着这一切。楼下,
小二们穿着统一崭新的服饰,嗓门亮堂地吆喝着“开业大酬宾,
充值会员赠好礼”、“特色外卖,送货上门”。穿着“蕙质酒楼”字样短褂的跑腿伙计们,
捧着精致的食盒,穿梭于附近各大府邸和商铺之间,成了一道新奇扎眼的风景。
绣坊那边更是挤满了各家夫人的马车。橱窗里陈列的不再是寻常可见的花样,
而是沈锦书凭记忆勾勒出的、略带现代简约风却又贴合古韵的新式衣裙图样和成品,
配以“独家设计,限量发售”的招牌,勾得那些追求新奇时髦的贵妇小姐们心痒难耐。
更别提那“消费满额即赠独家香囊或刺绣小样”的噱头。两家店铺门口,
都醒目地贴着盖有顺天府大印的告示,申明此前有人恶意构陷,现已查明真相,
还望诸位明鉴云云。既是澄清,更是无声的示威。生意,比预想中更加火爆。
银钱如流水般涌入。玉钏在一旁看着账本上飞速增长的数字,
手都在抖:“小姐……这、这也太多了……”沈锦书却只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
面上不见丝毫喜色。“这才哪到哪。”她目光扫过街角几个探头探脑、眼神闪烁的身影,
“看着吧,有人比我们更‘关心’这里的进账。”话音未落,楼下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停在酒楼门口,车帘掀起,下来的竟是赵文轩。
他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袍,面容依旧俊朗,
嘴角噙着那抹惯常的、足以迷惑京城无数少女的温和笑意,
仿佛之前顺天府那场闹剧与他毫无干系。他一下车,目光便状似无意地扫过酒楼招牌,
又看向对面茶楼,精准地捕捉到沈锦书所在的雅间窗口,随即微微一笑,
抬步竟直接朝着茶楼走来。“他……他怎么来了?”玉钏顿时紧张起来。
沈锦书眼底掠过一丝极冷的讥诮。“输光了底裤,自然要急着找补。送上门来找不自在,
我岂能不成全他?”脚步声很快停在雅间外,敲门声响起,
伴随着赵文轩那副令人作呕的温柔嗓音:“锦书妹妹,可在里面?
方才在楼下似乎瞧见你的丫鬟,想着你或许在此,特来一见。”沈锦书给云笺使了个眼色。
云笺上前打开门,垂首行礼:“赵世子。”赵文轩迈步进来,目光迅速将雅间扫视一圈,
最后落在临窗而坐的沈锦书身上,笑容加深,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无奈和宠溺:“锦书,
你如今倒是大忙人了。弄出这般大动静,也不怕累着自己?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何须如此辛苦抛头露面?”他自顾自地在沈锦书对面坐下,
语气亲昵得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龃龉:“我知你前些日子受了委屈,心中有气。
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你的产业,我自然……”“世子。”沈锦书终于抬眼看他,
打断了他的表演,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谈论天气,“帮忙?
像上次帮你那位长随‘帮忙’一样,帮到顺天府大牢里去吗?”赵文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被无奈取代:“锦书,那事是个误会,
我已重重责罚了那擅作主张的奴才!今日我来,一是替你高兴,二也是代家母前来问问,
你我的婚事……”“婚事?”沈锦书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轻轻笑出了声,
“世子莫非忘了,三日前,贵府长随涉嫌讹诈我名下酒楼,人赃并获,
物证上还刻着永宁伯府的徽记。此事虽未张扬,但该知道的人,想必都知道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刺赵文轩:“在这种情况下,世子竟还觉得,
我们之间,存在‘婚事’这种东西?”赵文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那层温文尔雅的假面再也维持不住,语气也变得冷硬:“沈锦书,你不要太过分!聘礼已下,
婚约已定,岂是你说反悔就反悔的?你如此行事,将两府颜面置于何地?
将来又有谁敢娶你这等出尔反尔、不遵妇道的女子!”“颜面?”沈锦书嗤笑一声,
“世子派人讹诈未婚妻店铺时,可曾想过颜面?至于有没有人敢娶——”她故意顿了顿,
欣赏着赵文轩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俊脸,才慢悠悠地接道:“这就不劳世子费心了。毕竟,
能被一锭刻着自家徽记的银子就轻易扳倒的盟友,想来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世子有空操心我的婚事,不如多想想,如何填补你赌坊和私下钱庄那几千两的亏空。听说,
利息滚得很快?”赵文轩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
惊疑不定地瞪着沈锦书:“你……你胡说什么!”他赌钱亏空、挪用款项甚至借了印子钱,
这些事他瞒得极死,她怎么可能知道?!难道她一直在暗中调查他?!
巨大的恐慌和被看穿底牌的羞恼瞬间淹没了他!沈锦书却已懒得再看他一眼,端起茶盏,
淡淡送客:“云笺,送世子爷。记得把账结了,我们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尤其是……快要破产的人。”“你!”赵文轩气得额角青筋暴跳,指着沈锦书,手指颤抖,
最终却碍于场合,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狠狠一甩袖,铁青着脸,
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去。雅间内重归寂静。玉钏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小姐,
您刚才可真吓死奴婢了!您怎么知道他……”“狗急跳墙,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招。
”沈锦书放下茶盏,目光再次投向楼下喧嚣的街道,语气淡漠,“去查查,
赵文轩最近和哪些赌坊、钱庄来往密切,尤其是利息最狠的那几家。把他借钱的字据,
想办法‘送’一份到永宁伯夫人手上。”那位伯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最恨儿子不成器,
尤其恨他赌钱。“是!”云笺立刻应下。这时,楼下街道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
似乎有仪仗开路。一队看着就极不寻常的护卫护着一辆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马车缓缓驶过街口,
并未停留,径直往皇城方向而去。但那马车经过时,车窗帘子被风吹起一角,
里面一道沉静锐利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茶楼窗口,
与沈锦书的视线有了一刹那极短暂的交汇。冰冷,威严,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
沈锦书心头莫名一凛。那目光……是谁?她下意识地蹙眉,再想看时,马车已经远去,
只留下街面百姓低声的议论和猜测。“小姐,怎么了?”玉钏好奇地问。“没什么。
”沈锦书收回目光,压下心底那丝异样,或许只是错觉。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楼下的生意经,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棂。赵文轩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而她的路,也还很长。
那条通往东宫的风光之路,注定要用仇人的尸骨和鲜血来铺就。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
轻轻呷了一口。苦涩回甘。正如她如今的人生。那惊鸿一瞥的冰冷目光,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锦书心底漾开几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沉底,
被更紧迫的算计压下。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赵文轩那张铁青扭曲的脸,
在她脑中挥之不去。羞恼,惊惧,还有被戳破最大秘密后的狗急跳墙。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云笺。”“奴婢在。”“赵文轩私下借钱的那些字据,不必等了,
现在就‘送’去永宁伯夫人手上。要快,要让她觉得是‘意外’发现儿子竟烂赌到如此地步。
”沈锦书语速不快,却字字带着冷硬的决断,“再添一把火,
把他挪用……或许还意图挪用军饷补窟窿的风声,透给他父亲永宁伯的心腹副将知道。
”云笺心头一凛,低声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小姐这是要把赵世子往死里逼!
永宁伯夫人溺爱儿子,但更看重爵位和自家在军中的那点势力,若知道儿子不仅烂赌,
还可能把手伸向军饷……那后果,简直不敢想。玉钏在一旁听得手心冒汗:“小姐,
这般……会不会逼得他……”“狗急跳墙?”沈锦书替她说完,唇角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就是要他跳。他不跳起来,我怎么好名正言顺地……打断他的腿?”她起身,
理了理裙摆:“回府。”永宁伯府此刻已炸开了锅。
伯夫人捏着那叠厚厚的、印着儿子手印画押的借据,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晕厥过去。几千两!
利滚利!还是京城最臭名昭著的那几家地下钱庄!她指着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赵文轩,
哭骂声穿透院落:“孽障!你这个孽障!你是要气死为娘,是要把这个家都败光啊!
”赵文轩梗着脖子,还想狡辩:“母亲!那是有人构陷!是沈锦书那个毒妇!
她……”“构陷?!”伯夫人将借据狠狠摔在他脸上,
“这手印也是别人按着你的手画的不成?!你房里偷偷变卖的古玩玉器,
难道也是别人偷的不成?!”正闹得不可开交,永宁伯赵莽一脸寒霜地大步进来,
身后跟着的心腹副将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侯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轩儿他……”伯夫人如同见了救星,扑过去哭诉。赵莽却一把推开她,目光如刀,
死死钉在赵文轩身上,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你最近,
是不是动过西大营军饷的念头?”赵文轩猛地抬头,眼底瞬间爬满惊恐:“父、父亲!没有!
绝对没有!我怎敢……”“不敢?”那副将冷哼一声,上前一步,
“世子爷前日是否曾以伯爷名义,询问过军饷入库的流程和看守换防的时辰?
若非底下人觉得蹊跷,暗中报于我知,只怕……”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
赵莽额上青筋暴起,猛地一脚踹在赵文轩心口!“逆子!!”这一脚力道极大,
赵文轩被踹得倒飞出去,撞翻博古架,瓷器玉器哗啦啦碎了一地。他趴在地上,
咳得撕心裂肺,满嘴都是血腥味。“那是将士们卖命的钱!你也敢动念头!
我赵家怎么生出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赵莽气得浑身发抖,抽出墙上挂着的马鞭,
没头没脑地就抽了下去!鞭子破空声,赵文轩的惨叫声,伯夫人的哭嚎声,响成一片。
永宁伯府一夜之间,鸡飞狗跳,颜面扫地。消息如同长了翅膀,
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各个角落。
永宁伯世子赵文轩烂赌成性、欠下巨债、甚至可能觊觎军饷的消息,
成了勋贵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谈资。连同之前他长随讹诈未婚妻店铺的丑事,
也被翻出来反复咀嚼。一时间,赵文轩名声臭不可闻。
连带着永宁伯府都成了众人暗中嘲笑的对象。沈锦书在锦墨轩里,
听着玉钏打听回来的、添油加醋的版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轻拨弄着香炉里新添的香片。
“侯爷那边……有什么动静?”她问。玉钏压低声音:“侯爷下朝回来就发了好大的火,
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听说……是王御史又参了侯爷一本,说他识人不明,
与永宁伯府这等门风败坏之家结亲,
险些误了嫡女终身……”沈锦书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很好。火候差不多了。果然,
傍晚时分,沈巍沉着脸来了锦墨轩。他看着坐在灯下、神情平静甚至有些疏离的女儿,
第一次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这个女儿,似乎一夜之间就变得陌生而富有主见,
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用来联姻巩固地位的工具。“父亲。”沈锦书起身,
例行公事般地行礼。沈巍挥挥手,沉默了片刻,
才艰难开口:“永宁伯府那边的事……你也听说了吧?”“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女儿想不知道也难。”沈锦书语气平淡。沈巍脸上有些挂不住,
咳了一声:“赵家小子行事荒唐,不堪托付。为父……为父当初也是被他表象所蒙蔽。
这桩婚事,就此作罢。我明日便去永宁伯府,将婚书和信物取回。”他说得干脆,
仿佛之前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的人不是他一般。沈锦书心中冷笑,
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后怕:“全凭父亲做主。只是经此一事,
女儿心中惶惧,只怕日后……”“日后你的婚事,为父定会更加慎重!”沈巍立刻保证,
随即又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母亲留下的那些产业,
你打理得……很好。看来确是颇有天赋。只是女子终究不便过多抛头露面,若有难处,
尽管来寻为父,或让你兄长……”“多谢父亲关怀。”沈锦书打断他,微微垂眸,
掩去眼底的讥讽,“女儿尚且应付得来。若真有棘手之处,再劳烦父亲和兄长不迟。
”想趁机插手?做梦。沈巍看着她低眉顺眼却油盐不进的样子,一肚子的话被堵了回去,
最终只能悻悻然说了几句场面话,转身离开。送走沈巍,沈锦书走到窗前。夜空无星,
只有浓墨般的云层低压着,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雪。******解除婚约,
只是斩断了最明显的一条锁链。柳氏虽失势却未死,沈锦绣犹在,
赵文轩更是条被打痛了会疯狂反扑的毒蛇。
还有……那个在茶楼有一面之缘的、目光冰冷慑人的神秘人物。她轻轻呵出一口白气。
她的指尖在冰冷的窗棂上缓缓划过。婚约解除的消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烫得永宁伯府和侯府某些人坐立难安。锦墨轩却异样平静。
沈锦书甚至颇有闲情地指挥小丫鬟将新开的红梅插入瓶中,
仿佛外界那些风言风语、那些暗中窥探的恶意的目光,都与她无关。
直到云笺脚步匆匆地进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沈锦书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顿。
“人现在在哪儿?”“就在东厢库房那边,说是奉了侯爷的令,
来清点登记夫人嫁妆里的古玩摆件,年底了,要走个章程。”云笺语气带着急怒,
“可带头的就是柳姨娘从前安插进库房的刘婆子!眼神鬼祟,一看就没安好心!”果然来了。
沈锦书眼底掠过一丝冷芒。柳氏禁足,沈锦绣沉寂这几日,原来是在琢磨这个。明着动不了,
就想借着“清点”的名头,浑水摸鱼,甚至栽赃陷害?“走吧,”她放下银剪,
“去看看他们唱的是哪一出。”东厢库房外,果然围了不少人。领头的刘婆子腆着肚子,
正拿着一本册子,趾高气昂地指使着几个小厮搬抬箱笼,嘴里还不干不净:“都仔细着点!
磕了碰了,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这可是先夫人的嫁妆,金贵着呢!如今大小姐自个儿管着,
咱们更得帮衬着点,免得日后少了什么,说不清……”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恶毒至极。
“刘妈妈这是在帮谁清点?又要帮谁‘说清’?”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回头,
只见沈锦书披着一件素锦斗篷,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
刘婆子吓了一跳,随即想起背后的靠山和侯爷的“命令”,又挺直了腰板,
皮笑肉不笑地上前行礼:“大小姐金安。老奴是奉了侯爷的令,来例行清点登记,
年底府库对账,都是这个规矩。”她特意强调了“侯爷的令”。“哦?父亲倒是操心。
”沈锦书目光扫过那些被胡乱搬出的箱笼,里面不少珍玩玉器确实价值不菲,“既然是清点,
账册呢?我母亲的嫁妆单子在此,刘妈妈拿的是哪本册子?不妨对一对。”她身后,
玉钏立刻捧出那本厚厚的、母亲亲笔的嫁妆明细。刘婆子脸色微变,
强自镇定:“大小姐说笑了,老奴自然是对着府里的公册……”“公册?”沈锦书轻笑一声,
声音陡然转厉,“我母亲的嫁妆,何时入了侯府公册?刘妈妈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还是觉得我沈锦书好欺,连自己生母的私产和公中的东西都分不清了?!
”这一声喝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婆子被震得后退一步,脸色发白:“大小姐息怒!
老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沈锦书步步逼近,
目光如冰刃刮过刘婆子和那几个眼神闪烁的小厮,“趁着清点,摸走几件不起眼的小玩意?
还是……干脆往这里面塞点不该塞的东西,到时候反咬我一个监管不力、中饱私囊?
”刘婆子心底的算计被一字不差地戳破,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小姐明鉴!
老奴不敢!老奴万万不敢啊!”“不敢?”沈锦书俯视着她,从袖中慢悠悠抽出一张纸,
抖开,“那你解释解释,你儿子昨儿个在西街赌坊,输掉的五十两银子,是哪儿来的?
你男人在城外新置的那三亩水田,又是哪儿来的钱?
”纸上清清楚楚写着刘婆子家近日来的异常进项,时间、地点、数额,明细得令人胆寒。
刘婆子如遭雷击,瘫软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这才明白,这位大小姐,
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可以随意糊弄的草包!她什么都知道!“拖下去。”沈锦书漠然转身,
吩咐跟上来的家丁,“按侯府规矩,背主窃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然后,连同这份供词,
一并送去给父亲发落。”家丁们看着地上烂泥般的刘婆子,又看看眼前气场冰冷的大小姐,
哪敢怠慢,立刻堵了嘴将人拖走。现场鸦雀无声,先前那些气焰嚣张的小厮们个个噤若寒蝉,
头几乎埋到胸口。沈锦书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还有谁,想帮着我‘清点’‘说清’的?”无人敢应声。
“既然没有,那就都滚出去。”她冷冷道,“记住,这地方,我说了算。
谁的爪子再敢伸进来,就不只是剁爪子那么简单了。”仆役们如蒙大赦,连滚爬出东厢院子。
经此一事,侯府上下再也无人敢小觑这位雷厉风行、手段狠辣的大小姐。锦墨轩的铁桶地位,
悄然确立。几日后,一场小雪初霁。沈锦书应几位交好的官家小姐之邀,
前往京郊梅园赏雪煮酒。她本不欲在这些场合过多露面,
但想到其中一位小姐的兄长似乎在东宫任职,便改了主意。梅园里暗香浮动,
贵女们笑语盈盈,吟诗作画,看似一派风雅。沈锦书只坐在暖亭一角,安静地烹茶,
偶尔抬眼,目光掠过那些虚伪的应酬,落在远处被侍卫隔开的、更为清幽的梅林深处。
那里似乎有另一群人,气度不凡。忽然,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打破了暖亭的和睦。“哟,
这不是沈大小姐吗?几日不见,气色倒是更好了。也是,卸了那么一桩糟心的婚事,
心里石头落了地,自然是吃得好睡得香了。”说话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
素来与沈锦绣交好,此刻正语带嘲讽地看着她,身边几个小姐也掩嘴轻笑,眼神不善。
沈锦书眼皮都未抬一下,自顾自将沸水冲入茶壶,茶香氤氲而起。那小姐见她不理,
自觉受了轻视,语气更酸:“要我说啊,这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和姻缘。
某些人倒是狠心,说退婚就退婚,闹得满城风雨,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亭内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沈锦书这才缓缓放下茶壶,抬眼,
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那侍郎千金:“李小姐似乎很关心我的婚事?
”李小姐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强撑着道:“不过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提醒你几句。
女子终究还是要柔顺些才好,太过强势尖刻,只怕……”“只怕什么?”沈锦书打断她,
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怕像李小姐这般‘柔顺’,明明心仪新科探花郎,
却只因你父亲嫌他门第低微,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与旁人议亲,自己躲在房里哭了三四日?
”李小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李小姐心里清楚。”沈锦书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诛心,“或许,
我还可以问问探花郎,他书房里那几封未曾署名的相思诗词,笔迹看着倒是眼熟得很?
”亭内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在沈锦书和李小姐之间来回扫视。
李小姐羞愤欲绝,眼圈瞬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指着沈锦书“你”了半天,
最终哇的一声哭出来,扭头跑了出去。暖亭内鸦雀无声,先前那些附和嘲讽的小姐们,
个个面色讪讪,不敢再看沈锦书一眼。沈锦书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执起茶壶,
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雾气模糊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想用名声和婚事来拿捏她?
真是蠢得可怜。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体面、气质沉稳的中年嬷嬷悄无声息地走进暖亭,
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沈锦书面前,微微福了一礼。“沈大小姐,奴婢奉主子之命,
请您移步一叙。”众贵女皆是一愣,看向那嬷嬷的衣着气度,绝非寻常人家仆役,
心下暗自猜测。沈锦书抬眸,看向嬷嬷:“不知贵上是?”嬷嬷神色恭敬,
却口风极紧:“主子说,大小姐方才烹茶的手艺极好,想请教一二。就在前方梅林小筑。
”沈锦书目光微动,放下茶盏。该来的,终于来了。她站起身:“烦请带路。
”穿过重重梅枝,侍卫悄然让路,小筑近在眼前。嬷嬷在门口止步,躬身示意她独自进去。
沈锦书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室内暖香袭人,一人背对着她,临窗而立,
身着玄色暗金纹常服,身姿挺拔如松,正望着窗外雪压梅枝的景致。听到开门声,
他缓缓转过身。面容俊美近乎凌厉,眉宇间凝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正是那日在茶楼惊鸿一瞥的男人!他目光落在沈锦书身上,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探究。“沈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醇厚,
却自带一股冰冷的穿透力,“方才亭中,好利的口齿。”沈锦书心头微凛,面上却不露分毫,
依礼福身:“臣女参见太子殿下。雕虫小技,让殿下见笑了。”她竟一口道破了他的身份。
太子殿下——萧景玄,眼底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兴味。他并未否认,
只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怕我?”沈锦书微微垂眸,
声音平稳:“殿下龙章凤姿,臣女唯有敬仰,何来惧怕?”“是吗?”萧景玄轻笑一声,
那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那你可知,我为何找你?”沈锦书抬起眼,
坦然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臣女愚钝。或许……与臣女那点不值钱的生意,
或是与臣女刚刚摆脱的那桩糟心的婚约有关?”萧景玄凝视她片刻,
忽然道:“孤需要一个能打理私产、且绝对清醒懂事的人。”他语气平淡,
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沈锦书耳边!这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告知。她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
心脏骤跳,面上却依旧沉静:“殿下麾下能人辈出,何须找一个闺阁女子?
”“因为他们都不够狠,也不够聪明。”萧景玄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一切伪装,
“更因为,你足够有野心,也足够……恨。”他往前又迈了一步,两人距离极近,
他身上清冷的龙涎香气混合着窗外寒梅的冷香,带来一种极具压迫性的威慑。“沈锦书,
”他唤她的名字,字句清晰,“替孤做事。孤给你想要的——权势,地位,
还有……复仇的机会。”“如何?”太子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近乎冷酷的穿透力,在这间暖香浮动的梅林小筑里回荡。
沈锦书袖中的指尖猛地掐入掌心,
尖锐的痛感让她沸腾的血液和骤然收紧的心跳强行平复下来。她抬起眼,
迎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野心的墨眸。没有惊慌,没有畏缩,
甚至没有立刻感恩戴德地应下。她只是微微偏头,像是在评估一场交易,
语气平静得近乎狂妄:“殿下能给我这些,又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一旁侍立的嬷嬷几乎屏住了呼吸。萧景玄眼底的讶异和兴味更深了。
他见过太多人在他面前或谄媚或恐惧或激动失态,
却从未有人如此直接、甚至带着一丝谈判的姿态反问代价。“你的忠诚,”他缓缓开口,
每个字都淬着冰,“和你所有的能力。从今往后,你的人是孤的人,你的产业,是孤的产业。
你只需对孤一人负责。”沈锦书沉默片刻。这是要将她彻底绑上太子的战车,奉献所有,
包括她刚刚握在手中的那点微薄资本。风险极大,一旦失败,万劫不复。但诱惑更大。权势,
地位,复仇……还有,通往东宫的那条路。她缓缓屈膝,
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甚至带着一丝郑重的礼。“臣女,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没有谄媚,
没有激动,只有冷静的应诺,如同将士接下军令状。萧景玄看着她低垂的、线条优美的脖颈,
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意。“很好。”他转身,走回窗边,
“第一件事。孤在城南有处亏空多年的皇庄,账目混乱,产出稀薄。给你一个月,
让它扭亏为盈。”这不是请求,是考题。“臣女领命。”沈锦书应道,没有丝毫犹豫。
“云岫。”萧景玄唤道。方才引路的嬷嬷立刻上前:“奴婢在。”“以后你跟着沈小姐,
听她调遣。需要什么,直接联系暗卫。”萧景玄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是。
”云岫嬷嬷恭敬应下,随即对沈锦书行礼,“奴婢云岫,见过小姐。”沈锦书心中明了,
这是助手,更是眼线。她坦然受礼:“有劳嬷嬷。”“去吧。”萧景玄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姿态淡漠,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交易,不过是随口一提的小事。
沈锦书不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门在身后合上,将满室暖香和那迫人的威压隔绝在内。
冷冽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精神一振。云岫嬷嬷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低眉顺眼,
却自有一股沉稳干练的气度。回到锦墨轩,
玉钏和云笺见小姐带回一个气度不凡的生面孔嬷嬷,皆是惊讶,却不敢多问。
沈锦书屏退旁人,只留云岫在内室。“嬷嬷既是殿下派来助我,我便直言不讳。
”沈锦书看着她,“城南皇庄的旧账,最快何时能拿到?”云岫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利落答道:“最迟明日晌午,连同庄头、佃户的名册背景,一并送到小姐案头。”“好。
”沈锦书点头,“有劳。”云岫办事效率极高,翌日中午,果然捧来厚厚一叠账册和卷宗。
沈锦书将自己关在书房,对着那些漏洞百出、明显做了手脚的旧账,
以及云岫补充提供的、关于庄头欺上瞒下、勾结地方小吏贪墨的线索,
一看便是整整一日一夜。烛火燃尽又续上。第三日清晨,她推开房门,眼下虽有淡淡青黑,
眼神却亮得惊人。她将一份写满批注的账目明细和一份全新的庄园管理章程交给云岫。
“贪墨的庄头及其党羽,证据确凿,按律送官。愿意留下的佃户,租子按新章程减免三成,
但需精耕细作,超额产出可按比例分红。不愿留的,发放遣散银,绝不强求。从我的私账里,
拨一笔钱,购买新粮种和农具。另外,”她顿了顿,“在庄子里腾出地方,开办蒙学,
请个老秀才,佃户子弟皆可免费入学,笔墨纸砚由庄子里出。
”云岫接过那叠条理清晰、恩威并施的计划,越看越是心惊!
这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的见识和魄力!不仅一眼看穿积弊,
更能迅速拿出如此周全的整治方案,尤其开办蒙学一举,看似耗费,实则收买人心,
着眼长远!“小姐……这蒙学……”“照做便是。”沈锦书语气平淡,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云岫深深看了她一眼,收起所有疑虑:“是,奴婢即刻去办。
”雷霆手段之下,皇庄风气骤然一清。新章程颁布,佃户们惊喜于租子减免和分红许诺,
又见主家竟愿为子弟办学,感激涕零之余,干劲十足。消息悄然传回东宫。
萧景玄看着暗卫递上的详细呈报,目光在那“开办蒙学”四个字上停留良久,
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看来,孤倒是捡了个宝贝。”他自语道,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一月之期将至,皇庄账面已肉眼可见地好转,第一季的新粮种也已播下,
长势喜人。这日,沈锦书正核对云岫送来的最新账目,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翅膀扑棱声。
一只通体黝黑、神骏异常的海东青利箭般穿窗而入,稳稳落在窗棂上,
锐利的鹰爪上绑着一支细小的竹管。云岫神色一凛,上前熟练地解下竹管,
取出里面卷着的纸条,只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立刻递给沈锦书。
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北境军饷亏空案,户部侍郎李崇义或为关键,
其女与沈二小姐过从甚密。速查李家资金流向。没有落款,但那字迹铁画银钩,自带威势。
沈锦书瞳孔微缩。北境军饷!这才是太子真正要她碰的东西!远比一个皇庄凶险百倍!
牵扯到朝廷大员和边境安危!李崇义……其女李明月,确实是沈锦绣最近的“手帕交”,
两人时常相约听戏赏花,好不亲热。“云岫。”“奴婢在。”“动用一切力量,查李家,
尤其是李崇义夫人和女儿的所有开销用度,珠宝首饰,衣铺银楼,赌坊暗庄,越细越好。
”沈锦书语速极快,“重点查他们近期有无异常的大额支出,或是来路不明的进项。”“是!
”云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沈锦书走到窗边,看着那只昂首挺立的海东青,
它冰冷的眼珠似乎也回望着她。风声鹤唳,棋局已悄然布下。
她轻轻摸了摸海东青光滑的羽毛。“告诉他,我知道了。”猎鹰振翅,冲入云霄,
转瞬消失在天际。沈锦书负手而立,目光穿越重重屋脊,望向皇宫的方向。
户部侍郎……李崇义……她微微眯起了眼。这一次,她要钓的,是条真正的大鱼。
海东青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潭的巨石,在沈锦书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表面却依旧平静无波。北境军饷,户部侍郎李崇义……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也更危险。
云岫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两三日,关于李家,
尤其是李夫人和李明月母女的详细调查便悄无声息地送到了沈锦书案头。账目做得极其干净,
明面上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李崇义为官多年,老奸巨猾,显然深谙此道。然而,
百密终有一疏。沈锦书的目光,
最终锁定在几笔看似寻常、却经不起细究的开销上——李夫人名下的一处别院,
近半年修缮费用高得离谱;李明月则在京城最大的银楼“宝华斋”,
半年内购入珠宝首饰的频率和价值,远远超出一个侍郎千金应有的份例。
“宝华斋……”沈锦书指尖点着那个名字,眸色转深。这家银楼背景神秘,
据说与几位皇子都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是京城权贵洗钱和暗中交易最常用的白手套之一。
“云岫,想办法拿到宝华斋这半年的大额交易记录,尤其是与李夫人和李明月相关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从暗卫里挑两个生面孔、手脚干净的生手去做,无论成败,
立刻撤离,绝不纠缠。”“是。”云岫领命,没有丝毫迟疑。吩咐下去,
沈锦书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觉得仿佛遗漏了什么更关键的东西。
李崇义如此谨慎,会轻易让妻女在宝华斋留下把柄?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调查记录,
最终停留在李明月近期频繁出入的几家戏楼、茶社的名字上。其中一家,名为“听雨阁”的,
似乎格外得她青睐。“听雨阁……”沈锦书沉吟片刻,“玉钏。”“奴婢在。”“去查查,
沈锦绣最近常去哪些地方散心?”玉钏虽不解,但仍很快带回消息:“回小姐,
二小姐最近……常去城西的静心庵祈福,说是为柳姨娘诵经求情。”她顿了顿,小声补充,
“不过,奴婢打听过,静心庵和听雨阁,就隔了一条街。”一条街!沈锦书眼底猛地一亮!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李崇义不会让妻女直接碰军饷脏银,
但他可以借助其他看似毫不相干的人!而沈锦绣,
这个因为柳氏倒台、婚事无望而恨她入骨的妹妹,就是最好用的那把刀!“云岫!
”她声音陡然锐利,“立刻派人盯死静心庵和听雨阁之间的所有小巷、后门!
重点监视沈锦绣和李明月的贴身丫鬟!看看她们‘祈福’和‘听戏’之余,
有没有‘偶然’相遇,交换过什么‘东西’!”命令发出去不到半日,
暗卫便传回了确凿消息——沈锦绣的心腹丫鬟和李明月的贴身婢女,
多次在听雨阁后巷的胭脂水粉铺“偶遇”,且每次“偶遇”后,
沈锦绣的私账上都会多出一笔来路不明的银子,而李明月则会新得一件价值不菲的首饰。
交易!用军饷脏银,通过这种曲折的方式,换取李崇义在朝堂上对永宁侯府的“关照”,
或是别的什么承诺!沈锦书看着暗卫画下的交易地点、时间、人物对接的路线图,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沈锦绣,我的好妹妹,你真是……自寻死路!
“把这些东西,抄录一份。”她将证据推给云岫,“原档密封,连同我的奏报,
即刻呈送东宫。”“那抄录的那份……”云岫问。沈锦书目光转向窗外,
侯府深处那座此刻显得格外沉寂的院落。
“自然是送去给我们那位……正在‘静心’祈福的好妹妹。”“顺便告诉她,明日午时,
我会去静心庵‘探望’她。让她……做好准备。”静心庵禅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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