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校园霸凌的旁观者

食堂的饭菜很油。我扒拉着碗里的青菜，只想快点吃完。陈浩的脚，穿着一双白得发亮的鞋，

突然横在我面前。我没注意，汤洒了出去，刚好溅在他的鞋面上。那片油污，黄得特别难看。

周围一下就安静了。“你知道我这双鞋多少钱吗？”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见。

他那几个跟班，笑着围了上来。我站起来，说：“对不起。我赔你干洗费。”他笑了。

用手指点了点那块污渍，说：“一千八。限量款。干洗？你拿什么洗？”我说：“我赔你。

”“赔？”他上下打量我，看我洗得发白的校服和旧帆布鞋。“你拿什么赔？

拿你一个月的生活费？够吗？”他身后的一个男生说：“浩哥，别跟这种穷鬼废话了。

”陈浩没理他，他盯着我，像看一只蚂蚁。他端起我的餐盘，把剩下那半盘油腻的菜，

慢慢地，从我的头顶倒了下去。菜汤顺着我的头发流下来，黏糊糊的。米粒粘在我的脸上。

整个食堂的人都在看。有人在笑，有人拿出手机在拍。我站着没动。陈浩把空餐盘扔在地上，

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用那双干净的手，拍了拍我沾着米粒的脸，说：“这样，就干净多了。

”他说：“给你三天时间。一万八。少一分，我就让你在学校里待不下去。”我看着他，

没说话。他好像被我的眼神惹火了，皱起眉，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撞到了后面的桌子。

桌上的碗筷掉了一地。我还是没说话。2厕所的隔间，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陈浩站在门口，身后是他的两个跟班。一个人拿着手机，摄像头对着我。“躲在这儿哭呢？

”陈浩笑着走进来，蹲下，看着缩在角落的我。“我说了，让你待不下去。”我抬头看他。

我的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有一股馊味。“给你个机会。”他把他的那双鞋伸到我面前。

“把它舔干净。舔干净了，那一万八，我就不要了。”他身后的跟班在大笑。

手机的红点一直亮着。我看着那双鞋，鞋面上的油污已经干了，变成了一块深色的印记。

我说：“我不会。”陈浩的脸沉了下来。他站起来，一脚踢在我旁边的水管上。

水管发出巨大的响声。“嘴还挺硬。”他从口袋里拿出我的手机。那是很旧的国产机，

屏幕上有一道裂痕。“这是你的？”他拿在手里掂了掂。“这种垃圾，现在还有人用？

”他把手机扔在地上，用他那双一千八的鞋，狠狠地踩了上去。屏幕碎裂的声音，很清楚。

“拍下来。”陈浩对他身后的跟班说。那个跟班把手机镜头对准我，说：“笑一个啊，穷鬼。

”陈浩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拽起来，按在墙上。他把脸凑得很近，说：“我再问你一遍。钱，

还不还？”我说：“会还的。”“好。”他松开我，退后一步。“现在，对着镜头说。

说‘我是个穷酸的小偷，我偷了浩哥的钱’。”我看着那个黑洞洞的镜头，没动。“不说？

”陈浩的耐心好像用完了。他从跟班手里拿过手机，点开视频，对着我晃了晃。“我数三声。

不说，这段视频，现在就发到校园网。让全校的人都看看，你有多贱。”“一。”“二。

”我看着他。“三。”他按下了发送键。我闭上了眼睛。3学校的公共电话亭，

有一股铁锈和灰尘的味道。我把口袋里翻出来的最后两枚硬币，投了进去。

电话接通的“嘟嘟”声，响了很久。我看着电话亭玻璃外面的天。天是灰色的。电话通了。

“喂？”是我妈的声音。她的声音总是很温柔。我的手在抖。握着冰冷的话筒，

手心里全是汗。“喂？是小默吗？怎么用公用电话打？”我妈在那头问。我张了张嘴，

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石头。那些在食堂的嘲笑，在厕所的羞辱，

还有手机被踩碎的声音，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小默？你怎么了？说话啊。

”我妈的声音开始有点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闻到的，还是铁锈味。我说：“妈，

我被人欺负了。”就这一句。我说完，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电话那头，沉默了。

那种沉默，大概持续了五秒钟。那五秒钟，特别长。长到我以为电话断了。然后，

我听见我妈的声音。她的声音变了。温柔不见了，变得特别冷静，冷静得像一块冰。

她说：“知道了。”她说：“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不要哭。说事实，说细节。谁，

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从那双鞋，到头上那盘菜，再到厕所里的视频。我说得很慢，

很清楚。我没有哭。我说完，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见电话里有翻动纸张的声音，

还有我爸在旁边低声问了一句：“严重吗？”我妈对着话筒，对我说：“小默，别怕。

你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和你爸来学校。”我说：“嗯。”“还有，

”我妈顿了一下，说：“从现在开始，不要和他们有任何接触。他们找你，你就走开。

他们打你，你就抱着头。保护好自己。剩下的事，交给我们。”电话挂了。我握着话筒，

站了很久。外面，好像要下雨了。44第二天，天阴沉沉的。一辆黑色的国产车，

很旧的款式，停在校门口。车牌是普通的本地牌照。车很干净，但看得出开了很久。

我爸从驾驶座下来。他穿着一身很普通的夹克，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看起来，

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教职工。他的眼神很平静，像一口很深的井。我妈从副驾驶下来。

她穿着一件风衣，头发盘了起来。她没化妆，但眼神很亮，像鹰的眼睛。

她扫了一眼学校的大门，好像在看一栋需要解剖的建筑。他们走到我面前。

我爸摸了摸我的头，说：“瘦了。”我妈看着我的脸，说：“别怕。”他们没有去教务处，

也没有去找班主任。我妈问清楚了陈浩的班级。然后，他们直接往教学楼走去。我跟在后面。

正是课间。走廊里很吵。我们走到高二三班的门口。陈浩正靠在门框上，和他的跟班们吹牛。

看见我，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变得很坏。“哟，还真敢来上学啊？”他朝我走过来。

“钱准备好了吗？”他看见了我身后的我爸妈。他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更厉害了。“怎么？

把家长叫来了？吓唬我啊？”我爸妈没理他。我爸只是看着他，平静地问：“你就是陈浩？

”陈浩抱着胳膊，歪着头，说：“是啊，大叔。找我有事？”我妈拿出手机，

对着陈浩和他那几个跟班，拍了一张照片。闪光灯亮了一下。陈浩的脸一下就变了。

“你他妈拍什么？”“别紧张。”我妈放下手机，看着他，笑了笑。“留个纪念。

”我爸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我前面。他对陈浩说：“我女儿说，你让她赔你一万八。

还把菜汤倒在她头上，拍了视频。是吗？”陈浩梗着脖子，说：“是又怎么样？

她弄脏了我的鞋！穷鬼就该被教训！”周围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我爸点了点头。

好像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黑色的录音笔，按下了开关。

5录音笔的红灯，一闪一闪的。我爸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他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六章，第五十四条，

学校应当建立学生欺凌防控工作制度。对实施欺凌的未成年学生，

学校应当根据欺凌行为的性质和严重程度，依法加强管教。

”他又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寻衅滋事罪。

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造成公共场所秩序严重混乱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他看着陈浩，镜片后面的眼睛，像手术刀一样冷。“最关键的，”我爸说，

“是第二百七十四条，敲诈勒索罪。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被害人使用威胁或要挟的方法，

强行索要公私财物的行为。数额较大或者多次敲诈勒索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陈浩和他那几个跟班，脸上的表情，从嚣张，变成了不解，然后是有点慌乱。

“一万八千块，已经达到了‘数额较大’的立案标准。”我爸把录音笔放回口袋。

“你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你承认了。这就够了。”陈浩好像被吓住了，但他还是嘴硬。

“你吓唬谁呢？我爸是陈建宏！宏业集团懂吗？你一个穷老师，跟我讲法律？

”“我不是老师。”我爸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陈浩。陈浩接过去，看了一眼，

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就没了。我妈在这时候，已经编辑好了一条信息。

她没有发朋友圈，而是发给了她手下的一个实习生。信息很简单：宏业集团，陈建宏。

查一下这家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特别是青少年发展方面的。给我三小时。发完信息，

她走到我身边，帮我理了理衣领。她说：“我们走。”我们转身就走。整个走廊，鸦雀无声。

陈浩和他那几个跟班，还愣在原地。他手里的那张名片，掉在了地上。我回头看了一眼。

名片上写着：京都君诚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林远。当天下午，校园网的论坛，

炸了。一个匿名账号，发了一篇帖子，标题是：《扒一扒宏业集团的“黑历史”》。

帖子里没有提陈浩，没有提霸凌。只是列举了宏业集团近年来的一些负面新闻，

比如环保罚款，劳务纠纷，还有一份写得像笑话一样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帖子的最后，

附上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宏业集团的董事长陈建宏，在一次慈善晚会上，笑得很开心。

照片的配文是：一个连自己孩子都教育不好的人，如何教育社会？6一封律师函，

躺在宏业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红木桌上。陈建宏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四十多岁，身材保养得很好，但此刻，他那张总是挂着微笑的脸，铁青一片。“君诚律所？

林远？”他把律师函摔在桌上，对着电话那头的公司法务吼，“他是谁？

京都排名前三的刑辩律师，跑来管一件小孩子打架的破事？他吃饱了撑的？

”电话那头的法务，声音都在发抖。“陈总……这个林远，不是一般的律师。

他……”“他是什么？”“他外号叫‘手术刀’。经他手的案子，非死即伤……我是说，

被告人。他最擅长的，就是把简单的民事纠纷，升级成刑事案件。”陈建宏的呼吸，

一下就重了。律师函的内容很简单。要求陈浩，在七日内，向林默进行公开书面道歉，

并赔偿精神损失费一元。否则，林远将以“寻衅滋事”和“敲诈勒索未遂”的罪名，

向公安机关报案。一元钱的精神损失费。这根本不是要钱，这是羞辱。“欺人太甚！

”陈建宏一拳砸在桌子上。“他以为他是谁？报警？警察会管这种小事？

”“陈总……问题就在这里。”法务小心翼翼地说，“林律师和市局的关系……非常好。

而且，他有完整的证据链。

您儿子亲口承认的录音……还有学校走廊的监控……”陈建宏沉默了。

他想起了儿子哭着给他打电话时说的话：“爸，那个人好奇怪，他一句脏话都没说，

但我就是怕他。”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边，他助理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陈总，不好了！

我们公司的股价，下午开盘后，突然开始下跌！”“什么？”陈建宏吼道，“为什么？

”“网上……网上突然出现了很多关于我们公司的负面报道。说我们环保不达标，

拖欠供应商货款……还有人把我们几年前的旧闻都翻出来了！现在，

好几个财经大V都在转发！”陈建宏打开电脑，财经新闻的头条，

是一个刺眼的标题：《宏业集团：华丽外袍下的“失信”虱子》。文章的作者，

署名“晴天”。陈建宏不知道“晴天”是谁。但他手下的公关总监知道。“陈总，

‘晴天’是笔名……”公关总监的声音像在哭，“她的真名叫苏晴。

南方周末》的前首席记者……拿过……拿过普利策新闻奖提名……她现在自己做新媒体矩阵，

手底下上百个号……她说的话，比官方媒体……还管用……”陈建宏靠在椅子上，

感觉有点喘不过气。一个刑辩“手术刀”，一个拿过普利策提名的记者。他儿子，

到底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他桌上的手机响了。是学校的校长打来的。校长的声音，

客气得近乎谄媚：“陈董啊，您看……您儿子这个事……要不，您还是亲自来学校一趟？

”7热搜，是在晚上八点钟，毫无预兆地爆的。第一个词条是#宏业集团太子爷#。点进去，

是一段经过消音和打码处理的视频。视频里，一个穿着和我校校服一样的男生，

正把一盘剩菜，倒在另一个女生的头上。视频不长，只有十几秒。但画面冲击力极强。

紧接着，第二个词条上来了：#校园里的“小皇帝”#。这个词条下面，

是各种匿名网友的爆料。有我们学校的，有陈浩初中学校的。所有爆料，

都指向一件事：陈浩的霸凌，不是第一次。他仗着家里有钱，横行霸道，早已是惯犯。

学校为了宏业集团的“捐款”，一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舆论，像干柴遇到了烈火，

瞬间就烧了起来。我妈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妈，那个视频……”我小声问。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发给我邮箱的。”我妈头也没抬。“现在的孩子，

正义感很强。只是缺少一个点燃引线的机会。”我爸坐在旁边看书。一本很厚的《刑法学》。

他好像对网上的风暴一点都不关心。“公关团队下场了。”我妈突然说了一句。我凑过去看。

宏业集团的官方微博，发了一篇声明。声明里说，网传视频是“孩子们之间过分的玩笑”，

是“青春期冲动的误会”。又说，公司“高度重视”，正在和学校“积极沟通”，

希望“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健康成长的空间”。最后，

声明强烈谴责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恶意剪辑和炒作”，

并声称“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我看着那篇声明，感觉有点恶心。“写得不错。

”我妈笑了笑。“避重就轻，混淆视听，威胁网友。是常规操作。”她把平板递给我爸。

“你怎么看？”我爸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说：“漏洞百出。

”他指着“过分的玩笑”几个字，说：“这是在自行定义案件性质，试图将刑事风险，

降级为道德问题。”他又指着“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说：“这是在恐吓潜在的证人。

手法很低级。”我妈点点头。“他们的公关总监，是我十年前带过的实习生。

水平一点长进都没有。”她拿回平板，十指如飞，开始打字。她说：“舆论战，

打的就是时间差和信息差。他们以为这是结束，其实，这只是开始。”半小时后，

一个粉丝数千万的法律博主，发了一条微博。普法小课堂：把剩菜倒在同学头上，

是“玩笑”还是“侮辱”？强行索要一万八千元，是“误会”还是“敲诈”？

我们来听听专业律师怎么说。下面，附上了一个视频链接。视频里，

一个声音经过处理的律师，正在逐条解读宏业集团那篇公关文里，可能涉及的法律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