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倒下的那一刻，身躯化作山川河海，精魂散为天地灵气，而那开天辟地时被巨力撕裂的天穹残影，坠落在天地之间，存在一片独立的秘境——裂穹境。
穹芽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
她是由盘古眉睫间的轻尘凝聚而成的灵物，生有透明的羽翼，能循着神息在天地间穿行。
这日她掠过清源山巅，忽觉羽翼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那凹陷处并非实地，而是一道裂得极细的缝隙，缝隙里没有光，没有风，甚至没有“存在”本身，只有一片能吞噬一切感知的虚无。
“裂穹境”穹芽听见来自大地深处传来模糊的低语，那是盘古残留的神念在流转。
她才知晓，这道缝隙是盘古开天后，未能完全弥合的天地之痕，藏着开天前的混沌本源，被后世称作裂穹境。
千万年来，它就像一道愈合不了的伤口，静静趴在清源山下，以虚无吞噬着靠近的一切。
穹芽正停在裂穹境边缘，忽然看见缝隙里泛起了一点微光——那光不是日月的辉，也不是星火的亮，而是一种带着韧性的、仿佛能从无中生出有的暖。
“是盘古大人的骨血在动！”
穹芽猛地振翅，看见清源山深处，一根支撑天地的盘古骨忽然渗出莹白的光，那光顺着岩层的脉络，一路攀向山巅的裂穹境。
当莹白的光触到缝隙里的虚无时，原本吞噬一切的黑暗竟像是被烫到一般，往后缩了缩。
穹芽鼓起勇气，顺着那道口子飞了进去。
她原以为会被虚无吞噬，可踏入那片浅蓝空间时，只觉得羽翼被潭底的温水裹住。
“原来裂穹境的虚无，不是终点。”
盘古开天留下的这道缝隙，不是天地的伤口，而是他为新生的世界留下的“门”——那片虚无不是混沌的残留，而是连接其他空间的通道，只是需要盘古残留的神息来唤醒。
潭底的石缝里，盘古斧斜插在玄冰中，斧身裹着厚厚的神锈，像一层凝固的金红，将原本的青金色遮得只剩零星。
穹芽游到近前，指尖刚触到斧柄，就被一股灼热的力量弹开——神锈上竟缠着盘古开天时残留的混沌戾气，寻常灵物碰之即碎。
“我是穹芽，是盘古大人眉睫间的尘。”
她忍着指尖的灼痛，再次伸手，将灵核里仅存的、与盘古同源的神息缓缓渡向斧柄，“裂穹境的虚无快吞了天地，我需要您的力量，守您开辟的世间。”
神息触到斧柄的刹那，斧身突然震颤起来。
原本冰冷的玄冰开始融化，神锈上的戾气与穹芽的神息缠在一起，像在撕扯，又像在辨认。
穹芽的羽翼渐渐失去光泽，灵核的刺痛越来越烈，可她没松手——她看见斧身的神锈下，渐渐浮现出细碎的光纹，那是盘古开天时，斧刃劈开混沌的印记。
突然，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不是具象的话语，而是一段模糊的神念：“开天为守，非为裂……”穹芽感觉掌心与斧柄贴得越来越紧，斧身上的混沌印记顺着她的指尖，往她的灵核里钻——那不是侵蚀，而是共鸣。
她仿佛看见了盘古举斧的模样：巨斧劈开混沌时的惊雷，清浊分离时的霞光，还有他倒下时，望向天地的温柔眼神。
“我懂了”穹芽的眼眶泛起微光，“开天辟地从来不是为了劈开，而是为了守护。”
“去去去，毛都没长齐的小玩意儿，也敢碰本尊？”
盘古斧的声音裹着金属的冷硬，还带着点老派的傲娇，“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不？
当年盘古大人揉眼睛，掉的半粒眉睫尘罢了，风一吹都能飘三里，还想劈裂穹境？”
穹芽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反倒凑得更近，伸手戳了戳斧刃上的花纹：“眉睫尘怎么了？
我那半粒尘，可是沾过盘古大人看日出时的睫毛‘高光’呢！
您老当年劈混沌是厉害，可现在这裂穹境是脆裂纹，不是您劈的实心混沌，用那么大劲儿，小心把境劈成八瓣，到时候各路霸主抢碎片，更乱。”
盘古斧“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周围碎石跳起来：“胡扯！
劈境靠的是力道，是本尊的混沌气！
你那点破尘能有什么用？
吹口气给裂缝挠痒痒啊？”
“挠痒痒也比您瞎使劲强。”
穹芽蹲下来，指着裂缝最细的地方，“您看这儿，裂缝里有股虚浮气，我能钻进去引动尘粒共振，把缝撑开到能过人就行，不用您劈得山崩地裂。
再说了，您要是真行，怎么在这儿杵在潭底？”
盘古斧顿了顿，斧刃转了个方向，像是不想让穹芽看见自己“心虚”，“那、那是本尊在等最佳时机！
谁要你这小尘粒多管闲事。
不过，你真劈开？
别进去就被裂缝里的风刮没了，到时候还得本尊捞你。”
“过来过来，我发现你也太矮了，我够不着”穹芽笑着跳起来，揪了揪斧柄上的穗子：“放心，我这尘粒结实着呢！
您老到时候别舍不得用混沌气帮我搭把手就行——毕竟，劈境也得老少搭配，干活不累嘛！”
盘古斧“哼”了一声，斧身却悄悄泛起了一点温光，没再反驳。
话音落下的瞬间，盘古斧的斧刃突然亮起一道璀璨的光，光纹顺着斧身缠上穹芽的手臂，像一道金色的印记。
潭底的浊水彻底退去，露出斧刃上清晰的混沌纹路——那是神器认可的证明，也是盘古意志的传承。
穹芽握着盘古斧，从幽潭里升起时，青金色的斧光在她周身流转，修复着她受损的羽翼。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只是一缕漂泊的轻尘，而是承载着开天意志的守护者，而这柄沉睡了五千年的盘古斧，终于找到了能与它共鸣的新主人。
“盘古大人，您开辟的天地，由我来守护。”
“就你那点尘粒身子，裂缝里的风一吹，不得散成八瓣？
到时候本尊还得蹲这儿帮你捡‘渣’哦，不对，你是尘，捡都没法捡，只能当风里的炮灰。”
穹芽忍不住笑，伸手拍了拍斧身：“您老能不能说句好听的？
比如‘小尘粒加油，本尊等你回来’，多暖心。”
“暖心？
本尊的混沌气是用来劈境的，不是用来暖你这小破尘的！”
盘古斧猛地晃了晃斧柄，不小心把挂在上面的旧穗子甩掉了，又慌慌张张用斧刃勾了回来，“再说了，你要是被这天地反噬没了，以后谁跟本尊抬杠？
谁吐槽本尊斧刃上的锈？
谁……谁踮脚够不着斧柄还嘴硬说 本尊太矮？”
这话让穹芽的眼睛有点发潮，却还是故意逗它：“您这是舍不得我啊？
早说嘛，别嘴硬。
等我把裂缝里的虚浮气引开，劈境的时候轻点，别把我好不容易撑开的缝劈成窟窿——不然我就算散了，也得飘到您斧刃上，天天蹭您的锈，让您劈境都打滑。”
盘古斧“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周围的小石子蹦起来，却没再怼她。
“放心，忘不了。
要是我真散了，您就把这穗子对着太阳晃一晃，那上面沾过我的尘，到时候风里要是有暖乎乎的味儿，就是我在跟您打招呼呢。”
她转身往黑暗处走，没回头，却听见身后传来盘古斧有点别扭的喊声：“喂！
小破尘！
要是撑不住就喊本尊！
本尊……本尊就算把混沌气分你一半，也不会让你真成炮灰的！”
举起盘古斧的瞬间，斧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那光不是暖的，而是带着混沌初开时的凛冽，像一道劈开黑暗的惊雷。
穹芽闭上眼，循着神息指引的方向，将斧刃朝裂穹境的虚无砍去。
斧刃触到虚无的刹那，天地间仿佛静止了。
暗灰色的雾霭凝固在半空，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裂响——虚无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口子边缘不是黑暗，而是泛着七彩的光膜，像极了盘古初开天时清浊分离的景象。
穹芽笑着挥了挥手，身影慢慢融进裂缝的黑暗里，只留下盘古斧杵在原地，斧刃对着裂缝的方向，悄悄泛起了一点温温的光——活像个嘴硬心软的老头，正偷偷担心离家的小辈看着裂穹境被劈开后露出的、泛着浅绿的新空间，穹芽忽然明白：盘古斧劈开的从来不是“虚无”，而是天地间的隔绝。
这裂穹境不是伤口，是盘古留给这方天地的“生路”，而她，不过是替盘古，完成了这最后一斧的期许。
可穹芽却知道，这还不够。
盘古斧能劈开虚无，却无法让这片混沌生出生机，而她，是盘古眉睫间的轻尘，骨血里藏着与天地同源的生机。
她看着斧刃撕开的空间，忽然笑了，透明的羽翼开始发光，灵体一点点化作细碎的光粒，往那片混沌里飘去。
“既然您用身体化作天地，那我，便化作这裂穹境的疆土。”
光粒落在混沌里，先是长出了第一株青草，接着是潺潺的河流，然后是连绵的山脉。
穹芽的羽翼变成了漫山遍野的林木，血液变成了滋养土地的清泉，连灵核里最后一点神息，都化作了悬在天空的、温暖的光——那光不是日月，却能照亮整片空间，让混沌里的元气渐渐凝成了云，凝成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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