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酒村的雪，己经下了整整三个月。
断壁残垣间，唯余李家酒坊的幌子还在寒风中摇曳。
褪色的"杜康遗脉"西个字下，堆着半人高的积雪，檐角垂着三尺长的冰棱，像一柄柄倒悬的利剑。
村口那块丈高的"禁酒碑"在风雪中泛着青黑，碑上刻着的七十二种处刑方式被冰雪覆盖了大半，只露出"腰斩""炮烙"等几个狰狞的字眼。
李无痕蜷缩在酒坊后院的草垛里，怀里揣着个豁口的粗瓷碗。
碗里是他昨天偷偷酿的酒——严格来说只是发酵的酒糟，浑浑浊浊漂着几粒米糠。
他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捻起一点尝了尝，酸涩中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这己是全村最后一点能称之为"酒"的东西。
"咳咳..."草垛旁传来妹妹灵儿的咳嗽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
李无痕连忙爬过去，把粗瓷碗递到妹妹嘴边。
十三岁的灵儿蜷缩在破旧的棉袄里，脸色白得像纸，每咳一声，嘴角就溢出一点带着冰晶的唾沫。
"哥，别浪费了..."灵儿推开他的手，声音细若游丝，"留着...你自己喝...""我不冷。
"李无痕把碗硬塞进她手里，用自己的体温捂着她冰凉的手指，"喝了就不咳了，听话。
"三年前法家"禁酒令"颁布那天，灵儿为了护着这半块青铜酒樽，被执法卫的寒冰咒击中后背。
从那以后，每到子时她就浑身僵硬如冰，咳出的冰晶落在雪地上，会化作黑色小虫爬进地里。
村里老中医说这是"蚀骨寒"，唯有百年陈酿的灵酒才能逼出寒气，可如今灵脉己断，连凡酒都成了奢望。
破碗里的酒糟见了底，灵儿的咳嗽却越来越厉害。
李无痕咬咬牙，转身走向后院那口废弃的酒缸。
缸底沉着最后半把陈年老曲——那是他爷爷传下来的，据说用的是灵脉断裂前的古粮发酵，埋在地底整整五十年。
"再试最后一次。
"他跪在雪地里，用冻裂的手指刨开积雪，把碎瓦片拼凑成简易的蒸酒器。
雪水要三蒸三煮去除杂质，酒曲与雪水的比例必须严格控制在1:3，发酵时的温度要稳定在二十八度...这些都是爹临终前教的"回沙古法"，在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勉强酿出些微灵力。
他把自己当成酒曲的"温床"，整夜蜷缩在酒缸旁，用体温维持发酵所需的温度。
天亮时，缸里终于飘出一缕微弱的酒香——比上次多了三分醇冽，少了五分酸涩。
然而这缕酒香，却成了催命符。
"开门！
奉韩殿主令，搜查违禁灵酒！
"粗暴的吼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李无痕猛地将酒缸推倒，浑浊的酒液混着雪水渗入地下，只留下几个没来得及清理的酒曲渣。
他刚把青铜酒樽塞进妹妹怀里，酒坊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就被踹成了碎片。
五个玄甲卫士鱼贯而入，领头的黥面汉子脸上横着一道蜈蚣般的疤痕，手里短刀在晨光下闪着寒光。
"有人举报，李家酒坊私酿灵酒。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灵儿紧握的双手上，"搜！
"两个卫士立刻扑上来按住灵儿，李无痕冲过去想拉开他们，却被一脚踹倒在雪地里。
卫士从灵儿怀里抢出青铜酒樽，掂量了两下："这破铜片子能酿出灵酒？
""不是酒器！
是祖传的东西！
"李无痕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卫士用刀背狠狠砸在后颈，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不管是什么，"黥面汉子接过酒樽，突然脸色一变，"这上面有灵气波动！
按《新律》，私藏灵物与私酿灵酒同罪！
"他举起短刀指向三叔公，"老东西，你是户主，这罪...""住手！
"李无痕突然爆发，一口精血喷在雪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竟撞开了两个卫士。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青铜酒樽的瞬间，异变陡生——嗡！
酒樽表面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原本模糊的云纹化作三尾酒狐图案。
狐眼红光流转，嘴里衔着的酒壶中流出金色酒液纹路，顺着狐尾蜿蜒而下，在樽底汇聚成三个古篆字：苦浊酒。
后院渗入地下的酒液突然从雪地中喷涌而出，化作一条酒红色的巨龙冲天而起！
"妖术！
"卫士们惊呼着后退。
酒龙俯冲而下，将李无痕和灵儿护在中间，玄甲卫士的刀剑砍进酒龙身体，瞬间就被融化成铁水。
"走！
"李无痕抱起灵儿踩着酒液凝结的虹桥冲向村后密林。
身后传来黥面汉子气急败坏的吼声："放信号箭！
通知各关卡，别让这小子跑了！
"雪地里，三叔公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老泪纵横地磕头："老天爷保佑...酒神显灵了..."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终南山无为观。
须发皆白的老道正对着一幅巨大的星象图打坐，图上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大部分黯淡无光，唯独代表酒神的紫微垣突然亮起一颗新星。
老道猛地睁开眼，拂尘"啪"地掉在地上，喃喃自语："酒星现世...末法时代...要变天了..."逃亡途中，李无痕突然感觉怀里的妹妹轻了许多。
他低头一看，青铜酒樽竟化作一道流光钻进灵儿眉心，她额间浮现出淡淡的酒狐印记，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咳嗽声也停了。
"哥..."灵儿睁开眼，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我好像...不冷了。
"李无痕心中一动，摸了摸妹妹的后背——那里原本凝结的寒冰己经消失，只留下温暖的触感。
他不知道，这半块青铜酒樽不仅救了他们的命，更开启了一段席卷整个末法时代的传奇。
（本章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