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不再炙热

我曾以为，我是追逐太阳的影子，依附着她的光才能存活。后来我才明白，

影子并非光的附属，而是可以被太阳吞噬的食粮。当她戴着挚友的面具，窃取我的人生时，

我选择点燃自己作为反击——既然你要我的命运，我便给你一个彻底燃尽的灰烬。

1.许朝曦是太阳，而我，叶心怡，是她投在地上亦步亦趋的影子。我从未想过，有一天，

影子也会有被太阳吞噬的恐惧。这种恐惧的开始，是在高三那面巨大的红色荣誉墙前。

许朝曦的照片在最顶端，红色底衬得她皮肤胜雪，笑容是计算好的三十度上扬，

完美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器。我的照片在她下方一格，黯淡，局促，像个无足轻重的陪衬。

她从人群中走来，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温热的鼻息拂过我耳畔。“心怡，你看，

我们又在一起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带着一丝分享荣耀的亲昵。我挤出一个笑，

目光却无法从她那张脸上移开。我崇拜她，依赖她，甚至……爱慕她。

她是我的整个青春期里，唯一的光源。“对了，”她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像在分享一个秘密，“昨天那道电磁场附加题，你不觉得用洛伦兹力转换的思路解更简单吗？

先假设粒子……”她在我耳边轻声叙述着，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推论，都精准无比。

我的血液，却在那一刻，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因为那个独特的、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解题思路，是我昨夜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才想通的。

它还静静地躺在我书桌那张被揉皱的草稿纸上，从未示人。

那是只属于我叶心怡的、一次智力上的冒险和狂欢。我猛地看向她，

她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我的错愕，嘴角依然是那抹完美的微笑：“怎么了？吓到你啦？

我就是昨晚做梦时，灵光一闪想到的。”2.梦。她说得那样轻巧，像拂去肩上的一粒尘埃。

可我却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侵入，然后将里面最珍贵的东西，

堂而皇之地掏走了。那不是灵光一闪，那是……偷窃。自那以后，我开始无法控制地观察她，

像观察一个窥探秘密的窃贼。我看到她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她无意识地转着笔，笔杆在修长的指间划出流畅的弧线——那是我的习惯，为了克服紧张，

我练了整整三年。她端起水杯，喝水前，指尖会下意识地在玻璃杯壁上，嗒，嗒，轻敲两下。

那也是我的习惯，一个连我自己都几乎忽略的、无意义的强迫症行为。我像被雷击中一般，

浑身僵硬。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她从书本里抬起头，对我粲然一笑：“心怡，来啦。

”我盯着她敲击过杯壁的手指，干巴巴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习惯的？

”她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的埋怨：“还说呢，都怪你，

和你待久了，被你这个小怪癖传染了呀。”3.她的话天衣无缝，像最完美的辩解，

将一切都归于我们亲密无间的友谊。可我却看到了，在她低头继续看书的那一瞬间，

眼中闪过的一丝冰冷、专注的光。那不是朋友间的相互影响，

那是一个模仿者在评估自己作品时的眼神，是一种……捕食者观察猎物习性时的专注。

我的心，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渊。我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本被摊开的书，

许朝曦可以随意翻阅，随意抄录，甚至随意撕下其中几页，贴在自己的空白处。

我唯一能胜过她的，只剩下英语口语。我在这上面下了苦功，每天清晨在无人的天台练习，

那种纯正的伦敦腔，是我对抗她全面压制的最后一块阵地。然而，这块阵地也迅速失守了。

在一节英语随堂测验上，老师让我们即兴模拟一段联合国气候大会的辩论。我刚起了个头，

许朝曦就接了过去。她站起来，自信、流利，从全球碳排放聊到冰川融解，

那些数据和专业术语仿佛镌刻在她的脑海里。最可怕的是她的发音。那种独特的卷舌，

那种为了纠正口音我偷偷练习了上百遍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韵律感，都被她完美地复刻，

甚至比我更纯熟、更有气势。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老师看着她，满脸赞许。而我，

像个拙劣的模仿者，在她的光芒下无所遁形。4.那天之后，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脑海里像有一万只虫子在啃噬，我总觉得有人在黑暗中看着我，模仿我翻身的姿势，

学习我磨牙的频率。我的成绩断崖式下跌，精神恍惚，上课时，

老师的身影在我眼前分裂成无数个许朝曦。我觉得自己快疯了。

我试图向我唯一还算说得上话的室友张琪求助。“你不觉得……许朝曦最近很奇怪吗？

”我抓住她的手，指尖冰冷。“奇怪？没有啊，她不是一直都那样，又漂亮又厉害。

”张琪一脸不解。“不，”我压低声音，身体神经质地颤抖，“她在模仿我，

她在偷我的东西……”第二天，许朝曦端着一杯热牛奶来到我座位前，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心怡，”她柔声说，声音大到足以让周围几个人都听见，

“我听张琪说了，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没事的，有我呢。

”她把牛奶塞进我手里，那温暖的触感，却让我感觉像握住了一条冰冷的蛇。

“我......“我看向张琪她们，但不知道如何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围同学投来同情的目光，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疏离。张琪从那以后，

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我。我连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了，我只能悄悄观察，

找到许朝曦偷窃我命理的方法，但显然她遮掩得很好。5.我明显被彻底孤立了。

在所有人眼里，许朝曦是完美、善良、关心朋友的女神，而我，叶心怡，

是一个因为嫉妒和压力而精神失常的可怜虫。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疯。

我只是……正在被一点点地抹去。转机，或者说，让我坠入更深地狱的契机，

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许朝曦在体育课上晕倒了。救护车呼啸而来，她被诊断为急性胃炎，

外加因“过度劳累”引起的神经衰弱。班主任找到我，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心怡，

你是朝曦最好的朋友，你去医院陪着她，顺便回宿舍帮她收拾些换洗衣物。”我麻木地点头。

去她宿舍的路上，我的脚步从未如此沉重。她的床铺永远一尘不染，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

空气里弥漫着和我同款的柠檬味香皂气味。这里的一切，都像是我的房间的“完美复刻版”。

我拉开她的床头柜，准备拿些洗漱用品。在柜子深处，一个棕色的药瓶安静地躺在那里。

我拿起来，瓶身的标签已经被撕掉了，但那熟悉的形状和大小，让我的心脏猛地一停。

我拧开瓶盖，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就是它。我因为严重失眠和神经衰弱，

在市精神卫生中心开的处方药。这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连我的父母都不知道。

6.她为什么要吃我的药？她不是“过度劳累”，她和我一样，

在承受着失眠和神经衰弱的折磨。她所有的轻松、完美、游刃有余，全都是伪装。

我像一个终于窥破了魔术师秘密的观众，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只有彻骨的冰冷。我颤抖着手，

继续帮她收拾床铺。当我掀开她那厚厚的床垫时，

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冰冷的物体。是一个陈旧的木盒，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符文。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一股力量驱使着我，打开了它。盒子里没有日记，没有礼物。

只有一股腐旧的、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腥气。一个用稻草扎成的人偶，

静静地躺在红色的绸布上。人偶的头发，是我的。上周，我刚剪短了头发，

她还笑着说要留几根做纪念。人偶的胸口，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咒，符咒中央，

贴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我的名字，和我的生辰八字。作为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都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而在人偶旁边，压着一本泛黄的、用线装订的古书。

封面上的四个字，像烙铁一样烫进了我的瞳孔——《借命转运考》。7.那一瞬间，

世界在我耳边静默了。之前所有的怪异、模仿、偷窃，都有了答案。那不是巧合，

不是我的臆想，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邪恶的仪式。我发疯似的翻开那本古书，

里面的字迹晦涩难懂，但我还是看明白了。书上说，此术能窃取他人的才华、气运，

乃至魂魄，将被借命者的一切，化为己用。而仪式成功的关键，除了媒介，

更需要被借命者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友谊”作为温床。书页间，

还夹着一张我高一入学时拍的大头贴，照片上的我笑得青涩而天真。只是，那双眼睛，

被人用红色的墨水，狠狠地划了两个叉。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我终于明白，许朝曦需要的不是一个朋友，而是一个“祭品”。

而我，就是她精心挑选的，最完美的那一个。从医院回来后，许朝曦的脸色虽然苍白，

但精神却好得惊人。她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我从前从未察觉到的东西——那是一种审视，

一种评估，像一个工匠在检查自己的作品是否还有瑕疵。我开始疯狂地查阅资料，

对照着那本古书里我偷偷拍下的内容，试图寻找破解之法。

我在深夜的旧书网和城市边缘的古玩市场游荡，像一个绝望的幽灵。我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