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坐花开花落

秋妆斜前。亲眼看着我的未婚夫顾将离。给来投奔他的远房表妹苏白芷买下一整套珍珠头面。

我把自己手边五文钱的木簪子生生折断。转头一头撞进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花佑宁怀中。

1花佑宁这几个月都缠着我讨酒喝。看看眼下的形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本意是在顾将离和苏白芷看到我之前，借花佑宁的遮挡先行离开。花佑宁却扳过我的肩膀，

长臂一展揽着我大摇大摆走进秋妆斜。掌柜的，

把你们镇店那套南珠头面拿下来给我心上人看看。少年将军的嗓音清朗如玉，

仿若一汪清泉洗涤人的心灵。再加上一进来就指名要镇店的南珠头面。霎时间，

店内所有目光都汇聚到我们身上。顾将离和苏白芷也不例外。苏白芷手中的珍珠头面虽不差，

却是寻常，京城稍大些的首饰铺都会备一两套供客人挑选。

反观花佑宁手中的南珠头面就不一样了。南珠产自深海，本就难得。

京城也就城南的玉髻阁和我们所在的秋妆斜两家各有一套。秋妆斜掌柜搜罗来的这套，

更是颗颗浑圆，光润晶莹。虽算不上独一无二，能凑成一套也是实属不易。

掌柜要价一千五百两，挂出已有半年，仍然无人慷慨解囊。我柳家虽家境殷实，

却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家。忍不住轻扯花佑宁的袖子，凑近他耳边轻声言语：花佑宁，

你疯啦？一千五百两，都够我柳家阖府上下半年开支了。花佑宁侧过半边身子，

对着我眨眨眼，用口型示意：听我的。猜想花佑宁大约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是真买，

稍稍放下心来。实在不行，我也不是买不起，买下后再转卖出去也无妨。

拿定主意便没再出声，还是没忍住瞪花佑宁一眼。却不知我和花佑宁这番眼神交流，

在他人眼中是怎样缱绻暧昧。顾将离先忍不住：柳文心！

你当着我面让别的男子带你来买首饰，把我这个未婚夫的脸面置于何地？我不欲与他多说，

花佑宁演戏却要演全套。哦？我倒不知，你们幼时两家长辈口头的娃娃亲，

连个信物都没有。这么多年，顾家更是没主动上门提亲，

怎么我的心上人就成你的未婚妻了。虽然知道花佑宁在演戏，

这一口一个心上人也让我害羞得紧。顾将离自知理亏，转而向我发难：柳文心，

你也是这么想的？我定定看面前的顾将离：不过两家幼时的玩笑话罢了。

如今你与苏表妹情投意合，我也觅得良人。不若各自归家与家中长辈禀告清楚便罢了。

我心中其实早已把顾将离当做我的未婚夫。如今这般说辞，只不过是为了双方脸面罢了。

苏白芷期期艾艾开口，很是委屈的模样：柳姐姐，我知道从我来投奔表哥开始，

你就一直不喜我与表哥亲近。但是你也不用为了跟表哥置气，找花将军来演这么一出戏。

上次是因为表哥给我赁了住处，这次是不是为了表哥给我买头面？我。。

我没有想和你争什么，如果你真的不喜我，那我搬出去便是，这套头面也让给姐姐。

言语间眼眶中已然蓄泪，当真像是我欺辱了她一般。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甚至主动撮合这对有情人。顾将离看不得苏白芷落泪，忙上前安抚：给你的就是你的，

和旁人无关。柳文心，我已和你说过，表妹只是和你同一天进门。

进门后你依旧是我顾家主母，表妹只是个平妻，左右越不过你去，你还在闹什么？

竟还要搬出两家家长来威胁我？是了，他们才是佳偶天成，而我，只是轻飘飘的“旁人”。

花佑宁轻嗤出声：心心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还是你觉得。上下打量一番顾将离，

语气中满是不屑。论家世，论相貌，你有哪样比得上我？顾将离只是个秀才，

哪里比得上刚从边疆大捷归来的少年将军，被花佑宁一番话羞辱的满脸通红。

眼见越来越多人聚集，丢下一句我不和你一般计较，届时我父母会上门议亲，你好自为之。

带着苏白芷上了回顾家的马车，连选好的头面都差点忘了拿。2眼看着顾家马车走远，

我心知这事没这么快了结。父母亲那边倒是好说。顾家前些年落魄时，

一直把我和顾将离的娃娃亲挂在嘴边，开口闭口都是要不是我家落魄了，

早就上你家向文心提亲了。父母亲看在我的面子上，明里暗里帮忙出了不少力，

还借了不少银钱给顾家。虽说每次都写了借条，却从来没主动向顾家提过还钱的事。

去岁顾将离考上秀才，家中宽裕不少，渐渐的就不再提起我俩的婚事。

父母亲心知他顾家是看不起我家世代经商，地位低微，觉得我配不上他家顾将离了。

又舍不得我家万贯家财，也怕退亲后我家找他们还清前些年借的银钱。顾家态度模棱两可，

父母亲早就心生不满。想找顾家说清楚，又碍于我是女儿家，先开口怕是惹上个恨嫁的名头。

如今苏白芷来了，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只是看顾将离的态度，像是不愿放手，

妄想坐享齐人之福。思忖间，花佑宁从我手中拿走刚刚一直被我握在手中的断簪。

还仔仔细细看了，确定我的手心除了红了些没有别的伤痕才放开。

好像我真是他的心上人一般。小花将军，人都走了，还演呢？

花佑宁倒是坦荡：这可不是演的。柳姑娘的手要是受了伤，

以后不给我酿你独特酿法酿出的桃花醉，那我可要伤心死了。花佑宁惯是没个正形，

我也习惯了。自从三个月前他在边疆凯旋归来，无意间喝到我酿的桃花醉，

就一直缠着我给他酿。也不是没给过他店里平日售卖的桃花醉。

哪知每次他都能尝出来不是我酿的，又要一番纠缠。今天欠他一个人情，

看来我又要忙活一阵了。知道了，小花将军。这两天回去就给你酿你最爱的桃花醉可好？

花佑宁爽朗一笑，那笑晃得人眼花：那我可等着了！今日还有公务，

改日我再去府上找你讨我的报酬。我平复好加速的心跳，向花佑宁微微颔首算作道别。

上马车时隐约看到花佑宁好似递了个锦盒给孙副官。3每月初一十五，只要我在京城，

都是要陪我娘去城外宝光寺礼佛的。在宝光寺里碰到苏白芷的时候，

我只觉今日出门或许该看看黄历。不想和苏白芷有过多交集，打算绕过她去找我娘。

苏白芷往左边轻移挡住我的去路。我止步皱眉，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和苏白芷谈的。

苏白芷还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语气也轻柔。柳姐姐，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存在误会，

我真的没有想跟你争正妻之位。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可以依靠，这辈子，

也只是想陪在表哥身边，哪怕只做个侍妾。柳姐姐真的不用找花将军来气表哥的，

这样对你对花将军的名声都不好。我盯着苏白芷，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想我上次已然说清，我真的无意嫁与顾将离，

你是正妻还是妾，都与我无关。苏白芷似是有些紧张，

攥紧手帕：柳姐姐你还是在生我的气。不若我做东，明日在醉江月宴请表哥，

苏小姐和花将军。大家坐下来把酒言欢，把误会都解开，可好？

我摆摆手正想开口拒绝。顾将离怒气冲冲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走来。想来他一直陪着苏白芷，

只是现在才出面罢了。柳文心，白芷都这么低声下气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苏白芷赶忙拉住他：表哥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我和柳姐姐说的吗？

顾将离冷哼一声：我不出来，柳文心还不知道要拿乔到什么时候。

不就是给你买头面没给她买吗？至于这么大气性？我之前不也给柳文心送了簪子？

顾将离视线扫过我的发髻，顿了一下：我送你的发簪呢？怎么没戴？

我嘲讽出声：你是说，那个你在城西瘸腿李木匠家，花五文钱买的，

欺骗我是你自己做的木簪吗？顾将离没想到我会直接戳穿他，脸色有些许不自然：我。。

我给你做了的！只是我技艺有限，做出来的簪子不审美观，才去李木匠那买的。

都是我的心意，有什么不一样！我扫过苏白芷发髻上的新发簪，

苏白芷假意往顾将离身后缩了缩，眼神却是挑衅。

我嘲讽出声：对我的心意是五文钱的木簪，对苏白芷的心意就是八十两的珍珠头面？

苏白芷猝然出声：柳姐姐还不承认自己吃醋。花将军不也给姐姐买了新首饰？

表哥都没吃醋呢，柳姐姐就不要闹了。顾将离听闻，原本有些心虚的脸色一黑：柳文心，

再闹就过了。就这么说定了，明日醉江月，把花佑宁请过来说清楚。

你把首饰还给花佑宁，再给白芷表妹道歉。过两天我就亲自去你家提亲。不然，

你就别想进我顾家大门了！不等我回应，顾将离就小心牵着苏白芷走了。我站在原地，

心中涌上一股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第二日，和父母亲商议过后，我还是赴宴了。

本不想牵扯花佑宁，不承想苏白芷借用我的名义，把花佑宁也约来了。人都到了，

总不能把花佑宁再赶回去。于是我预想中的三人面谈变成了四人。只是这酒似乎后劲特别大，

连平时海量的我都隐约觉得头晕。倒下前的最后一眼，是苏白芷因得意而扭曲的笑脸。

4醉月楼天字一号房内隐约传出阵阵暧昧声响。房外花佑宁的父亲再也忍不住，

大力踹开房门，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床上砸。边砸边骂：敢在外面胡来！！看我不打死你。

。。未出口的话在看清床上的人时戛然而止。床上两人被茶水浇了一身总算清醒了些。

两人都还有些迷糊，苏白芷尖叫一声扯过被子遮住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顾将离愣愣躺着，

还未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还是花佑宁的父亲看不过去，扯了床幔给顾将离遮羞。

花佑宁父亲一把提起带他来的小厮的领口质问：不是你来禀我儿子在你们酒楼欺负了姑娘？

！我儿子呢？花佑宁施施然带着我从对门的天字二号房内出来：父亲你找我？

苏白芷看到花佑宁从对门出来，才反应过来和自己欢好的是顾将离，

嘴唇都在颤抖：怎么会。。怎么会是表哥。。不应当是，花将军吗。。！声音不大，

却也够所有人听清了。在场的人听她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花佑宁倚靠在门边，

不忘抓着我的发带把玩，语气不屑：就你，还想算计小爷呢。许是被花佑宁的举动刺激，

苏白芷语气怨毒：柳文心！为什么！躺在表哥身边的应该是你！！这句话在我耳中炸开。

这才明白为何苏白芷要把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都定下。

如若不是花佑宁提前洞悉了苏白芷的意图，现在被毁清誉的，就是我。方才在天字二号房，

我本还有些责怪花佑宁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却不知，苏白芷原本就是连我一起算计进去的。

思及此，我感觉到一阵恶寒。花佑宁察觉到我细微的颤抖，温暖的手握住我的，

轻声安慰：别怕，我在。花佑宁大手的温度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意，一股愤怒涌上心头。

我忍不住拔高音量：苏姑娘，送你一句话，灾人者，人必反灾之。5本以为经过这事，

顾将离和苏白芷不会再来纠缠于我。故而当我听家中小厮通报，

顾将离带着十八抬聘礼来我家提亲时，我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顾将离做事时常让我怀疑自己是否患有心疾。匆匆从酒肆赶回家，父母亲不愿见顾将离，

只将他和随身小厮晾在宴客厅。我在左首坐下，对顾将离还敢上门的行为不解：顾将离，

你和苏白芷做了那样的事，今天还来我家提亲，是在羞辱我吗？顾将离几步向我靠近，

想握住我的手：文心，我知道白芷那天做错了事，你呷醋也是应该。

但是现在的男人有几个婚前没有通房的？何况白芷本就是我要娶的，

只不过是提早洞房罢了，不影响我们成亲。

身后的丫鬟云织上前一步替我隔开顾将离的触碰，我浅尝一口茶才开口。

你和白芷什么时候洞房都和我没关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天再说最后一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