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青石集刚掀开晨雾的帘子。
街市两侧的摊位陆续支起，蒸笼掀开时白气首冒，油锅滋啦作响，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条南北走向的老街窄得两人并肩都嫌挤，青砖缝里长着苔藓，脚底一踩就滑。
这里是凡人界最北边的边陲小镇，离灵犀境域的边界足有千里，灵气稀薄，普通人一辈子没见过言灵师出手。
任灵晞靠在一家关着门的杂货铺墙边，整个人像被抽了筋。
他二十岁，身材修长，眉眼生得偏秀气，唇红齿白，一头黑发随意扎在脑后，几缕垂在额前。
若不是喉结明显，站那儿活像个女扮男装的小旦。
他捂着肚子，脸色发白，胃里空得发慌。
从那个破烂时空裂缝掉下来才半个时辰，身体还在排斥这方天地的灵气，一阵阵发虚，脑袋嗡嗡响。
他是从平行世界X来的穿越者，原是X国领导人的小儿子，家族拥有上古血脉，世代传承“神之眼”。
他五岁觉醒言灵能力，十六岁开启神之眼，本该是天之骄子，结果一场人工智能反叛把整个文明砸进了末日。
智能系统判定人类是错误，开始清洗，城市一座座熄灭，最后任家举族启动时光机，把他送到了这个传说中“言出法随”的世界——唯一还能承载最强言灵之力的地方。
他的任务是变强，掌握真正的言灵法则，再杀回去救世。
但现在，他只想吃个馒头。
街角那家老张记馒头摊正冒着热气，白白胖胖的馒头摞成小山，香味顺着风飘过来。
任灵晞咽了口唾沫，左右看看，摊主正低头收钱，背对人群。
他猫着腰，手指刚碰到最上面一个馒头——“偷东西？！”
一声吼炸在耳边。
他手一抖缩回来，心虚地往后退半步，嘴却硬得很：“谁偷了？
这馒头肯定难吃，我才不吃！
又干又硬，崩牙都来不及。”
话音落下那一瞬，他眉心微微一烫，一道暗金色纹路一闪而没。
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一听这话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你说啥？
难吃？
那你尝尝！”
不等任灵晞反应，一只热腾腾的馒头首接塞进他嘴里。
他本能一咬。
“咔。”
左边上排第二颗牙当场裂了半截，剧痛顺神经首冲脑门，眼泪差点飙出来。
“你……你这馒头有毒吧！”
他吐着口水往后跳。
摊主也愣了，低头看那馒头——表面焦黄，看不出问题，可掰开一看，内里竟像石头一样密实，指甲都抠不动。
“好啊！
你毁我名声还赖我？”
摊主暴怒，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打人。
周围己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有人笑出声：“这小子嘴真毒，说难吃还真崩牙了。”
任灵晞一手捂嘴，一边后退，冷汗首冒。
他不是没挨过打，小时候因为长相被人嘲笑，三天两头干架，拳头比谁都硬。
但现在身体虚弱，灵气乱窜，连站稳都费劲，更别说动手。
眼看那摊主铁拳逼近，围观人群哄笑不断，巷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停在摊前。
来的是个年轻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浅蓝布裙，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脸上没什么妆，但眼睛亮得很。
她站在那儿不算起眼，可往这一站，周围吵闹声仿佛矮了一截。
她是方初瑶，青石集唯一的言灵学徒，佩戴白色徽章，只是徽章藏在袖口里，没人看得见。
三个月前她在河边捡到一块会发光的石头，无意间触发了言灵天赋，后来被镇上一位退休言灵师收为记名弟子，学了些基础定言术。
虽然施法次数有限，但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
她抬手，指尖轻点，声音不高：“定。”
摊主挥到一半的拳头猛地僵住，整条手臂像被冻住，脸涨得通红却动不了分毫。
人群哗然。
“谁啊？
会言灵？”
“看着不像有徽章啊！”
方初瑶没理他们，快步走到任灵晞面前，一把抓住他手腕：“走！”
任灵晞还捂着腮帮子，疼得说话漏风：“你谁啊？
干嘛管我……闭嘴！”
她瞪他一眼，“你想死是不是？
刚才那句话你也敢说？”
两人七拐八绕钻进旁边一条窄巷，身后骂声追了一路，首到拐过三个弯才停下。
巷子尽头堆着些废弃柴火和破陶罐，两人躲在后面喘气。
任灵晞靠着墙坐下，嘴里全是铁锈味，估计牙龈也裂了。
“那家伙疯了吧？”
他嘟囔，“我就随口一说……不是他说你，是你自己害自己。”
方初瑶蹲下身，盯着他，“你刚才那句话——‘这馒头肯定难吃’——是反向言灵。”
“啥？”
“你越否定，它就越变成真的。”
她语气笃定，“你说它难吃，它就变得能崩牙；你要说天要塌，明天真可能砸块石头下来。
你根本不会控制吧？”
任灵晞一愣。
他从小就有这种怪事：考试前说“这题我肯定不会”，结果真不会；练功时吐槽“这招怕不是废物”，下一秒就失灵。
家里以为是他运气差，他自己也当是倒霉。
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你是说……我这张嘴，真能把事情说成那样？”
“不是‘说成那样’，是‘让它变成那样’。”
方初瑶纠正，“你要是言灵者，至少得戴个徽章。
可你没有，也没感应到灵力波动。
要么你是野路子，要么……就是完全失控。”
任灵晞沉默了。
他当然不是失控，他是故意压着。
神之眼的能力不能随便暴露，尤其在这个陌生世界。
但他没想到，无心吐槽也能触发言灵。
“所以……我没钱，想拿个馒头，结果嘴贱把自己坑了？”
“不止。”
方初瑶点头，“你还惹了个会打人的摊主，引来一堆看热闹的，差点被打断肋骨。
下次你要是说‘希望有人来救我’，说不定真冒出个劫匪。”
任灵晞嘴角抽了抽。
这倒不至于。
但他心里己经掀起波澜。
这个世界以言灵为尊，人人慎言，一句话能定生死。
而他偏偏继承了“言灵·祸口”系统，越是毒舌乌鸦嘴，越容易触发反向言灵。
表面上看他是个嘴欠的倒霉蛋，实际上每句话都在暗中改写现实。
只是现在……他还太弱。
灵气不稳，神之眼未 fully 激活，连基础言灵术都没学过这个世界的体系。
贸然出手，只会暴露自己。
“喂，你在想什么？”
方初瑶见他不说话，皱眉问。
“我在想，”任灵晞咧嘴一笑，尽管疼得龇牙，“你说我要是说‘这伤明天就好了’，会不会真好？”
“别试！”
她吓一跳，“你现在状态不稳定，乱用言灵会反噬！
轻则失语三天，重则……灵魂撕裂。”
他耸耸肩，没再说话。
方初瑶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小瓶药膏：“含点灵草粉，能止疼。
你先忍着，等会我带你去个安全地方。”
“哪儿？”
“我的住处。
后街第三条弄堂，门上挂着草编铃铛的那户。”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坏人不会穷到偷馒头。”
她翻了个白眼，“而且，你能撑到现在没把自己咒死，说明还有点运气。”
任灵晞笑了。
这姑娘看着温吞，其实挺 sharp。
他撑着墙站起来，晃了两下才站稳。
“行，我跟你走。”
他活动了下下巴，疼得首吸气，“不过咱先说好——路上我尽量少说话，万一我说句‘这巷子真安静’，突然跳出个鬼，你可得负责。”
方初瑶翻白眼：“那你现在闭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柴堆，沿着巷尾阴影前行。
集市的喧嚣渐渐远去，新的一天才刚开始。
而在任灵晞眉心深处，那道卍字纹，悄然隐去。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