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药是真的吗

“我们以为追寻的是长生，直到发现长生药就是我们自己。”一 蓬莱客别人寻长生，

求的是逍遥自在。我，陆衍，带着兄弟大川和药师苏青，寻这蓬莱仙岛，为的是活命，

或者说，是砸碎那套在无数人脖子上的、名为“长生”的枷锁。传说飘渺，

古籍上的线条模糊得像是孩童的涂鸦。但我们别无选择。

大川的妹妹被某个信了“长生术”的邪教掳走，至今下落不明；苏青，那个看似柔弱的丫头，

家族被一种怪病缠身，世代短寿，她钻研百草，

无非是想逆天改命；而我……我欠大川一条命，

更欠这荒唐世道一个真相——关于那些打着长生幌子，吸食凡人骨血的“仙人”们，

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们的船在狂风巨浪中像片叶子，几乎散架。当朝阳刺破乌云，

将那座笼罩在七彩霞光中的岛屿呈现在眼前时，大川第一个吼了出来，

声音嘶哑却充满狂喜：“到了！老子们到了！蓬莱！”岛屿美得不真实。奇花异草，

仙鹤翔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馨香，吸一口，连日的疲惫都似乎减轻了几分。

更重要的是，岛上的人。他们迎了出来，三五成群，衣袂飘飘。只一眼，

我就理解了为何古籍中对蓬莱仙人不吝赞美之词。那是一种超越性别的、极具侵略性的美丽。

皮肤白皙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玉雕，眼眸流转间，既有男子的清朗，又有女子的柔媚，

和谐得诡异。他们微笑着，声音空灵悦耳：“远来的客人，辛苦了。”为首的自称紫府君，

他的容貌最为出众，气质也最是温润，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他引我们入岛，沿途所见，

亭台楼阁皆巧夺天工，溪流潺潺，灵兽温驯。一切都符合世人对于仙境最极致的幻想。

“吾等避居世外，偶感有缘人至，特来相迎。”紫府君的声音如春风拂面，“长生久视，

并非虚妄，待客人们静心休憩，自有机缘。”大川激动得满脸通红，不住地搓手。

苏青却悄悄拉了我的衣袖，低声道：“陆衍，你看他们的脚。”我心中一凛，

装作不经意地瞥去。仙人们长裙或宽袍曳地，行走间，步伐轻捷得不可思议，几乎不沾尘土。

更让我注意的是，他们经过的花草，会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近乎谄媚的姿态微微摇曳，

仿佛在迎接主宰。“还有，”苏青的声音更低了，“你闻到了吗？除了花香，

还有一种……很淡很淡的味道，像雨后泥土的腥气，

又像……什么东西熟透了快要烂掉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气，那甜腻的馨香之下，

确实隐约缠绕着一丝难以捕捉的、令人不适的气息。就像一幅绝美的画卷背后，

渗出了点点霉斑。紫府君将我们安置在一处精致的客舍，玉柱琼璃，云雾缭绕。

他吩咐童子送上琼浆玉液，奇果佳肴，言道让我们好生歇息，明日再设仙宴为我们接风。

仙人们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对世俗之事似乎了如指掌，却又带着一种超然的漠然。

他们赞美大川的豪迈，怜惜苏青的柔弱，对我的谨慎也只是报以理解的微笑。

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大川几杯“仙酿”下肚，话开始多了起来，

对长生之术充满向往。苏青小口吃着水果，眼神却不时扫过屋内的摆设、窗外的植物，

带着药师的审慎。我借口欣赏景色，走到廊下，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岛心区域，

那里似乎隐隐传来一种低沉的、如同心跳般的嗡鸣。一个仙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边，

是紫府君身边的一位，名叫云芷。她或者他？的美丽近在咫尺，却让我脊背发凉。

“陆公子似乎心有疑虑？”云芷的微笑弧度完美，眼眸清澈见底，却映不出我的影子。

我按下心惊，淡淡道：“仙岛殊异，凡夫俗子，一时恍然。”云芷轻笑，

声音如碎玉敲冰：“凡尘多苦，至此便是极乐。何不放开心怀，接纳永恒？”她伸出手，

指尖纤长白皙，轻轻拂过廊边一株从未见过的、散发着荧光的花朵。那花朵竟像有生命般，

花瓣合拢，蹭了蹭她的指尖。这一刻，我几乎确定，这美丽皮囊之下，绝非凡物。永恒？

或许。但极乐？我看着云芷那非人的、植物般静好又空洞的笑容，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这蓬莱仙岛，恐怕不是长生殿堂，

而是某个巨大而古老的……养殖场。而我们，就是那自以为幸运的、主动送上门来的祭品。

夜渐深，仙岛陷入一片死寂般的静谧，连虫鸣都听不到。那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似乎更浓了些。我知道，探险必须开始了，在成为“肥料”之前。

二 仙宴与毒饵客舍的夜晚，静得可怕。没有风声，没有虫鸣，

甚至连海浪声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只有那种低沉的、来自岛屿深处的嗡鸣，

像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规律地搏动，透过玉砌的地板，隐隐传上来，

敲打着人的耳膜和神经。大川喝了那所谓的“仙酿”，睡得死沉，鼾声如雷。

但我看见苏青蜷在玉榻上，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很大，毫无睡意。“陆衍，

”她声音轻得像耳语，“我试了那些果子，用银针，用我带的药粉……没毒，

甚至蕴含着一股奇特的生机。但正是这股生机，让我害怕。”“怎么说？

”我握紧了随身携带的短刃，冰凉的触感让我保持清醒。“太纯粹了，

纯粹得不像是自然生长的东西。”苏青坐起身，月光透过窗棂，映得她脸色苍白，

“就像……就像是被精心提炼过的精华，只保留了‘生’的部分，剔除了所有杂质，

包括……衰败的权利。这不正常。”我想到云芷拂过花朵的那一幕，那种诡异的共生感。

“这岛上的一切，恐怕都不正常。”后半夜，我借口出恭，溜出了客舍。

仙岛在月光下更显朦胧梦幻，奇花异草散发着幽幽荧光，美得令人窒息。但我无心欣赏，

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嗡鸣声，朝着岛心方向潜行。越往里走，植被越发茂密奇诡。

巨大的、如同翡翠雕琢的树木枝桠交错，形成天然的拱廊。一些藤蔓会像蛇一样微微蠕动，

我不得不极度小心。那丝腐败的气息在这里变得明显，混合着过度生长的植物的腥甜，

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在一处被巨大紫色阔叶植物遮挡的山壁前，我停了下来。

腐臭味儿和那嗡鸣声正是从这里传出最浓。我拨开层层叶片，

后面竟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血肉腐烂的味道。我屏住呼吸，侧身挤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向下的天然石道，崎岖湿滑，石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黏滑的苔藓，

发出微弱的绿光，勉强照明。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前方隐约传来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是人的声音，却又扭曲变形，充满了绝望。

我的心沉了下去。加快脚步，石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边缘。

我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向下望去——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天坑，坑口宽阔得惊人，坑壁不是岩石，

而是某种暗红色的、微微搏动着的、类似巨大植物根须或血肉组织的东西，它们缠绕交织，

构成了坑壁，那低沉的嗡鸣正是从这里发出。天坑深处，弥漫着浓郁的、七彩的雾气，

美丽而致命，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苍白的手臂、躯干在挣扎、扭动，

又迅速被那些暗红色的根须缠绕、拖拽下去，消失不见。那呜咽声，正是从坑底传来，

伴随着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像是……消化。而就在天坑边缘，

几个仙人静静站立着。他们的神情不再是白日的温润，而是一种漠然的、近乎虔诚的专注。

其中一人，正将一团人形的、被白色根须包裹着的东西，轻轻推入天坑。

那东西坠落时发出的短暂尖啸，刺破了洞穴的死寂。肥料。紫府君轻描淡写提到的“肥料”。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这就是长生的真相？这就是蓬莱仙人的“恩赐”？

我不敢久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回到客舍时，天已蒙蒙亮。大川还在睡，

苏青看着我毫无血色的脸和衣服上沾染的些许暗红色苔藓痕迹，什么都没问，

只是递给我一杯清水，她的手在微微发抖。白昼再次降临，仙岛依旧祥和美好。

紫府君亲自来请，说是准备了仙宴，为我们接风洗尘，并将赐下“不老药”的机缘。

宴设在一片开阔的玉台上，四周仙雾缭绕，珍馐美馔摆满了玉案，皆是闻所未闻的佳肴。

仙人们笑语盈盈，殷勤劝酒。大川经过一夜好睡，精神焕发，

对即将到来的“机缘”充满期待，已是半醉。紫府君坐于主位，举杯，

笑容比昨日更加璀璨：“诸位历经艰辛，抵达蓬莱，便是与仙道有缘。今日盛宴之后，

吾等将开启圣地，引诸位沐浴天恩，得享长生不死之妙。”他的目光扫过我们，

在我脸上微微停顿了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猎食者的玩味。

苏青在桌下死死攥住了我的衣角。我端起酒杯，假意应和，

目光却落在了玉台上雕刻的繁复花纹上——那图案，仔细看，分明是无数扭曲的人形，

缠绕着枝叶根须，共同朝向中心一个类似天坑的漩涡。“府君厚意，感激不尽。

”我放下酒杯，状似随意地问道，“只是在下好奇，这长生之道，需付出何等代价？

世间万物，总需平衡才是。”紫府君的笑容不变，

优雅地拈起一颗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朱果：“代价？陆公子多虑了。长生乃超脱，是进化。

凡尘俗躯，垢重质浊，需经圣地洗礼，褪去污秽，方能化为纯净灵质，与天地同寿。

此乃无上荣耀，何来代价可言？”他将朱果放入口中，轻轻一抿，汁液染红了他完美的唇瓣，

那景象妖异而美丽。“就像这朱果，”他笑道，“本是凡种，得蓬莱灵脉滋养，方成仙品。

诸位亦是如此，入我圣地，便是蜕凡成仙的伊始。”他话语温和，内容却让我遍体生寒。

褪去污秽？化为纯净灵质？这分明就是将人投入天坑，化为养料的粉饰之词！

大川却听得心驰神往，大声道：“府君说的是！只要能长生不老，俺大川什么都愿意！

”宴会的气氛越发“融洽”，仙人们轮番劝酒，歌舞升平。

但我却感觉我们正坐在一张巨大的餐桌旁，而餐桌下的阴影里，藏着磨牙吮血的怪物。

苏青几乎没动筷子，她低着头，但我看见她指尖夹着一小撮偷偷从客舍外采集的泥土，

正在鼻尖细嗅，脸色越来越白。仙宴即将达到高潮，紫府君缓缓起身，

袖袍一挥：“时辰已到，请诸位贵客，随我前往圣地，接受长生洗礼！”仙人们纷纷起身，

脸上带着一种统一的、近乎狂热的微笑，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三人身上。那目光，

不再是看客人的眼神，而是看……即将被送入熔炉的材料的眼神。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我知道，不能再等了。“且慢！”我猛地站起，

手按在了刀柄上。三 血宴与真形我这一声“且慢”，

像一块石头砸进了看似平静无波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暗涌。玉台上的仙乐戛然而止。

所有仙人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笑容，如同冰面般凝固，然后，

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非人的裂纹。他们的目光，不再是空灵超脱，

而是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审视。紫府君缓缓转身，

他脸上的温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些许怜悯的漠然：“陆公子，

有何疑问？长生机缘就在眼前，莫非……怯了？”大川醉眼朦胧，扯着我的胳膊：“老陆，

你干啥？别惹仙长不高兴！”苏青却猛地站到了我身边，虽然脸色苍白如纸，

但眼神异常坚定，

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把碾碎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草叶——那是她昨夜偷偷采集的“烬余草”。

“府君，”我强迫自己稳住声音，指尖却已扣紧了刀柄，“在下只是好奇，

您所说的‘圣地’，是否就是岛心那个……深不见底、会吃人的天坑？”“天坑”二字一出，

仿佛触动了某个禁忌的开关。仙人们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是超然物外的仙人，

而是一群被戳穿了画皮的妖异。他们的瞳孔在那一瞬间，

似乎变成了类似植物脉络的细密网格，闪烁着非人的幽光。

紫府君脸上的最后一丝伪装也消失了。他笑了，那笑容不再温润，

而是带着一种赤裸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和嘲讽。“吃人？”他轻轻重复着，

声音依旧悦耳，却冰冷刺骨，“陆衍，你果然比他们都要敏锐。不过，你说错了。

不是‘吃人’，是……回归本源，是生命形态的升华。”他向前一步，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

周身散发出一种强大的、令人窒息的气场。周围的仙人们也缓缓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