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毒

我死后化为毒鬼，靠近我三米内必中剧毒身亡。 国家迅速将我隔离，

却暗中把贪官污吏扔进我的结界。 首日，十七名高官在毒雾中惨叫着化为血水。 次日，

一名老人却安然走入我的领域，朝我深深鞠躬： “恩人，谢谢您替我们讨回公道。

” 我周身剧毒突然疯狂反噬自身——---空气是凝固的琥珀，我是其中一枚绝望的昆虫。

最后一点意识像烧断的灯丝，挣扎着，明灭着，然后啪一下，沉入无边死寂。没有光，

没有声，什么都没有。冷。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穿透一切的冰冷触感将我重新拉扯出来。

不是苏醒，是…凝聚。我“存在”了。在一个绝对黑暗、绝对寂静的维度。

感知先于视觉复苏——我感觉到自己像一团无形无质的气，冰冷、粘稠，

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死寂。然后，视野一点点浮现，不是用眼睛，

而是某种三百六十度的、冰冷的“洞察”。我看到了纯白色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墙壁，

厚重得令人窒息。无数红点指示灯在极高的穹顶闪烁，像窥伺的毒蛇眼。

我位于一个巨大透明容器的中心，容器外，是层层叠叠的隔离网、机械臂，

以及穿着全封闭重型防护服、如同宇航员般的身影。记忆碎片尖啸着回流：病床，

刺鼻的消毒水味，医生摇头，父母崩溃的脸，还有……那种侵入四肢百骸、腐蚀一切的剧痛。

一种罕见的、人为的工业毒素。我死了。那现在……是什么？我试图移动，却感觉不到四肢。

我只是这容器中心一团模糊的、人形的墨绿色浊气，微微翻涌。

我的“目光”落在容器外最近的一个防护服上。隔着面罩，能看到里面紧张的眼睛，

正死死盯着我方向的数据屏。一种本能般的躁动在我那团气态的核心滋生。

一股无法言说的“力量”顺着我的“视线”，蔓延出去。无声无息。

那名研究人员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电子记录板哐当掉地。他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

面罩玻璃瞬间被喷涌出的黑血覆盖，身体像被抽掉骨头般软倒，剧烈抽搐几下，再不动弹。

警报凄厉炸响，红光疯狂旋转。隔离舱内瞬间大乱，更多防护服冲进来，拖走尸体，

密集的消毒液喷洒如雨。我“听”到了他们通过内部通讯传来的、扭曲变调的声音，

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扩散！…无形…三米！绝对死亡！收容失效！最高警戒！

”三米？无形毒域？是我。我死后，成了…毒鬼。靠近我三米内，必死。哈。哈哈。

一股滔天的怨毒和荒谬感在我那非人的形态里冲撞。原来极致的不甘和愤怒，

连死亡都无法消化。国家机器以惊人的效率运转。

我被彻底封锁在这处地下最深处的隔离设施。他们叫我“收容物-零号”。

我的结界被精确测量——半径三点一四米，一个完美的死亡之圆。任何生命体，踏入即死，

血肉消融，过程极快，极惨。他们用远程机器研究我，试图理解我。我配合着，

漠然地看着那些冰冷的机械臂伸进来，取样，分析，然后在外界瞬间被腐蚀成废铁。

我是一团复仇的幽灵，被困在这永恒的囚笼。直到那天。厚重的隔离墙升起，

露出后面另一个通道。不是研究人员。

一个穿着昂贵西装、肚满肠肥的男人被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粗暴地推了进来。

他脸上毫无科研人员的谨慎，只有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愤怒，

冲着通道外面大喊：“你们不能这样！我舅舅是——啊！”他话未说完，被士兵猛地发力，

一脚踹进了我的死亡结界。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他脸上的愤怒凝固，转为极致的恐惧，

眼球几乎瞪出眼眶。他的皮肤接触到我领域边缘的空气，瞬间发出炙烤油脂般的滋滋声，

冒出浓烈的黄烟。华丽的西装像被强酸泼洒，迅速焦黑、分解。他张开嘴，

却发不出像样的惨叫，只有喉咙腐蚀漏气的嗬嗬声。血肉像燃烧的蜡烛一样融化，

露出森森白骨，接着骨头也变黑、酥碎。不过两三秒。一地粘稠、腥臭的黑红色血水。

连骨头渣都没剩多少。外面死寂。通过高精度传感器，

我几乎能“听”到监控后面那些决策者冰冷的呼吸。第一个。我混沌的核心掠过一丝快意。

我认得那张脸，在新闻上。某位高官，背景深厚，据说贪污渎职，但永远安然无恙。

原来是这样。我不是收容物。我是他们最隐秘、最高效的处刑工具。用来处理“自己人”。

哈。通道再次打开。又一个。这次是个穿着囚服的中年人，面色灰败，眼神绝望，

似乎早已知道结局。他几乎是主动走进来的，瞬间化为一滩脓水。第三个，

第四个……第十七個。他们有的哭喊求饶，有的厉声咒骂，有的瘫软如泥被拖进来，

有的试图后退却被外面精准射来的麻醉针推进我的领域。

惨叫、血肉消融的滋滋声、弥漫的毒雾与血雾……首日，

十七名在高墙之外永远风光无限的大人物，在这个绝对隔绝的地下炼狱，以最凄惨的方式，

化为我脚下不断扩大面积的、色彩诡异的血泊。我的毒，他们的血。

我感受着那一条条生命在我领域中熄灭，怨毒的灵魂碎片似乎都被我的毒气吞噬，

成为我的一部分。我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冰冷而炽热的满足感在滋长。对，就是这样！毁灭！

死亡！他们该死！全都——我的思维骤然停顿。第二天，一切重复。

又是几个脑满肠肥或神色惶惶的家伙被扔进来，在极致痛苦中融化。然后，通道再次打开。

这次，走进来的是一個老人。他太老了，背佝偻得像一把枯柴，

穿着洗得发白、打著補丁的蓝色旧工装，脚上一双破旧的解放鞋。

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记录着岁月的风霜与苦难。他走得很慢，但一步是一步，

异常平稳。他和之前那些人都不一样。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绝望，

甚至没有任何剧烈的情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监控后面似乎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骚动，很快又压下。他们也没料到？

老人径直走进了我的死亡结界。我等待着他皮肉消融、惨嚎倒地的瞬间。没有。

他安然无恙地走了进来，踩过地上粘稠的血污，停在我面前。那双浑浊却清澈的眼睛，

穿透我周身翻滚的墨绿色毒雾，精准地“看”到了我的核心。时间仿佛凝固了。他朝我，

这个无形无状、只剩怨毒与死亡的毒鬼，慢慢地，深深地，鞠了一躬。干裂的嘴唇翕动，

苍老、沙哑，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响在我的感知里：“恩人，谢谢您。”他顿了顿，

抬起头，眼中水光闪烁，是巨大的悲恸，也是解脱。“谢谢您，替我们牛家村，

一百二十七口冤死的乡亲……讨回了公道。”牛家村？！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猛地捅进我记忆最深处、最黑暗、被我刻意遗忘的角落！

……那些赔偿协议……那些被压下去的抗议……那些突然集体沉默的村民……我以为我死了，

一了百了。原来债，是要还的。用这种方式还。我周身疯狂翻滚、足以蚀金融铁的剧毒雾气，

在他那句话落下的瞬间，猛地一滞。然后，以前所未有的狂暴态势，倒卷而回！

不是向外扩散，是向内！疯狂地、反噬地、冲向我自己这团怨气的核心！“啊——！！！

”一种无法形容的、灵魂被撕裂粉碎的极致痛苦，淹没了一切。原来毒鬼，也会痛。

那声无声的尖啸只存在于我的意识深处，却仿佛震碎了这禁锢我的牢笼，震碎了时间，

震碎了我作为“毒鬼”存在的基础。牛家村。这三个字不是记忆，是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我早已腐烂的灵魂残片上。不是意外。那场泄漏……我知道管道有隐患，

报告打了三次，上面压下了。 deadline迫近，奖金，升迁……我签了字。

我告诉自己，概率很低，没那么巧。后来……村民聚集，抗议。恶臭的水，倒毙的牲畜，

突然的癌症。我见过他们，那些枯槁的脸，绝望的眼睛。公司派我去“安抚”，

带着那份可笑的、买命的赔偿协议。我宣读了条款，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再后来……压制，

威胁，封锁消息。再后来……“意外”山体滑坡？一百二十七口……我以为我忘了。我死了，

一了百了。原来债主不是我怨恨的那些人。债主是我。老人的那一躬，那句话，不是感谢。

是判决。是终极的处刑。我周身沸腾的毒雾，

那毁灭了无数生命、沾沾自喜以为在执行正义的力量，在那份迟来的、冰冷的真相面前，

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它不再受我控制，甚至不再是我的延伸。

它变成了有自己意志的复仇之蛇，猛地调转毒牙，狠狠噬咬向它诞生的源头——我！痛苦。

不再是人类神经所能感受的剧痛，

而是存在本身被否定、被撕裂、被强酸从内部腐蚀消融的极致折磨。我的“意识”，

我那团墨绿色的、维系着形态的怨毒之气，开始剧烈地翻滚、坍缩、沸腾！

滋滋——滋滋——奇异的声音自我核心爆发。不是血肉消融，

是更可怕的、能量与怨念失控的哀嚎。我“看”到构成我身体的毒雾不再是向外扩散，

而是向内疯狂挤压、穿透、彼此攻击吞噬。墨绿色的雾气变得愈发深沉，几乎化为漆黑，

其中炸开一丝丝惨白或猩红的电光，那是痛苦和毁灭的具现化。结界在震荡。

那半径三点一四米的绝对死亡领域，原本稳定的边界开始剧烈波动，像沸腾的水面，

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滋滋的腐蚀声不绝于耳，

连纯白色的特种金属地板和墙壁都被这失控的力量刮下一层层的粉末，瞬间汽化。

监控后面死寂一片。然后，最高级别的警报被拉响，不再是之前的凄厉，

而是某种……濒临崩溃的、绝望的嘶鸣。红灯疯狂闪烁，几乎连成一片血海。

“能量反应极剧飙升！超出测量上限！” “零号…零号在自我分解？！” “不稳定！

收容壁正在被异常腐蚀！强度每秒递增百分之三百！” “后退！所有单位最高防护！

启动紧急预案第七序列！”厚重的隔离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更多的冷却液和不知名的中和剂像瀑布一样从穹顶倾泻而下，

试图浇灭我这团突然爆走的毁灭之源，却只是在接触边缘的瞬间就被蒸发成有毒的蒸汽，

反而让领域内的能量反应更加狂暴。我感受不到外部的一切了。

只有向内无穷尽的崩塌和痛苦。老人的身影，依旧站在我面前，就在这沸腾毁灭的领域中心。

那能瞬间融化钢铁、消融血肉的毒雾，那失控的能量风暴，

却像拥有可悲的、最后的自知之明一般，绕开了他。他周身一米内，是风暴眼，

是绝对的、诡异的平静。他脸上的悲恸和皱纹一样深，

看着我这团不断扭曲、变形、发出无声惨嚎的毒雾。他没有恐惧，没有快意，

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人压垮的哀伤。他又缓缓地，鞠了一躬。这一次，不是感谢。

是告别。然后，他转过身，依旧那样缓慢，那样平稳，一步一步，

踩过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冒着气泡的地面，走向那扇紧急开启的通道门。他没有回头。

他走了出去。通道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加厚，锁死。将我，和我的地狱，

重新彻底封死在里面。我的崩塌加速了。意识在碎裂，像被砸碎的琉璃。碎片里，

闪过无数画面。不是我毒杀那些贪官污吏的快意画面。是更早的。

是牛家村汩汩冒出的污浊废水。是孩子们身上无法愈合的脓疮。是老人握着我的手，

苦苦哀求“青天大老爷给条活路”时，那粗糙的、颤抖的触感。是我坐在豪华包厢，

举杯庆祝项目“圆满成功”时，那杯子里晃动的、血一样的红酒。

是我得知“山体滑坡”消息时，那一瞬间心脏骤停的冰冷和……一丝可耻的解脱。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在我核心深处搅动，让我那毒雾的身体翻滚得更加疯狂。

我不是复仇者。我只是个罪人。一个侥幸先死了，然后被利用，继续造孽的罪人。

我所憎恨的，我所毁灭的，某种程度上，正是我自己。毒雾的反噬达到了顶峰。

我的“形态”再也无法维持。那模糊的人形轮廓彻底炸开，

化作一团彻底失控、疯狂对冲湮灭的能量风暴，漆黑、猩红、惨绿搅成一团，

在这绝对隔绝的囚笼里横冲直撞，疯狂撞击着收容壁。轰！轰！轰！整个地下设施都在震动。

外面的警报声已经变了调，充满了某种末日降临的恐慌。“收容壁破损率百分之十七！

还在快速上升！” “无法抑制！能量形态发生未知变异！” “撤离！

全体撤离至最高安全区！”但我听不到了。我的意识正在被痛苦和真相彻底撕碎、溶解。

最后一点清晰的感知，是“看”着这片被我自己的毒、和那些罪人的血浸透的地面。

所以……这就是我的地狱。不是被禁锢。不是变成怪物。

而是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然后用这身自以为是的“毒”，一遍，一遍，

又一遍地……反噬自身。永无止境。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感知彻底消失。

只剩下纯粹的吗、极致的、循环往复的……痛。绝对的黑暗持续了或许一瞬，或许万年。

然后，痛楚率先归来。不是之前那种撕裂、腐蚀、爆炸性的剧痛，

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湮灭感。像一颗恒星燃尽后无限向内坍塌的过程，冰冷，

死寂，每一颗粒子都在尖叫着走向自身的终点。我的“意识”，如果那还能被称为意识的话，

成了一盘散沙，漂浮在这片自我毁灭后残留的、稀薄了许多的毒雾之中。墨绿与漆黑依旧，

但不再沸腾，只是缓慢地、绝望地旋转，带着一种精疲力竭的灰败。滋滋的腐蚀声微弱了，

结界半径缩小到了不足两米，边缘模糊不定，像风中残烛。我“存在”着，

但更像是这团毒雾本身的一个濒死噩梦。监控后面的骚动平息了。最高级别的警报熄灭了，

只留下基础维持的红色指示灯，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

重新审视着牢笼内这团似乎终于耗尽了所有疯狂、陷入沉寂的残余。扩音系统里，

那个冰冷的、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毫无波澜，

仿佛之前那场险些导致收容失效的惊天爆发从未发生。“收容物-零号，

能量等级下降至阈值以下。自我反噬状态稳定。

记录：新增特性——对特定无恶念个体可能呈现惰性。分析价值提升。

”“继续执行净化程序。”净化。这个词像一根针，刺入我麻木的感知。通道门再次打开。

这次被推进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三个。都穿着囚服，面黄肌瘦，眼神惶恐，

与之前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截然不同。他们缩在一起，像受惊的鹌鹑，

绝望地看着周围地上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可疑污渍，

看着我这团缓缓旋转的、不详的墨绿色雾气。

“饶命…饶命啊……”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忍不住哭出声，腿软得站不住，被另外两人架着。

他们身上，没有那种令我厌恶的、属于掠夺者的“味道”。只有贫穷，麻木，

还有深深的恐惧。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试验惰性反应范围……需要不同样本……”我只是……又一个需要被“处理”的麻烦。

而他们，是消耗品。我该怎么做？再次展开毒域，将他们化为血水？

如同我过去几天机械执行的那样？可那老人的眼睛，那一声“恩人”，像烙印，

烫在我的核心。牛家村的血，还在我脚下流淌。虚拟的，却无比真实。我的毒雾微微波动，

结界边缘像呼吸般轻微膨胀了一下。那三人发出惊恐的尖叫，闭目等死。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