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岚觉得，买菜这种小事，居然比杀龙还麻烦。
“昭岚！
昭岚！
这个要买！”
背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扑通”一声，一大袋五颜六色的薯片就砸进了购物篮。
他低头一看，篮子里本来整整齐齐放着大米、鸡蛋、酱油和几颗青菜，如今瞬间变成了零食仓库。
辣条、糖果、果冻、巧克力——全是刚才这个小家伙趁他不注意塞进去的。
“洛璃。”
魏昭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温和，“我们今天是来买粮食的，不是来扫荡零食区的。”
小姑娘歪着脑袋看着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亮得像能把人融化的星子，随后一本正经地伸出两根手指：“可是昭岚，我考虑过了。
薯片分咸味和甜味，这就像战斗要有远程和近战。
一个薯片不够，两个才是战术配置！”
“……”魏昭岚差点没忍住笑。
明明是胡搅蛮缠，偏偏她说得像是有理有据。
“勇者阁下，你不是说要锻炼体魄、迎战巨龙吗？
你这样吃下去，别说杀龙，到时候你自己先滚进龙穴卡在门口。”
小姑娘完全不在意他的讽刺，反而眨眨眼，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那我就把薯片当暗器！
到时候往龙脸上一撒，龙一定会低头去舔碎屑，我们就能趁机跑啦！”
魏昭岚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
这个丫头，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偏偏，她还摆出一副“快夸我聪明”的得意模样，嘴角翘得能挂上天。
……真拿她没办法。
魏昭岚叹了口气，伸手把那两袋薯片重新放回货架：“不买。”
小姑娘眼睛一瞪，立刻双手抱胸，撅着嘴鼓成了小包子，整个人瘫在购物车边，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
“勇者抗议！”
她宣布，“没有零食，我拒绝练剑！”
“你拒绝练剑，那龙来了怎么办？”
“就让龙来练剑呀！”
魏昭岚差点被噎住。
这种反应方式，完全是无赖级别的。
可看着她倔强的小模样，他又怎么忍心真发火？
他揉了揉眉心，起其中一袋薯片，丢进篮子：“只买一包。
少吃点，省着点，懂吗？”
小姑娘瞬间眉开眼笑，跳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声音软乎乎的：“昭岚最好啦！”
魏昭岚心里一阵无奈，却忍不住嘴角弯起。
——要命。
就凭这点小甜言，他所有的坚持都崩得稀碎。
只是，当她抱着他撒娇的时候，他眼底却掠过一丝阴影。
那条巨龙的幻影，在他脑海深处翻腾。
它的獠牙、它的咆哮、它的烈焰……还有，父亲被吞没的那一幕。
而如今，这条龙依旧逍遥在世。
更糟的是，它正是被他“亲手”放出来的。
所以他必须亲手弥补。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姑娘忍了半天，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昭岚啊，你妹妹真可爱。”
魏昭岚一愣，下意识想解释，可还没开口，身边的小家伙己经叉着腰抢答：“不是妹妹！
我是勇者！
未来要斩龙的那种！”
收银员姑娘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声说：“好好好，勇者大人，祝您早日成功。”
魏昭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他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小丫头，叹口气：“洛璃，你能不能……低调点。”
小姑娘摇头：“勇者不能低调！
勇者要时刻宣告自己的存在！”
“可勇者现在连剑都举不稳。”
“那是因为你不给我买薯片补充能量！”
——这逻辑，昭岚完全没辙。
他索性不再吭声，只加快脚步往家走。
可不论他走多快，洛璃都像个小尾巴似的，一边追一边叽叽喳喳。
“昭岚，等我长大了，你要第一个见证我击败巨龙。”
“到时候，我要站在龙尸上，大声喊——勇者洛璃，天下无敌！”
“然后我会分你一半龙肉当奖励！”
魏昭岚被她说得忍不住笑：“分我一半？
你确定不是分我一根龙须？”
“那要看你今天给不给我买第二包薯片。”
“……”这一路上，行人不断投来目光，有好笑的、有羡慕的。
在旁人眼里，这就是个宠妹妹宠到没边的青年——只有昭岚自己知道，背在肩头的不是亲情的甜，而是愧疚的痛。
因为他清楚，那条真正的巨龙正在某个阴影角落里复苏。
——而它的出现，正是自己当年的过错。
夜幕降临。
村子边的小屋亮起昏黄的灯光。
魏昭岚正在厨房里收拾锅碗瓢盆，洛璃则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偶，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饭后，她赖着不肯洗碗，嘴里嘟囔：“勇者的职责是打怪，不是刷碗。”
说完没一会儿，就抱着布偶睡得口水都流到桌上。
魏昭岚无奈地摇摇头，轻手轻脚把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看着那张睡得安稳的小脸，他心里莫名一阵酸涩。
“你还太小啊……”，“可这条路，不会太平静。”
夜色更深，风声灌入窗缝。
魏昭岚睡下不久，梦境便像潮水般涌来。
烈焰，嘶吼，血腥的味道。
父亲握着长剑，挡在巨龙面前，身影高大却摇摇欲坠。
下一瞬，那狰狞的巨口张开，将父亲整个吞没。
“父亲——！”
魏昭岚猛地惊醒，浑身是冷汗。
黑暗中，他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困倦的呓语：“昭岚……别怕……有勇者在呢……”洛璃在梦里伸出小手，模模糊糊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像是在梦中安慰他，又像是在提醒他。
魏昭岚愣了很久，最终轻轻握住那只小手。
“嗯，有勇者在呢。”
声音低得像叹息，又像某种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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