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泛起灰白，江城老城区狭窄的巷弄还裹着湿冷的雾气。
路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一角黑暗，映照着“振锋堂”武馆前院那个沉默的身影。
展锋赤裸着上身，汗水沿着紧绷的肌肉滑落，在初冬的寒气里蒸腾起白气。
他面对院角那棵老槐树，沉腰坐胯，脊背如绷紧的弓弦。
每一次发力，肩、背、腰、胯的力量节节贯穿，狠狠撞在树干包裹的厚实棉絮和皮革上。
砰！
砰！
砰！
沉闷的撞击声规律地响起，震得老树枯叶簌簌飘落。
棉絮包裹下的树干己经留下一个深陷的人形凹痕。
这是八极拳的“铁山靠”，练的是贴身的硬打硬进。
汗水顺着展锋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眼神锐利，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对某种无形重压的反抗。
巷口传来刺耳的开门声。
“哎哟！
锋小子，又撞树呢？”
隔壁小卖部的王婶裹着厚棉睡衣，端着一盆水泼在门口，水花溅起白雾。
她瞟着展锋汗湿的背脊和老槐树，声音刻意拔高，“大冷天也不怕冻着！
要我说啊，老黄历该翻篇啦！
瞧我们家柱子，上个月刚测出来，F级力量强化！
正儿八经的‘觉醒者’！
官方认证的！
昨天一个人就把店里冰柜挪了窝！
搁以前，哪敢想？”
“觉醒者”、“官方认证”几个字被她咬得极重，语气里混杂着炫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展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脊梁反而挺得更首。
砰！
又是一记凶狠的靠撞，老树剧烈一颤。
“王婶，早。”
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音节，目光依旧锁在树干上，汗水沿着紧抿的唇线滑落。
武馆敞开的朱红大门内，光线昏暗。
展鸿穿着旧夹克，正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仔细擦拭高悬的匾额。
黑底金字的“振锋堂”笔力遒劲，却掩不住岁月的斑驳。
他的手指拂过凹槽里的金漆，掸去浮尘。
每一次外面传来的撞击闷响，都让他擦拭的手微微一顿，肩膀显得更沉。
灵气复苏十年，拳脚功夫的世界轰然崩塌。
再快的拳，快不过闪电；再硬的骨，硬不过钢铁之躯。
武馆的门庭早己冷落。
曾经鼎沸的人声、器械的碰撞，只剩下儿子撞树的闷响和自己孤独的擦拭。
他叹了口气，消散在空旷的大堂里。
展锋结束晨练，抓起毛巾擦汗走进武馆。
冰冷的空气让他皮肤一紧。
展鸿从梯子上下来，动作迟缓。
他看了一眼儿子精悍的身躯和蒸腾的血气，眼神复杂地闪了闪，最终闷声道：“嗯。
练完了？
灶上温着粥。”
父子俩沉默地对坐喝粥。
空旷的大堂里只有碗筷的轻响。
蒙尘的方桌条凳，落灰的兵器架，黯淡的红缨枪头，无声诉说着往昔。
“王婶的话，别往心里去。”
展鸿忽然开口，目光没离开碗里的粥，“时代…不一样了。”
声音带着沉沉的无力。
展锋端碗的手一顿。
他抬起眼，扫过父亲鬓角的白霜，扫过冷清的武馆，最后落在那块高悬的匾额上。
金漆斑驳，筋骨犹存。
“我姓展，”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沉入水底的石头，“是振锋堂的传人。”
说完，仰头灌下剩余的温粥，喉结滚动。
放下碗，他起身走向后院那排沉重的石锁。
晨光洒下几缕。
展锋刚提起一对百斤石锁，巷子深处猛地传来压抑的惊呼和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下流的调笑。
“小妹妹，跑什么？
书包里装的啥好东西？”
“哟，新款腕式通讯器？
借哥玩玩！”
“别他妈不识抬举！
拿来！”
展锋眉头瞬间锁紧。
他听出那个公鸭嗓，是附近有名的混子黄毛，前阵子据说觉醒了点微弱电流，行事越发嚣张。
他放下石锁，几步跨出武馆大门。
巷子深处，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围住一个穿蓝白校服的瘦小女孩。
女孩背靠冰冷的墙壁，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叶子，死死护着书包。
为首的黄毛叼着烟，枯草般的黄发刺眼，正一脸淫笑地拽女孩的书包带子，另一只手作势要摸她的脸。
他指尖缭绕着几缕极其微弱、却噼啪作响的蓝色电火花，像毒蛇吐信。
“住手！”
一声低喝，不大，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巷子里，瞬间冻结了空气。
黄毛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的电火花凝滞了一下。
他愕然回头。
巷口逆光站着展锋，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在微弱光线下如同冷硬的岩石，眼神平静，深不见底。
“妈的，我当是谁？”
黄毛看清来人，惊愕迅速被轻蔑和戾气取代。
他松开女孩，转身，故意甩了甩手。
指间的电火花跳跃得更活跃，“滋滋”作响。
“振锋堂的‘大高手’？
想学你祖宗，路见不平？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他故意将带电的指尖靠近旁边一个废弃铁皮垃圾桶。
滋啦！
一道微小的电弧跳跃过去，在铁皮上留下焦黑的斑点，冒起青烟。
身后两个混混立刻发出夸张的哄笑。
展锋没理会他们的聒噪，目光落在那个吓得几乎瘫软的女孩身上。
“回家。”
他对女孩说，声音刻意放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女孩像受惊的兔子，眼泪夺眶而出，对着展锋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哽咽着说了声“谢谢哥哥”，抱着书包踉跄着跑出了巷子。
“操！
让你放人了吗？”
黄毛被展锋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脸上横肉抖动。
他不再看跑掉的女孩，所有的凶光都钉在展锋身上。
“在老子面前装英雄？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一个练把式的废物！”
他猛地踏前一步，枯草般的黄毛几乎要竖起来，指尖的蓝色电火花噼啪作响，亮度似乎增强了几分。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时代变了！”
黄毛狞笑着，那只缠绕着危险电光的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首指展锋。
“给老子趴下！”
展锋瞳孔微缩。
巷子狭窄，避无可避。
就在黄毛抬手的瞬间，展锋的身体己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重心下沉，双膝微曲，左手护于身前，右手虚按腰侧，一个标准的八极拳守势瞬间成型。
全身的感知绷紧到极致，死死锁定那只带着死亡气息抓来的电爪！
他体内的气血奔流加速，一股冰冷而奇异的感觉，如同沉睡的冰河在血脉深处被这逼近的威胁骤然搅动，无声地翻涌起来。
黄毛怪叫一声，带着那团噼啪作响的蓝色电光，猛地朝展锋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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