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不干家务嫁到婆家

既如此，我就不干了。妈妈放下饭碗，平静说道。公司交回给你们姓贺的。一年后，

二叔拉下老脸，请妈妈出山。她只发来一张照片。南极冰川上，她笑靥如花。

01近日的晚饭都不太平。大嫂，公司迟早是要交给孩子们的。

二叔夹了块红烧肉送入口中。腮帮子鼓动着，眼神却瞟向妈妈。大嫂这些年辛苦，

孩子们长大了，也可多分担些。二婶端起描金细瓷茶杯，抿了一口。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抬眼看向妈妈。她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又来了，为了他们儿子贺凌那点破事。

贺凌前阵子拍着胸脯，非要让顶流网红方小闪给公司代言。他每次力推的合作对象，

最后都成了他的女朋友。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次动的是真金白银的代言人。

妈妈没松口。年轻人有新的想法，跟得上时代，我们得支持。三婶笑呵呵，

温柔似水的眼神浸没了她儿子贺羽。她倒是一贯支持贺羽创业。

去年心血来潮弄了个飞盘俱乐部，砸进去的钱够买几卡车飞盘了。

如今场地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妈妈没说话，纤细的手指拨动着餐桌中央的玻璃转盘。

水晶吊灯的光倾泻在她精致的妆容上。二叔啪嗒一声点燃香烟，烟雾袅袅升起。

烟雾缭绕间，妈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二叔，二婶，不是我不支持。

公司表面风光，内里环环相扣，半点疏忽不得。小凌刚进来，多攒点经验，

脚跟站稳了，以后自然是由他做主。贺凌埋头吃饭，

却瓮声瓮气地飘出一句：这公司毕竟也是姓贺的……音量压得低，却像根针，刺破假面。

满桌寂静。逆子！二叔一掌拍在桌上，你大伯娘会是强占公司的人吗？！

大嫂莫放在心上，孩子不懂事，想到啥说啥罢了。二婶握住妈妈搁在桌边的手。

公司是爷爷开的，凌哥又说错什么了。贺羽耸耸肩。一场好戏。也不知排练了多久。

妈妈摁停了圆盘，转头看向奶奶：妈，你怎么看？

奶奶看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的精致菜肴。空气里只剩下贺凌的咀嚼声。半晌，

奶奶长叹了口气：大嫂，小凌和小羽……也长大了……既如此，我就不干了。

妈妈放下饭碗，平静说道。公司交回给你们姓贺的。02我敲响妈妈的房门。

里面隐约传来不成调的小曲儿。推门进去，只见她背对着我，一件件长裙铺了一床。

像满床盛开的花园。地上躺着一个打开的巨大空行李箱。妈，你这是干嘛？我愕然。

她转过身，眼神明亮：准备环游世界。妈，你别说气话……十几年来，

她在公司投了多少心血，我都是看得到的。如今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放下。小芒，

妈妈没生气。她走到墙边，手指轻抚过一幅油画。画上碧海青天，鱼儿跃出海面。

那片湛蓝在她眼底晕染开。这些年是我把自己绑住了，却忘了自己是谁了。

那是妈妈年轻时的画。她说她曾梦想当个画家，可一毕业就嫁给了爸爸，成了贺太太。

最初也快活，一边帮忙打理生意，一边画画。直到那场车祸带走了爷爷和爸爸。

公司摇摇欲坠，我还年幼，二叔三叔只知争权夺利……一个文艺女青年，

硬生生被逼成了杀伐决断的铁娘子。我想趁这机会，出去透口气。小芒，你不会怪妈妈吧？

我摇了摇头：妈，你不要考虑我。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谁也不该被谁绑住。

这句话不像是女儿对母亲说的。妈妈噗嗤一声笑出来。快五十岁的人，眼角细纹都舒展开，

带着飞扬的少女气：那我就去了，家中这堆腌臜事，你可要自己看着办了。这有啥，

他们演他们的，我过好我的。我对贺家本也没有什么感情。这些年他们对妈妈表面客气，

私下为难，我也都看在眼里。我和妈妈一起收拾行李，翻箱倒柜，动静不小。门外静悄悄的，

贺家没有一个人探头。今晚，是他们的胜利日。03一周后，机场。

大包小包的行李堆了一车。最抢眼的是新买的颜料。那些颜料都在张扬地说：我是这个颜色。

妈妈穿了一条波西米亚风的长裙。头上戴着硕大的草编牛仔帽。烈焰红唇。妈，

你也太……夸张了。妈妈望天不语，一味地眼神明亮。奶奶也来相送，

她主动帮妈妈拉了一个箱子：大嫂……妈，别说了，你也要开开心心地。

妈妈笑容真切，轻轻拍了拍奶奶的手背。她接过拉杆，干脆利落。奶奶是明白人，

知道妈妈的好。可她心里那杆秤，终究更偏向两个孙子。人性如此，冷暖自知。

目送妈妈走向海关。她脚步轻快，裙摆摇摇。那个背影清晰地告诉我：此地，已无留恋。

我送奶奶回到贺家别墅。客厅里，贺凌大喇喇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他旁边坐着一个女生。女生穿着粉蓝吊带裙，肩上锁骨清晰可见。巴掌大的脸化着淡妆。

好一朵清水芙蓉。我认得她，贺凌说过无数遍的方小闪。她确实是顶流，

我都无意中刷过好几次。桌上开了瓶香槟。贺凌见我回来，下意识直了直身子。

但又马上靠了回去。公司现在由二叔做主，他是太子爷。回来了？他扬了扬下巴，

我大伯的女儿，贺芒；现在最闪亮的明星，小闪。贺总快别开玩笑。

方小闪羞涩一笑，点了下贺凌的肩膀。方小闪以极快的速度，从上至下扫了我一眼，

开了个玩笑：见过贺家小公主。我今天一身运动装。我友善回了几句，就回房了。

但仍听到贺凌在爽朗大笑。也不知这次能谈多久……我一个闪念。但很快便不去想，

把常用的物品收拾了一番。这次回校，以后也是再少来了。04毕业季，兵荒马乱。

奶奶几次打电话让我周末回家吃饭，我都以太忙推脱。忙是真忙。回也是真不想回。

这晚抽空看短视频解压，突然想到那个方小闪。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她的直播间。镜头里的她，

依旧是清纯可人。接下来的活动？宝宝们要狠狠期待一下哦！声音软糯，像棉花糖。

为什么那么拼？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公主，万事当然是靠自己打拼。甜甜一笑，

带着恰到好处的坚韧。评论区一片赞许：小闪人又美，又努力。支持你。比心

下次活动一定到场应援！兴奋最看不起那些矫揉造作的富家女！鄙视

一股说不出的别扭感堵在胸口。就见过一面，犯得着隔了这么久还阴阳怪气。对啊，

我在喝咖啡。我晚上也喝咖啡的，精神好才能和大家聊天呀。我不喝茶的，

总觉得有股老人味。嘻嘻。啊对不起，我不是说茶不好，我只是自己喝不惯。

评论区很宽容：小闪闪，这也要说对不起呀。小闪就是这么暖，怕无意中伤害到别人。

有些人就是喜欢挑事，这是保护自己。方小闪羞涩地笑着，脸泛红晕。

弹幕刷过几个火箭。我眉头微皱，贺家是做茶叶生意的。我截了个屏，

顺手发给贺凌：你家代言人，说话注意点场合。发完就丢开手机，没太当回事。

也便没有放在心上。谁知睡前一摸手机，看到贺凌的回复：是你妈让你说的吗？

我气血上脑，不再理他，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却看到他半夜还发了一条消息：贺家的生意有我们照看，好得很。

让大伯娘放心好好玩。05妈妈玩得不要太开心。她朋友圈发了张照片：碧绿的河面上，

几艘赛艇破浪飞驰。船上几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小伙赤膊上阵，肌肉贲张。扑面而来的荷尔蒙。

配文：这西洋龙舟，倒也野趣横生。端午节到了。奶奶又打来电话，说端午一定要回家，

一家团圆。团圆？我扯了扯嘴角，下课还是打车回去。今天的贺家好热闹。

贺凌和贺羽都带了女伴。贺凌身边自然是巧笑倩兮的方小闪，贺羽则搂着一个酷女孩。

小闪的合作已经谈好了，期待这一波出去销量大增！贺凌宣布了好消息。众人碰杯。

小羽的咖啡店也快开张了吧？三婶看向宝贝儿子，眼神殷切。妈！说多少次了，

不是咖啡店，这叫做早咖晚酒。贺羽不耐烦。呵呵，我哪懂你们年轻人这些，

你好好做就是。三婶好脾气地笑着。来！为小羽的店干杯！二叔适时地高声捧场。

众人又碰杯。一轮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得失真。酒过三巡，二叔转向三叔：茶园那边如何？

三叔的衬衫扣子已经解了三颗，黝黑的胸膛泛着赤红。

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有我在自是一切顺利。二哥别跟那婆娘一样，瞎操心……

我脸色一沉。小芒，快毕业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奶奶适时地给我夹了一个剥好的粽子。众人仿佛才意识到桌上还有我这么个人。

嗝……压力？毕业了想来公司……二叔醉醺醺，含糊嘟囔。话说一半却抖了一下，

也不知是谁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但小芒心气高，肯定要找更好的机会，二叔支持你！

二叔猛然惊醒，改了口。来，为小芒找到好工作干杯！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把酒杯碰得震天响。甚至没人留意到我没有举杯。

这顿饭吃得我浑身难受。筷子一放，我抓起包就走。一秒都不想多待。

背后方小闪娇嗔：凌哥，小公主是怎么了？她说体己话，

却把声量控制在我刚好能听到的范围。06我还没到宿舍，就收到妈妈的转账短信。

好一笔巨款。我直接拨了过去：妈！你干嘛！电话那头很嘈杂，律动的音乐震天响。

小芒等下，妈泡吧呢，我找个地方，呵呵。这女人，一匹脱缰的红色野马。好一会，

妈妈气喘吁吁地回话。她说这笔钱给我，要做什么做什么。想创业也行，想去玩也行，

买房买车也随我。再不然找两个小奶狗陪你玩，妈妈也支持。但记得把照片发我看看。

越来越不着调。但我喜欢。妈，是不是奶奶和你说啥了？她只说你今晚回家吃饭，

看起来压力挺大。呵，老娘用脚趾头都能脑补出发生了什么。

可我也不知道我要拿这钱干嘛，换成硬币砸他们吗？别！这可是你老娘的血汗钱。

你收着就是。不聊了，有个法国小哥等着我呢……果断挂断。我哭笑不得。贺家的事，

过了便无痕。我从不放在心上。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若都记着不得把自己憋死。

但关于我毕业了要做什么，倒是得好好想想。第二天一早。

看到妈妈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怎么样？照片里是个穿着专业滑雪服、戴着护目镜的男人。

正踩着单板从陡峭的雪坡上疾驰而下。身形矫健，力量蓬勃。看不清楚脸，但身材不错，

上！我可以喊他爸。上你个头，这是林硕。妈妈秒回。我知道林硕。

原来是妈妈的员工，后来去创业了。当时妈妈本想以公司的名义投资他。

二叔和三叔一通阻拦，说这种钱是瞎花，看不到收益。可妈妈看好这个年轻人。

为此闹了不小的一场风波。哦，要给我安排相亲了？你的思想能不能别那么陈旧。

我无语。我是他的天使投资人，用的私房钱。偷笑……？我震惊。

他起得很快，快去敲钟了。……我持续震惊。年年给我分红。

偷笑偷笑偷笑好啊你这女人！怪不得底气那么足。

谁还不是只老狐狸呢，说正经的……妈妈说，如果我暂时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就先去他公司做着。人生嘛，边走边看。我才不想做靠关系的废柴。

那你就想做自持清高，有关系不用的蠢材？一击毙命。07妈妈说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直接杀到林硕的公司总部。一进大堂我就看见那只白色的充气人偶。肤白脸红，憨态可掬。

这两年来满大街都能看到这个人偶。是当下最火的奶茶品牌。这是妈妈投资的？这女人，

目光如炬不说，守口如瓶才是本事。前台小姐姐笑容甜美：林总还在开会，请您稍等片刻。

我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打量着四周。不远处一个会议室里，几十号人正在开会。

透过玻璃门隐约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中间。他站在白板前，一手拿着马克笔，

一手用力挥舞着。像一团燃烧的火。我等了半小时，会议室门推开。那个年轻人像一头小兽，

大步流星地窜到我面前。我站起身。他上身一件纯白棉 T，下身一条运动短裤，

脚上一双……人字拖？露出的手臂和小腿线条流畅紧实。模样是俊朗的，

但头发像被台风扫过，乱糟糟地支棱着。我暗叹可惜，别的倒也罢了。

他竟和穿了五厘米高跟鞋的我一般高。贺芒？他伸出手，笑容爽朗，我是林硕！久等！

林硕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他说公司多亏了妈妈的支持，才一路走到今天。

我可以跟着他熟悉大小事务。对了，我们的茶叶现在有三成是贺家供应的，

少不了要和贺家打交道。你如果不喜欢，那种场合可以不去。他看着我，眼神坦率。

显然妈妈告诉过他很多事情。那倒无所谓，公事公办。我摇了摇头。那就好，

欢迎加入我们。他又和我握手。坚定有力。08忙完毕业答辩和各种手续，七月初，

我去林硕公司报到。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目睹一场商战。推开会议室的门，

里面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三叔像尊黑铁塔似的杵在会议桌一侧。他对面的林硕，

脸比他更黑，周身散发着低气压。两人听见开门声，同时转头看向我，都是一愣。小芒？

林硕率先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丝。他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坐。小芒今天刚来我们公司。

三叔的脸色更加难看，青红交错。他吸了口气，鼻孔张大，把我当成了空气，

重新看向林硕：林总！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你就真这么绝情？林硕不语。

只是拿起眼前的杯子，举高，倒下。茶叶碎纷纷洒落，细碎如尘。我瞥见桌角的质检报告，

红笔圈出的杂质超标刺得人眼疼。到底是你们供的货。惹出来的投诉我现在还在处理。

三叔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梗着脖子：是我们的问题！我认！但这么多年了，

也就这一回……一回？林硕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问题出在哪个环节？

源头在哪里？你如何保证没有下一回？林硕咚咚地敲着桌面，一往无前地盯着三叔。

我没想到，这个一米七出头的家伙，一进入战斗状态，气场能飙到两米八。

平时在贺家横着走的三叔，在他面前竟显得笨拙又气虚。三叔一时语塞。他当然会语塞，

他管茶园的原料供应？他怕是连茶园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我还记得以前每年的采茶季，

都是妈妈最忙的时候。她要在茶园住满一个月。从采摘茶叶到封装出货，

每个环节都要死死盯着。忙起来的时候连着几天不合眼也是常事。

她眼角有多少细纹都是在茶园熬出来的。每次回来都又老又黑，成了干巴巴的小老太。

这中间多少环节，三叔怎会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找不到根子，拿不出解决方案。

林硕站起身，带起一阵风，贺三叔，交情是交情，但在商言商，我要对公司负责。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三叔像一头被激怒的熊，庞大的身躯几乎撞开椅子。行！

贺家也不缺你一个客户！他撞出会议室，脚步声咚咚作响。林硕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转向我，语气恢复了冷静。他说，公司的下单量，占了贺家业务的四成。

我们是最大的客户，贺家怎么敢的。我说他们也不是故意想得罪，

只是以为茶叶会自己长腿飞过来。这与我无关。他喊来一屋子人，

处理原料质量引发的投诉问题。像一个无情的指令发射器，把处理计划讲了个明白，

一二三吩咐下去。又立马订了机票出差，要去找替代的货源。你回去收拾行李，

四小时后机场见。09当晚，我和林硕就站在了云南茶园的星空下。空气中弥漫着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