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住的地方离茶馆不算远,却像是两个世界。
穿过三条油腻的小吃街,拐进一条爬满青藤的老巷,尽头是栋独栋小楼。
墙皮斑驳,铁门上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在抱怨被打扰的宁静。
黑瞎子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西周。
巷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两侧楼房的窗户都蒙着厚厚的灰尘,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这种过分的安静让他本能地警惕——太像某些斗里的布局了,看着无害,暗处全是陷阱。
“别紧张。”
楚渊的声音在前头响起,带着点笑意,“这里没有粽子,也没有机关。”
黑瞎子挑眉,没接话。
这人倒是会读心,不知道是天生敏锐还是混过江湖。
小楼内部和外部的破败截然不同。
客厅宽敞明亮,家具都是极简的黑白色调,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最显眼的是一面墙的落地窗,外面种着大片爬藤植物,把阳光滤成斑驳的绿色,落在地板上像流动的水。
“随便坐。”
楚渊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转身走向吧台,“喝什么?”
黑瞎子没坐。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密不透风的藤叶,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玻璃:“楚老板住的地方,倒是挺别致。”
像个精致的笼子。
楚渊端着两杯酒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喜欢吗?
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地方。”
黑瞎子接过酒杯,没喝,只是晃了晃里面琥珀色的液体:“楚老板这是……软禁?”
“算是吧。”
楚渊说得坦然,仰头喝了口酒,喉结滚动,在光线下划出流畅的线条,“在你想通之前,确实不能让你走。”
“想通什么?”
黑瞎子嗤笑,“想通怎么乖乖做你的宠物?”
“可以这么说。”
楚渊看着他,那双颜色奇异的金瞳在光线下亮得惊人,“但我更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
黑瞎子被他这首白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
他转过身,后背抵着落地窗,仰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他胃里一阵暖。
“楚渊,”他把空酒杯往吧台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黑瞎子。”
楚渊看着他,眼神平静,“道上有名的狠角色,身手好,胆子大,什么活都敢接。”
“那你还敢把我往这儿带?”
黑瞎子的语气危险起来,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就不怕我半夜把你这房子拆了?”
“你可以试试。”
楚渊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他比黑瞎子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上清冷的气息混着淡淡的酒香,笼罩下来,“但我得提醒你,这里的东西,没那么容易碰坏。”
黑瞎子没动。
他能感觉到楚渊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压力,比在茶馆时更强,像一张网,悄无声息地把他罩在里面。
他知道自己现在动手讨不到好——这人看着清瘦,力气却大得离谱,身手更是诡异,那天捏碎短刀的手法,绝非凡人能及,倒像是练过某种硬功。
“行,”他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扯了扯皮衣的领口,语气恢复了那股漫不经心,“那我就在你这儿住几天,看看楚老板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先稳住,再找机会。
这是他混江湖多年的准则。
楚渊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没点破,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客房在二楼,自己选一间。
晚餐我让人送来。”
说完,他转身走上楼梯,黑色的衣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黑瞎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
他靠在沙发背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脑子里飞速运转。
这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他得想办法搞清楚楚渊的底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哪个门派的?
还是哪个家族的私生子?
那手硬功练的是哪一路?
还有那双颜色奇怪的眼睛,是天生的,还是戴了美瞳?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小心。”
黑瞎子的眉头瞬间皱起。
这号码他不认识,是谁发来的?
对方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他刚想回拨过去,手机屏幕突然暗了下去,彻底没了反应。
“啧。”
黑瞎子低骂一声,把手机扔在桌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楚渊搞的鬼。
这小子,看着清冷,手段倒挺多。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再次看向外面的藤叶。
阳光己经西斜,藤叶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无数只手,紧紧地抓着这栋小楼。
黑瞎子摸了摸腰间——那里空荡荡的,短刀在茶馆时断了,他后来没来得及再找一把。
现在的他,几乎是赤手空拳。
但他没慌。
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一个不知来路的富家公子?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痞气的笑。
楚渊想把他当成笼中的雀?
那也得看看,这笼子够不够结实。
他转身走向二楼,狼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客房很多,他随便选了一间靠窗的。
房间里的陈设和楼下一样简洁,只是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片雪山,山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画里透出刺骨的寒意。
黑瞎子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儿,总觉得画上的雪山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的藤叶几乎贴着玻璃生长,缝隙里能看到外面的老巷,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想从这里溜走,没那么容易。
黑瞎子关了窗,转身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
墨镜还戴在脸上,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在想楚渊那双金色的眼睛,想他说“我想要你”时认真的语气,还有他捏碎短刀时那轻描淡写的样子。
这楚渊,到底图什么?
总不能真的是看上他了吧?
黑瞎子嗤笑一声,觉得这想法有点荒谬。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为钱的,为利的,为仇的,还真没见过这种一上来就说要“要了他”的疯子。
不过……他摸了摸自己被捏红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楚渊指尖的冰凉触感。
这疯子,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
至少身手够硬,胆子够大,比那些见了他就绕道走的胆小鬼,要有趣得多。
黑瞎子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扬。
行吧,既然暂时走不了,那就陪这楚渊玩玩。
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先玩脱了。
楼下传来门***,大概是楚渊说的晚餐到了。
黑瞎子翻了个身,没动。
他现在没什么胃口,只想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计划。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晚餐到了。”
是楚渊的声音,清冽得像雪山融水。
黑瞎子没应声。
门被轻轻推开,楚渊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米饭。
“多少吃点。”
楚渊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黑瞎子身上,“就算想逃跑,也得先填饱肚子。”
黑瞎子猛地睁开眼,墨镜后的视线带着锐利的锋芒:“你监视我?”
“不用监视也知道。”
楚渊的语气很平淡,“你的心思,写在脸上。”
黑瞎子坐起身,首视着他:“楚渊,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渊看着他,金瞳里映着房间的灯光,像是有细碎的星光在闪烁:“我说过了,我想要你。”
他的语气很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黑瞎子看着他,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楚渊面前,两人身高相差不大,这一次,他没再后退。
“想要我?”
黑瞎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沙哑的性感,“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楚渊的下巴,动作带着挑衅的意味。
楚渊没躲,任由他触碰。
他的皮肤很凉,像上好的玉石——黑瞎子暗自咋舌,这人是属蛇的吗?
体温这么低。
“本事,我有。”
楚渊的目光落在他的墨镜上,声音低沉,“现在,能把这东西摘了吗?”
又是墨镜。
黑瞎子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收回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能。”
这是他的底线。
楚渊没再逼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拿起空托盘:“饭记得吃。”
说完,他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
黑瞎子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楚渊皮肤的冰凉触感。
他低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晚餐,色香味俱全,看得出是精心准备的。
这楚渊,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黑瞎子挑了挑眉,走到床边坐下,拿起筷子。
先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和这小子斗。
他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属于他们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