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茶馆,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空气中飘着老茶客身上的烟草味、劣质茶叶的涩味,还有窗外修车铺传来的机油味——这些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在楚渊鼻腔里冲撞,让他微微蹙眉。
这地方比昆仑墟的冰窖还要嘈杂,却奇异地没有让他感到厌烦。
因为那道独特的气息,就在这茶馆最深处的角落里。
他穿过摆着旧木桌的大堂,茶客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有惊艳,有探究,还有几分被他周身冷气压迫出的局促。
楚渊视若无睹,径首走向角落里那张被阴影笼罩的桌子。
桌边坐着一个男人。
楚渊的脚步顿了顿。
那男人背对着他,一件黑色皮衣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同色的紧身T恤,勾勒出利落的肩线。
他留着一头狼尾,发梢扫过颈后,随着侧头听人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一只手搭在桌沿,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隐隐,透着股常年练家子的劲儿。
光是一个背影,就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像只晒太阳的野猫,看着懒懒散散,却随时能亮出爪子。
楚渊的金瞳微微收缩。
他活了近千年,见过以美貌闻名的狐族圣女,见过玉雕般的仙门修士,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只是个凡人,身上却像裹着层化不开的雾,模糊了正邪,也模糊了强弱,偏偏那雾里透出的锋芒,挠得人心头发痒。
“……所以那斗里的东西,您确定能拿出来?”
对面的中年男人搓着手,语气里带着讨好和紧张,“听说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前几年去了三拨人,没一个能囫囵个回来的。”
男人终于转了过来。
楚渊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他戴着副黑色墨镜,镜片很大,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清晰的下颌。
唇角微微扬着,像是在笑,却没什么温度,反而透着点嘲弄。
狼尾发型在阳光里泛着细碎的光,衬得他侧脸轮廓愈发锋利。
身上那件黑色皮衣看着有些年头,袖口磨出了毛边,却被打理得干净,和他本人一样,带着股桀骜的野性。
“不干净?”
男人开口,声音有点哑,像砂纸轻轻磨过木头,带着股漫不经心的调子,“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有想不开的傻子。”
他指尖的烟转了个圈,落在桌面上敲了敲,烟灰簌簌往下掉:“五万,定金先付一半,三天后带你们去。
成不成?”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成!
但您得保证……保证?”
男人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墨镜后的目光似乎扫了过来,虽然隔着镜片,楚渊却莫名觉得那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我黑瞎子做事,什么时候需要给人保证了?”
他的语气很淡,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楚渊那种与生俱来的威压不同,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痞帅和自信,像把没开刃的刀,看着无害,却能让人本能地忌惮。
楚渊站在原地,九条狐尾在灵体状态下轻轻摆动——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化形时捏的这副皮囊,似乎不如眼前这人有“味道”。
这就是黑瞎子?
系统没骗人。
他确实很有趣。
那墨镜像道屏障,把所有真实情绪都藏在后面,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越是这样,楚渊就越想把那层屏障撕下来,看看墨镜后的眼睛是什么样的,看看他惊慌、失措、或者……臣服的样子。
就像看到一件被精心包裹的珍宝,明知里面可能是空的,也非要拆开看看才甘心。
“这位朋友,站这儿看了半天,是想算命,还是想喝茶?”
黑瞎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戏谑。
他己经转过脸,正对着楚渊,墨镜后的视线像是带着钩子,虽然没什么恶意,却透着股审视的意味。
狼尾发梢随着转头的动作扫过颈侧,露出一小片被阳光晒成蜜色的皮肤。
周围的茶客都安静下来,偷偷打量着这两个画风截然不同的男人——一个清冷得像雪山精怪,一个痞帅得像混江湖的,站在一起却奇异地有种张力。
楚渊没说话,只是缓步走到桌边。
他比黑瞎子高出小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金瞳里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像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我叫楚渊。”
他开口,声音清冽,和茶馆的嘈杂格格不入,“我来找你。”
黑瞎子挑了挑眉,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找我?
我好像不认识你啊,楚……渊?”
他把这两个字咬得有点轻,像是在品味。
手指漫不经心地拨了下狼尾发梢,动作随性又带点张扬。
“现在认识了。”
楚渊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从墨镜边缘的皮肤,到紧抿的唇线,最后停留在那截露在外面的脖颈上——那里有颗很小的痣,像墨点落在宣纸上,意外地性感。
他的视线太过首接,带着种近乎侵略性的占有欲,连对面的中年男人都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黑瞎子却像没察觉似的,指尖的烟又转了一圈:“找我有事?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缺钱挖坟的。”
“我想要你。”
楚渊的声音很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让整个茶馆瞬间陷入死寂。
中年男人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几个离得近的茶客张大了嘴,一脸震惊地看着楚渊——这长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男人,张口就要人?
还是要黑瞎子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主?
黑瞎子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墨镜后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见过疯子,见过色鬼,见过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却没见过这么首白又……诡异的。
这男人的眼神太认真了,认真得像在宣布一件板上钉钉的事,那种笃定的语气,让他莫名觉得有点烦躁。
“你说什么?”
黑瞎子的声音沉了点,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我说,我想要你。”
楚渊重复了一遍,目光依旧锁在他脸上,金瞳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你是我的了。”
“呵。”
黑瞎子低笑一声,站起身,顺手抓起椅背上的皮衣往身上一披。
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黑色T恤的领口,狼尾发型随着动作甩了甩,平添几分桀骜。
他比楚渊矮一些,却莫名带出一股压迫感,“小兄弟,喝多了?
还是没睡醒?”
他抬手,似乎想拍楚渊的肩膀,却在中途被楚渊抓住了手腕。
楚渊的手指很凉,像冰裹着玉,力道却大得惊人。
黑瞎子只觉得手腕一紧,骨头像是被铁钳夹住,疼得他眉头瞬间皱起——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我没开玩笑。”
楚渊的指尖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那里的脉搏跳得很快,像受惊的兔子,让他觉得很有趣,“从现在起,你不能离开我身边。”
黑瞎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了,这叫楚渊的男人身上,似乎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他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放手。”
黑瞎子的声音冷了下来,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把短刀,是他保命的家伙。
楚渊却像没听到似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墨镜上:“把这东西摘了。”
“你说什么?”
黑瞎子的语气瞬间危险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这墨镜对他来说,不止是遮眼睛,更是遮情绪的壳,这么多年,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动。
“摘了。”
楚渊加重了语气,手指微微用力。
黑瞎子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几乎要被捏碎。
他咬了咬牙,另一只手的短刀己经出鞘,带着风声刺向楚渊的腰侧——他不想惹事,但不代表他怕事。
然而,短刀在离楚渊还有寸许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不是被抓住了,而是像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刀刃微微弯曲,却怎么也进不了半分。
黑瞎子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牢牢地裹着他的刀,甚至顺着刀身往上爬,想缠上他的手臂。
这是什么?!
楚渊看着他震惊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他松开黑瞎子的手腕,指尖轻轻一弹,那把短刀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我说过,你是我的了。”
楚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别反抗,没用的。”
黑瞎子盯着地上的断刀,又看了看楚渊那双平静无波的金瞳——他这才发现,这男人的眼睛颜色很奇怪,像融化的黄金,透着股非人的妖异。
周围的茶客早就吓得跑没影了,中年男人也不见踪影,整个茶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黑瞎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震惊和烦躁。
他知道,自己碰上硬茬了,而且是个不正常的硬茬。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半截刀,掂量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还是那副痞帅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行啊,楚渊是吧?
想让我跟你走可以,总得告诉我,你想带我去哪,做什么吧?”
他在拖延时间。
楚渊看得出来,却不戳破。
看着黑瞎子试图用笑容掩盖紧张的样子,他觉得更有趣了。
这只“狐狸”(虽然是只戴墨镜的人类)比他想象中更懂得伪装,也更……有韧性。
“去我住的地方。”
楚渊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做什么?”
他回头,金瞳里闪过一丝玩味,语气首白又霸道:“做我的人。”
黑瞎子站在原地,看着楚渊的背影,墨镜后的眼睛眯了眯。
他摸了摸被捏红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
这人很危险,实力深不可测,而且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正常情况下,他现在应该撒腿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但不知怎么的,看着楚渊那副笃定又强势的样子,他心底竟然升起一丝……不服气。
想让他黑瞎子认栽?
没那么容易。
他低笑一声,拽了拽皮衣拉链,抓起桌上的烟盒揣进兜里,快步跟了上去。
狼尾在身后划出利落的弧度,黑色皮衣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像暗夜里掠动的影子。
“等等我啊,楚老板。”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股懒洋洋的调子,带着点调侃,“好歹告诉我你住哪,总不能让我跟着你瞎逛吧?”
楚渊脚步没停,唇角却微微上扬。
看,他就说,这只“鱼”很有趣。
就算现在想挣扎,迟早也会乖乖留在他的鱼缸里。
他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黑瞎子,阳光落在对方的墨镜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狼尾发梢在光里跳跃,与一身黑衣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属于黑瞎子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