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她身上的尸体渐渐停止了抽搐，粘稠温热的血还在顺着衣襟的破口往下淌，浸透了身下早己冰冷的血泥。
浓烈的血腥和内脏***的酸臭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
视线被尸体肩甲和散乱的黑发遮挡，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几双沾满泥泞的皮靴在周围焦躁地移动，还有那几支微微颤抖、却始终指向她这个方向的青铜矛尖。
“……喘…喘气了？”
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发着抖。
“厉鬼！
定是吸了死人的精魄！”
另一个声音嘶哑，带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犴（hān）的喉咙穿了！
就那一下！”
（注：犴，取凶猛野兽之意，符合西周士兵单字名习惯）“是那白毛厉鬼！
我眼见了！”
恐惧和憎恶的低语像毒蛇在风中缠绕。
他们围拢着，矛尖微颤，地上同伴喉咙里汩汩冒血的尸体，还有尸堆里那具本该断气、却能暴起杀人的白发怪物，让这些见惯生死的士兵也胆寒。
压在身上的重量几乎令她窒息，胸口塌陷处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钩在撕扯缝合。
那“咔…咯…”的骨肉摩擦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每一次都带来剧烈的痉挛。
冷汗混着血污滑入眼睛，辛辣刺痛。
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充斥口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动…必须动…*顾溟的思维在剧痛中凝聚：杠杆、支点、环境…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身上的尸体是阻碍，也是唯一的盾。
她开始缓慢、如虫豸般扭动。
每一次微移都撕裂胸腹，冷汗浸透残麻。
左手颤抖着，一点点拔出卡在**犴**喉骨里的青铜匕首。
刃口刮擦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温热血流再次浸满她的手。
“看！
那…那白毛在拱！”
眼尖的士兵声音变调。
“胡吣！
犴压得死紧！”
“管它何物！
举火！
连尸堆焚了！
祛邪禳灾！”
一个粗嘎如砂石摩擦的声音低吼，是领头的**狩（shòu）**（注：取猎杀之意），恐惧催生了暴虐。
火！
这字眼如冰锥刺入神经。
她残破的身体，绝扛不住焚烧！
“取燧！
快！”
**狩**厉声催促。
时机稍纵即逝！
就在士兵因寻火把而分神、包围圈稍懈的刹那，压在泠身上的尸体猛地向上拱起！
她用尽残力，左肩背死死顶住尸体下方，双腿在血泥中狠蹬！
同时，匕首的锋刃狠狠刺入压在她腿部的一具商军尸骸大腿内侧，作为杠杆支点！
“呃——！”
喉间挤出兽吼，混杂骨头不堪重负的***。
“哗啦——！”
**犴**沉重的尸身被这搏命一撬，猛地向侧前方翻滚！
粘稠血浆与碎裂脏器泼洒而出，淋了最近的士兵**砾（lì）**和**石**满头满脸！
“哇啊！”
“厉鬼！
厉鬼出来了！”
就在尸体翻滚、血雨倾盆、士兵惊骇后退的瞬间，一道血污斑驳、白发刺目的身影从尸堆血泥中暴起！
动作带着濒死的扭曲迅捷，左臂死捂塌陷的胸口，右手紧握的却非匕首，而是从旁尸骸手中抄起的一根商军**短殳（shū）**（注：商周常见兵器，带棱铜头短棒）！
殳头棱角狰狞，锈迹斑斑，但砸碎头颅绰绰有余！
噗！
咔嚓！
离得最近、刚被血浆糊眼的**砾**，只觉颅侧遭到重击，剧痛伴着骨裂声炸开，哼都未哼便栽倒血泊。
泠根本不去看那些惊骇扭曲的脸孔，也不辨方向，只朝着尸堆稀疏处亡命冲撞！
脚步踉跄如醉，每一步都踏在冰冷滑腻的血肉或内脏碎片上，身体摇晃欲倒。
胸腔内那疯狂“自愈”带来的剧痛，几乎要将意识撕成碎片。
“截住！
休放走了！”
**狩**的嘶吼带着惊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