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剧痛,仿佛全身每一寸骨骼都被碾碎,每一片鳞甲都被生生剥落。
冰冷、粘稠、带着浓重土腥气和腐烂植物味道的液体包裹着他,沉重得无法呼吸。
陈默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沉浮。
他想呼喊,喉咙里却只发出嘶哑破碎的、不属于人类的“嘶嘶”声。
他想挣扎,身体却像被万吨巨石压住,只有尾巴末端传来一丝微弱的、不受控制的抽搐。
我是谁?
我在哪?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碴,狠狠刺入他模糊的意识。
上一刻,他还是陈默,一个普通的现代社畜,加班到深夜,眼前只有电脑屏幕刺眼的白光……下一刻,便是天旋地转,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而此刻涌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原始的感官洪流:冰冷的鳞片摩擦着潮湿的泥土;分叉的舌尖捕捉到空气中细微的震动和水汽;巨大的身体沉重而虚弱,腹部靠近心脏的位置,名为“七寸”的地方,传来持续不断的、火烧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里的伤口,带来濒死的窒息感。
不,这不是梦!
陈默惊恐地“看”向自己——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模糊的、三百六十度的热感应和震动感知。
他“感知”到了一条庞大而冰冷的躯干,覆盖着湿滑的、黯淡无光的黑色鳞片,蜿蜒盘踞在泥泞和腐叶之中。
这是一条蛇!
一条巨大到超出他认知的蟒蛇!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麻痹了他残存的意识。
他死了?
然后变成了一条快死的蛇?
这算什么?
地狱笑话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和剧痛之时,一股源自这具蛇躯血脉深处的、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力量,如同风中残烛般倔强地摇曳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古老、浩瀚、带着洪荒气息的信息洪流,蛮横地冲开了陈默混乱的记忆屏障!
皇朝…气运…化龙…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的信息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此身为异种玄蛇,血脉稀薄,然有化龙之机。
蛇蟒之属,吞吐日月,千年难成蛟,万年难化龙。
唯一生路,借磅礴皇朝气运冲刷己身,凝聚龙气!
气运者,真龙天子立国,万民归心,国祚绵长所聚之天地伟力!
辅真龙,定乾坤,享国运,龙气成,方可褪蛇躯,逆天化龙!
信息戛然而止,却如同惊雷在陈默的意识海中炸响。
化龙?
皇朝气运?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绝望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一条重伤濒死、连动都动不了的深山野蛇,要去辅佐皇帝?
还要借什么虚无缥缈的国运来化龙?
这比让他立刻去死还要天方夜谭!
这具身体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七寸处的伤口不断渗出暗红的血液,混合着泥水,带走他仅存的热量。
寒冷和虚弱如同无形的巨手,一点点将他拖向永恒的黑暗。
他能感觉到意识在涣散,身体在变冷,那点微弱的血脉灵光也即将熄灭。
完了……刚“活”过来,就要再死一次吗?
这次是真的魂飞魄散了吧?
然而,就在意识彻底模糊的最后一刻,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属于陈默的、对“生”的强烈不甘和属于巨蛇本能的、对“存续”的原始渴望,如同两股拧在一起的绳索,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不!
不能死!
绝不甘心!
化龙之路渺茫如星,皇朝气运远在天边,但……但至少要先活下去!
哪怕多活一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陈默集中起全部残存的意志,按照那血脉传承中模糊的指引,尝试着去感知周围。
黑暗的视觉中,似乎出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光点。
那是……灵气?
是月光透过林隙洒下的点点清辉?
还是腐烂沼泽中升腾的、蕴含着微弱生机的瘴疠之气?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凭着本能,艰难地操控着分叉的蛇信,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那些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光点”。
同时,腹部的鳞片微微翕张,尝试着去接触身下冰冷泥水中蕴含的、同样微乎其微的地脉之气。
一丝丝,一缕缕,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冰凉或温润的气流,艰难地渗透进他破损的鳞甲和血肉,汇入那几乎枯竭的七寸之地。
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滴微不足道的露珠。
剧痛似乎减轻了极其微弱的一丝,涣散的意识也凝实了一丁点。
有效!
陈默心中狂吼,绝望的黑暗中终于撕开了一道极其微小的缝隙。
他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吮吸着最后一滴露水,疯狂地、贪婪地吸收着这深山林莽间稀薄得可怜的日月精华与地脉灵气。
活下去!
先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去抓住那遥不可及的、关于皇朝气运和化龙的一丝可能!
冰冷的蛇瞳在腐叶的阴影中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里面映不出任何倒影,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求生欲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中,如鬼火般幽幽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