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将整张脸埋进浮着当归的温水里,细碎的药草沾在蝴蝶骨上。
犀角镯磕在池壁发出闷响时,她听见身后传来衣料簌簌的摩擦声,像某种夜行动物在舒展皮毛。
"贵妃娘娘沐浴竟不闭窗?
"顾明渊的玄色蟒纹靴踏碎了满地月光,腰间玉珏撞在青瓷药罐上叮咚作响。
他指尖捏着半片当归叶,在沈清欢骤然绷紧的肩头轻轻一划:"这味药止不住气血亏损。
"沈清欢扯过鲛绡纱裹身,发梢甩出的水珠溅在顾明渊眼尾泪痣上:"摄政王夜闯宫闱的胆量,倒比上月的送子观音更精妙。
"她瞥见对方腰间悬着陈太医的檀木脉枕,喉间漫起血腥味。
顾明渊突然欺身上前,拇指碾过她唇上咬出的血痕。
沈清欢后腰撞在药柜上,几十个青瓷罐哗啦啦响成一片。
浓重的药香里,他鼻尖几乎贴上她颤抖的睫毛:"这么拼命用能力,不怕变成枯骨美人?
"窗外巡逻的灯笼光恰在此时扫过,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绘着百草图的屏风上。
沈清欢耳尖泛红,反手抓住他垂落的银丝发带:"王爷何时关心起臣妾的死活?
"指尖触到他后颈处未愈的刀疤,突然想起原著里这人为救女主中箭坠崖的情节。
雕花窗棂突然被夜风撞开,顾明渊揽着她的腰旋了半圈,沈清欢的赤足踩上他蟒袍下摆。
远处传来打更声,混着他低哑的轻笑:"你若死了,谁给我熬..."话音未落,陈太医的叩门声惊飞了檐下宿鸟。
"圣上急召摄政王议事。
"老御医的声音裹着雨前茶的苦涩,"说是林美人的胎象有异。
"顾明渊松开手时,沈清欢踉跄着扶住翻倒的药杵。
他染了药香的指尖擦过她耳垂,温热呼吸里挟着句几不可闻的警告:"药膳三日不可用超过两次,否则心脉会..."尾音消散在陈太医第二声急切的叩击里。
瑶华端着安神汤进来时,正撞见摄政王蟒袍广袖扫落案上银针包。
沈清欢背靠药柜喘息,湿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光泽,腕间犀角镯不知何时裂了道细纹。
"娘娘,这尊药王菩萨..."瑶华突然噤声。
鎏金香炉旁,本该摆着送子观音的紫檀案几上,赫然多出枚鸽子血雕成的药玉,在烛火下流转着琥珀色的暗芒。
晚风卷着顾明渊残留的龙涎香掠过纱幔,混着沈清欢袖中逸出的血腥气,竟酿出几分温热的药香。
沈清欢指尖抚过裂开的犀角镯,月光透过雕花窗将裂纹映成细小的星河。
瑶华跪在青砖上收拾银针,鎏金香炉腾起的烟雾里,那枚鸽子血雕琢的药玉正泛着诡异的柔光。
"这是北疆进贡的冰玉髓!
"瑶华突然抓住沈清欢的裙角,"去年中秋宴,摄政王当众摔了半块给西域舞姬治鞭伤,先帝震怒......"窗外的夜枭发出凄厉啼叫,沈清欢将药玉贴近耳畔,竟听见雪水融化般的细微声响。
她突然想起方才顾明渊欺身时,玄色广袖扫过药柜的瞬间——某片绣着金线的衣料里,分明夹着半张盖有朱砂印的绢纸。
"取我的犀角刮刀来。
"沈清欢赤脚踏上紫檀案几,腕间裂璺的镯子突然渗出淡青色汁液。
当刀刃划开药玉表层时,整座宫殿的药香骤然浓烈,二十八个青瓷药罐同时发出蜂鸣。
瑶华惊恐地看着冰晶般的玉髓在月光下舒展,千年雪莲的十二片花瓣正包裹着三滴凝露。
"这是要剜心头血才能取出来的雪魄!
"她突然捂住嘴,"上月淑妃小产,太医院求了三个月......"沈清欢却盯着从药玉夹层飘落的碎绢,上面残存着"彻查林氏"西个朱砂小楷。
这是皇帝亲笔的查案密令,边角还沾着顾明渊惯用的龙脑香。
更漏声里,瑶华突然指着窗外惊叫。
沈清欢转头时,正撞见陈太医提着药箱匆匆穿过回廊,他官服下摆沾着几片雪莲花萼,腰间却系着与顾明渊同款的银丝流苏。
"把前日晒的苦参拿来。
"沈清欢突然将雪魄凝露滴在裂开的犀角镯上,"再取三钱朱砂、半两孔雀胆。
"她望着瓷罐里翻涌的药汁轻笑——顾明渊故意露出的密信残角,分明是皇帝要借林美人的胎象清洗后宫。
五更天的梆子声响起时,沈清欢腕间的裂纹己愈合如初。
她将剩下的雪莲凝露喂给窗边的白鹦鹉,看着鸟儿翡翠色的羽毛在晨光中泛起血色纹路。
瑶华端着铜盆进来时,正听见鹦鹉突然开口:"三日之期......三日之期......"雕花窗外,陈太医的官靴印在青石板上蜿蜒成奇异的图案,像极了密信上残缺的朱砂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