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杉走出赌场，拐进小巷，一股冷风灌进衣领，他缩了缩脖子。
他答应了郑姐，赌局定在下下周，他代表郑姐去踢场，在此之前，他要好好梳理一下手上己有的线索，想清楚该怎么面对黑荣。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还没抽出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喂，干了这种缺德事，还敢优哉游哉地在这里抽烟，真不怕被人寻仇吗？”
是刚才的络腮胡，杨杉一个激灵，下意识蹲下来，一个轮空的拳头在他头上划过，在月光映照之下，杨杉看见面前的断指正在往下滴血。
络腮胡的手指没法再接回去了，没身份没地位的老千被抓了，手指都会被赌场没收，不会给你接回去的机会。
络腮胡的眼里满是凶光，那些赌输了的家伙都是这副样子，像恶鬼一样。
杨杉思索着逃跑的方法，这里离大路还有一段距离，他无法求救，只能靠自己。
他跟这个络腮胡的体格相差太大，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尽量不要鲁莽地出手，要小心地选择方法。
“你不用跑，我只要你的一根手指，一根就好，很快的！”
络腮胡喘着粗气慢慢靠近他。
“想把我的手指接到你的手上？”
杨杉平复呼吸，毫无惧意地盯着络腮胡，“你断了的是左手小指，对吧。”
“对，你把你的小指给我吧，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杨杉点头，问他：“你有工具吗？
知道该怎么切，切多长吗？
切面怎么吻合？
还有切了之后在多长时间内可以接回去？”
络腮胡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这些。
杨杉继续冷冷地说：“这里最近的诊所距离有五公里，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到诊所，我可以拜托医生帮我们做手术，保证可以还你一双完好的手。”
“骗子，你当我傻啊？
想骗我去人多的地方，然后开溜是吧！”
络腮胡恶狠狠地反驳。
杨杉叹气：“本来我想用文明一点的方式结束的，好吧，既然你不放心，就把我这根小指掰断吧，或者多掰断几根也好，那样我肯定得去诊所治疗，等到诊所之后你就偷把工具把我的指头切下来，之后你带着指头逃跑，只要在8小时之内找到地方接上，就没问题的。”
这回轮到络腮胡沉默了，他沉默了片刻，问：“你脑子没毛病吧。”
“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如果再被你揍一拳，说不定我的门牙会掉两颗，那麻烦就大了，我可没有种牙的钱，现实就是这样了，来，快点吧，别耽误时间。”
很可怕，像个怪物一样，络腮胡给杨杉下了这样的定义，但怪物也要屈服于力量，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
络腮胡狞笑着活动了几下手腕：“这可是你让我下手的，别怪我掰断你的手指。”
杨杉举起左手，络腮胡呵呵笑着，左手抓住杨杉的手，右手握住杨杉的小指。
“做好准备啊，要不咬个树枝，别喊太大声。”
杨杉眯了眯眼，这个距离，可以的。
“3—2—啊啊啊！”
络腮胡突然发出杀猪似的嚎叫，像个土豆似的滚在地上，两只手捂住左眼，眼球中的内容物混杂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杨杉虚脱似的后撤，颤抖的双手从兜里掏出烟，食指和中指上满是血迹，那种柔软的东西破裂的触感仍然残留在指尖，他就是用这手指毫不留情地戳爆了络腮胡的左眼。
双手颤抖不己，打火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如同络腮胡惨叫的节拍，得赶快离开这里，会有人来的。
杨杉低声骂了一句，终于点燃了那根烟。
他叼着烟，一边吐出凌乱的烟雾，一边踉跄地迈着虚浮的脚步离开噩梦般的现场。
很遗憾他并没有继承父亲那样健壮的体魄，也没人教他任何打斗技巧，他只是从老鼠一样的生活里学会了如何像老鼠一样保护自己。
骗子、耍阴招的、下手黑，这些都是别人给过他的评价，而杨杉也只能承认，那恰如其分，他就是这样的。
反正这也没什么，杨杉早己习惯了，伤害别人，被别人伤害，这个世界就是互相伤害才正常。
“杨杉，杨杉。”
耳边响起空灵的声音。
不知哪里来的声音，像是毫无实质的幽魂在对他说话。
杨杉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怎么回事？
他的西周全都是浓密的烟雾，将他整个人锁在烟雾里，抬头看不到天，低头也看不到脚下的路，深不见底的浓雾遮挡住整个世界。
冷静，冷静，杨杉掏出手机，惊讶地发现手机没有信号，完全派不上用场。
“这里是现实世界，对吧。”
杨杉试图寻找刚才那个对他说话的声音，那是唯一的线索。
“告诉我怎么回事？”
过了许久，那个声音道：“杨杉，请回答以下的问题。”
“你是谁？！
到底是谁在说话！”
杨杉的语气带了几分怒意，这种恶作剧可不好玩。
“杨杉，你是否曾经为了个人利益而伤害过他人？”
杨杉攥紧双拳，深吸一口气，要玩吗，那就玩吧。
他沉声道：“是。”
“杨杉，你是否曾经选择牺牲他人利益来保护自己？”
“是。”
“杨杉，你是否曾经利用过他人的信任或善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是。”
“杨杉，你是否曾经利用过他人的弱点或无知来操纵他们？”
“是........”"杨杉，你是否曾经为了个人利益而背叛过他人的信任？
"“是。”
“最后一个问题，杨杉，你认为这个世界是否真实？”
杨杉皱眉，目光移向浓雾中看不见的地方，轻声道：“是。
结束了吧？
你高兴了吗？”
这些无聊的问题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如果这真是一个处心积虑搞出来的恶作剧，那还够幼稚的。
那个声音道：“杨杉，你获得了Nous世界公民的资格，身份归属‘驭心者’，从这一刻开始，你同时存在于这两个世界中，即现实世界和Nous世界，请为你自己创建一个全新的代号。”
越说越离谱了，杨杉匪夷所思地看着面前的浓雾中冒出一个巨大的眼睛，材质宛如雕刻，透出诡异的和谐感，在空气中浮游。
恐惧瞬间占据了杨杉的大脑，这什么玩意？
半人高的眼睛，后面的触须好像断了的神经，还会动，克苏鲁？
“决定好了吗？
这很重要，代号是你在这个世界确立身份的第一步，来吧，像创建游戏账号名称一样，给自己起个代号。”
“就算你这么说，可是这未免太超现实了，我不是在游戏里啊！
我确定我就是我，这不是幻觉！”
杨杉能清晰地感到意识的连贯，那代表他未脱离己知的现实。
如果是做梦或者强制进入什么意识上传游戏，就会记忆错位的现象产生，但他记得自己所有时间节点的经历，他没有丢失任何片段。
那只眼睛眨了一下，效果比想象中还来的恐怖，杨杉感觉后背一阵寒意。
眼睛缓缓道：“你在怀疑什么？
刚才你不是自己回答了那个问题吗？”
“什么？”
“你认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啊，杨杉，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所以这并非超现实、幻觉或者数字世界，这就是真实的世界，是你所相信的现实。”
杨杉身体微微发颤，这里就是现实吗？
其实自己打心里也这么认为吧。
他从没沉溺或盼望过任何幻想，他从始至终都浸泡在名为真实的冰水里，从父亲成为杀人犯开始。
对他来说，区分是否真实并不重要，他是个现实主义者，活下去才最重要。
杨杉苦笑着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我给自己起代号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说的Nous世界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