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没见过混乱，但眼前的场景绝对刷新了我的认知。赌场后厨，本该井然有序的地方，
此刻却像炸开了锅。厨师们操着不同口音大声叫嚷，帮工手忙脚乱地穿梭，
菜盘叮叮当当碰撞，香气混着汗臭争先恐后钻进鼻孔。"喂，117号！
"后厨传菜窗口探出一个油光满面的脑袋，朝我吼道。我快步走上前，接过两个大盘子，
盘子里是各色小碟精致摆盘的菜肴。不用问，
这绝对不是我点的——我只点了份炒面和几串烤肉。"等等，这不是我的。我是117桌，
点的炒面和烤肉。"厨师头也没抬，手里继续切着什么。"就是你的，赶紧端走，
别在这耽误事！""可是——""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打发走，后面还有人等着！
"我犹豫了两秒，还是端走了。在赌场工作一年，我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怪异规则。
"龙门"不仅是本市最大的地下赌场，更是黑道老大萧天的地盘。
这里的后厨跟整个赌场一样，表面混乱，内里却暗藏玄机。回到餐区，
凌云正坐在我们的座位上玩手机。我把过多的食物重重放在桌上，他这才抬头。"又来了？
"他挑眉，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嗯，这已经是这周第五次多拿菜了。"我坐下来，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凌云满不在乎地摇头，嘴里塞满食物。"管他呢，
白吃不吃白不吃。"我环顾四周昏暗的餐厅。赌场的餐厅设计得像个迷宫，
桌与桌之间隔着暗红色的帘子，保证每桌客人都有私密空间。但即使这样，
我也能听到周围传来的争吵声、狂笑声和压抑的哭泣声——每个人都在用不同方式面对输赢。
"你看第三区，好像有人在闹事。"凌云突然说。顺着他的目光，
我看到一个身影正站在一张赌桌前大声嚷嚷。保安已经围了上去。在赌场闹事是大忌，
尤其在龙门。我眯起眼睛，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就在这时，对方猛地转身，甩开保安，
朝出口冲去。灯光下，那个侧影一闪而过。张莉。三年没见的前女友。
"那不是......"凌云也认出了她。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三年前，
我们的分手称不上愉快。她因赌博欠下巨债，最后选择离开这座城市躲债。当时我没挽留，
甚至松了口气。"你该不会想去追吧？"凌云皱眉，"别忘了她当年害你差点丢命。
"我没回答，目光仍然追随着她的身影。她冲出赌场大门前回头张望了一下，目光扫过餐厅，
突然顿住——她看到我了。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三年的时间在那一瞬间被压缩成一个点。
她脸上闪过惊讶、犹豫，最后变成了某种决绝。然后她冲出了门外。"你疯了吗？
"凌云喊道，但我已经起身追了出去。赌场门外是繁华的灯红酒绿。我左右张望，
终于在拐角处看到她的身影。"张莉！"我喊道。她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三年的时间在她脸上刻下了明显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初，
像两颗不会熄灭的黑曜石。"曹宇，"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真巧。""三年不见，
你就这反应？"我走近一步。她后退一步，保持着距离。"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我有麻烦了。""又赌输了？""不是。比那严重多了。
"她的目光越过我肩膀看向赌场方向，"我需要离开这里。马上。"就在这时，
赌场门口涌出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安，张着目光在街上搜寻。张莉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帮我一次，好吗？就当还我当年救你一命的情。"我没来得及回答，
她已经拽着我钻进旁边的小巷。我们在错综复杂的后街奔跑，直到确定甩掉了追兵，
才停下来喘气。"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我靠在墙上问道。张莉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微光。是个U盘。"这里面有萧天洗钱的全部证据。"她压低声音，
"他们用赌场后厨做掩护，那些额外的食物、混乱的点单系统，全是为了洗钱。"我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因为我欠他们钱。"她苦笑一下，"三年前欠下的赌债，
我一直在为他们工作还债。本来只需要再有两个月就还清了，
结果发现他们根本没打算放我走。"她的手指紧紧攥着U盘，指节发白。
"这是我唯一的保障。如果他们追上我，至少我手里还有筹码。"远处传来喊叫声和脚步声。
有人追来了。张莉的脸色一变。"跟我来。"我拉起她的手，带她穿过几条小巷，
来到我停车的地方。车子发动后，我问："现在去哪？""随便哪儿，离这远远的。
"她不住地回头看，确认没人跟踪。我驶上主路，混入车流中。夜色已深，街上的车辆稀少，
让我们的车显得格外显眼。"你有什么计划？"我问道，时不时检查后视镜。张莉摇头，
指尖轻敲着U盘。"我本来打算今晚拿到证据后直接离开这座城市。但是没想到会被发现。
""为什么回来？你已经安全离开了三年。"她沉默片刻。"我爸得了肝癌。需要钱做手术。
"我偷瞄了她一眼。三年前她父亲还曾上门来找我，求我帮张莉还债。当时我拒绝了，
理由是张莉的赌博已经毁了我太多。"对不起，"她突然说，
"三年前的事......""不用提那些了。"我打断她，
"现在更重要的是甩掉萧天的人。"就在这时，后视镜里出现两辆黑色轿车，
距离我们不过三四个车位，车速明显在加快。"有人跟上来了。"我绷紧了身体。
张莉转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是萧天的人！"我猛踩油门，车子窜了出去。
后面的黑车紧追不舍。我连续变道，试图甩掉它们，但对方明显是老手，紧紧咬着不放。
"前面那个隧道，"张莉指着说，"我们可以在那里甩掉他们。"我点头，
猛打方向盘拐向隧道入口。进入隧道的瞬间，我熄灭了车灯，利用黑暗和惯性继续前行。
"趴下！"我对张莉喊道。我们的车无声地滑行了一会儿，然后我迅速靠边停下。
后面的追兵疾驰而过，显然没发现我们停下了。等确定安全后，我重新发动车子，
从隧道另一端驶出，选择了一条偏僻的道路。"暂时安全了。"我松了口气。
张莉也稍微放松下来，但很快又紧张起来。"他们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
萧天控制了整个城市的地下网络，我们哪儿都不安全。"我思考片刻，
说："我有个朋友在郊区有间别墅，很少有人知道。我们可以先去那里。"张莉点点头，
眼神中有一丝感激。一路无话，我们到达了郊区的别墅。这是凌云的一处产业，
他偶尔会借给我使用。别墅坐落在一片树林边缘，视野开阔，易守难攻。进入别墅后，
我检查了一遍设施，确保一切正常。张莉一直站在窗边，警惕地望着外面。"你饿吗？
"我问道，打开冰箱。"不..."她的话音未落，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我笑了笑，
拿出一些食材。"坐下吧，我做点吃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餐桌旁坐下。
我熟练地切菜、炒菜，很快做出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吃饭时，我们谈起了这三年各自的生活。
她在外地打零工，省吃俭用攒钱还债。我则在赌场做了经理，负责餐饮部分的管理。
讽刺的是，我们都与赌场有着割不断的联系。"U盘里到底有什么？"我问道。
张莉放下筷子，表情严肃起来。"萧天的洗钱网络覆盖了整个城市。不仅是赌场，
还有夜店、***院、甚至一些正规的餐馆。
他们用混乱的点单系统和刻意制造的'错误'来掩盖资金流向。"她拿出U盘，放在桌上。
"这里面有账目、名单、交易记录，足够把萧天送进监狱几十年。""你是怎么弄到这些的？
""我在赌场当服务员时，负责给萧天的专属房间送餐。他们太习惯我的存在，
以至于在我面前毫无防备。加上我懂一些电脑技术......"她没说完，但我明白了。
"萧天知道是你拿的吗？""应该知道。"她咬着下唇，"否则不会这么急着抓我。
"我沉思片刻，问出了那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你需要钱，
为什么不用这些资料去勒索萧天？"张莉盯着我，眼中涌现出一丝失望。
"你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不择手段的赌徒吗？"我无言以对。是的，在我心里，
她仍然是那个为了钱不惜一切的人。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
"我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我只想干干净净地还清债务，照顾我父亲，然后重新开始。
"外面的夜色渐深，树影婆娑，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的身影在窗前显得那么单薄，
却又透着某种坚韧。"对不起，"我走到她身后，"我不该那样问。"她没回头，
只是轻轻说："如果你还是这样看我，当初就不该来帮我。
""我帮你不是因为我相信你变了，"我停顿了一下，"而是因为不管你变没变，
我都欠你一条命。"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也沉迷赌博，欠下大笔债务。
萧天的人找上门来，要我一次性还清，否则就要我的命。张莉得知后，
用自己全部积蓄帮我还了一部分，并说服萧天给我延期。但随后她自己却陷入赌博的深渊，
最终欠债累累，不得不逃离城市。"那件事我早就不记得了。"她轻声说。"但我记得。
"我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却在最后一刻收回了手。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三年时光，
还有太多未解的心结。"你应该休息一下。"我说，"楼上有客房，你先睡吧。
明天我再想办法帮你离开这里。"她点点头，拿着U盘上楼了。我在楼下收拾好餐桌，
然后给凌云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没事，让他别担心。电话那头，凌云听起来很紧张。
"你疯了吗？帮张莉惹上萧天的麻烦？""我欠她的。""你欠她个屁！
当初如果不是她害你赌博，你会差点丢命吗？"我沉默片刻。"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叫没那么简单？简单得很！你还记得当初为了还她的赌债，我们俩差点被打断腿吗？
""那些都过去了。""过去个屁！"凌云难得爆粗口，"你现在在哪儿？带她来找我，
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们在你的别墅。暂时安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好吧，
我明早过去。你小心点，如果有任何情况马上打给我。"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
盯着黑暗中的虚空发呆。窗外的风越来越大，树枝拍打着窗户，发出"啪啪"的声响。
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楼上传来一声轻响。我警觉地站起来，轻手轻脚地上楼。
客房门半掩着，我小心地推开一条缝。借着月光，我看到张莉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肩膀微微颤抖——她在哭。我正犹豫是否应该打扰她，她突然抬头看向门口。"是你吗，
曹宇？"我只好推门进去。"抱歉，我听到声音，以为你有什么事。"她迅速擦干眼泪，
把照片塞进口袋。"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我坐到她旁边，床垫微微下陷。
"可以告诉我吗？"她犹豫了一下，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
大约五六岁，笑容灿烂，眼睛和张莉一模一样。"我女儿，雯雯。
"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痛楚，"三年前我离开时，她才两岁。"我惊讶地看着她，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从不知道她有个女儿。"她爸爸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摇摇头，"她爸爸是我大学时的男友。我们分手后我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但他已经出国了。然后我遇到了你......"她没说下去，但我明白了。
她一直瞒着我这件事。"雯雯现在和我爸住在一起。"她继续说，
"这三年我一直在偷偷给他们寄钱，但从不敢回去，怕连累他们。"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爸病了，雯雯还那么小。我必须回去照顾他们。"我轻轻抱住她颤抖的肩膀。
她没有拒绝，反而把头靠在我肩上，像个受伤的小兽寻求庇护。"会没事的，
"我低声安慰她，"我会帮你的。"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小心地把她放平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回到楼下，
我坐在沙发上，思绪万千。张莉有个女儿，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而她这些年的挣扎和痛苦，
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树枝拍打窗户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我警觉地竖起耳朵，感觉有些不对劲。那声音太规律了，不像是风吹树枝的随机撞击。
我猛地起身，走到窗边，小心地拨开窗帘一角。一个黑影正站在窗外，
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轻轻敲击着窗户！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萧天的人找到这里了？
就在我思考该怎么办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看了一眼，是凌云。"喂？
"我压低声音接通电话。"曹宇，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那里！"凌云的声音紧张而急促。
"为什么？外面已经有人了。""不是萧天的人，是张莉带来的！她骗了你！"我一愣。
"什么意思？""我刚查了监控录像。她今晚在赌场不是偷东西，而是故意制造混乱，
吸引保安注意！她是有预谋的！"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凌云的话。"你确定吗？
""千真万确。而且，曹宇，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电话突然断了。我试图回拨，
但没有信号。窗外的敲击声停止了。我再次偷瞄外面，黑影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朝别墅靠近。我迅速上楼，推开客房门。
张莉不在床上！转身冲进主卧，也没有她的身影。整个二楼我都找遍了，不见张莉踪影。
当我回到楼梯口时，看到张莉正站在楼下客厅中央，手里拿着那个U盘，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张莉，你在干什么？外面有人！"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我，眼神冰冷。
"你应该听你朋友的话，早点离开的。"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脊背。
"你......""对不起，曹宇。"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别无选择。"就在这时，
别墅的门被撞开，五六个持枪男子冲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瘦高个，
我认出他是萧天的得力干将赵刚。"做得好，莉子。"赵刚冷笑道，"老板会很满意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莉，你出卖我？"她避开我的目光，把U盘交给赵刚。
"我答应的事已经做到了。现在放我走吧。"赵刚接过U盘，塞进口袋。"当然，你自由了。
不过......"他看了我一眼，"他就没那么幸运了。"张莉终于看向我，
眼中有一丝歉意。"对不起，曹宇。我真的没有选择。""你知道他们会杀了我，对吗？
"我冷冷地问。她没有回答，只是别过脸去。赵刚做了个手势，两个手下上前抓住我的胳膊。
"带他回去见老板。"就在他们要拖我出门的瞬间，张莉突然开口："等等！
"所有人都看向她。"你们保证不会伤害他，对吗？"她问赵刚。赵刚假笑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