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辛快接住！
"岩罕踩着树枝往下扔芭蕉花，白色校服被汁液染得斑驳，"你左边那朵花苞最红！
""小心点，当心教导主任的望远镜！
"玉千银在树下跺脚，筒裙上的银孔雀在晨光里振翅欲飞。
金辛把采青篮抛给她，"帮我拿着定情信物！
"篮里躺着今早刚叠够的九十九颗橡胶籽千纸鹤。
昨夜橡胶林沙沙作响，金辛就着月光挑选最饱满的种子。
前世，玉千银总说橡胶籽像凝固的泪珠。
此刻他指腹的血珠渗进千纸鹤棱角。
九十九次折叠，九十九次默念"这次绝不迟到"。
每道折痕都模仿她家银匠錾刻的力道，笨拙却虔诚。
"帕雅！
"玉千银接住竹篮的瞬间，男生们齐声起哄，"岩罕快看！
千银的银镯子套住辛哥的篮子啦！
"傣族姑娘们笑作一团。
依香晃着银刀削菠萝："你们汉家采青用纸鹤，我们傣家要唱《讨花歌》！
"说着把菠萝芯塞进金辛手里，"快给千银雕个足球！
""我要贝克汉姆发型的那种！
"玉千银蹦出句粤语，惊得金辛差点划破手指。
少女得意地吐了吐舌头，"昨晚偷听阿爸的香港电台啦！
"男生堆里爆发出欢呼，岩罕掏出皱巴巴的《体坛周报》，"六月世界杯，巴西队绝对夺冠！
我赌三筐芒果！
""齐达内的光头比我们班主任的还亮！
"有人用银勺敲打铝饭盒，"老陈那个不是光头，是地中海。
"有人说道，"要是能去法国看世界杯就好了。
""做梦吧你！
"依香泼来一瓢清水，"先考上大学再说！
"水滴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正落在玉千银偷偷别在金辛衣领的凤凰花上。
金辛转动着菠萝足球，"你们知道法国队3-0赢巴西吗？
"话一出口才惊觉说漏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1998年7月12日的夏夜，高考结束的金辛蹲在传达室窗台下。
潮湿的空气中飘着芒果的甜腻，14寸彩电的荧光透过纱窗，在水泥地上投下了齐达内晃动的光头残影。
他攥着志愿填报指南，指甲在"魔都财经大学"字样上掐出月牙痕。
罗纳尔多梦游般的脚步在蚊香灰烬里拖出凌乱的轨迹，当终场哨撕破热带夜色时，一滴榕树露水砸碎了他手写的《巴西队夺冠概率分析》。
前世的他曾对着星空发誓，若能重来，定要带某人去德国，亲眼去看2006年的蓝衣军团捧杯。
"吹牛！
罗纳尔多可是外星人！
"岩罕激动得差点摔下树，"除非你押上所有模拟卷答案！
"玉千银抢过菠萝足球，"要是真准了，你送我张去魔都的火车票？
"她睫毛上的水珠随笑意颤动，"不过我更想要劳尔的签名球衣！
""那我得先考上魔都财经大学..."金辛故意拖长音调，看着少女急得银铃铛乱响，"不过如果某人肯教我用银丝编世界杯奖杯的话...""成交！
"玉千银把采青用的糯米团砸向他额头，"但你要先帮我做艺考形体训练！
"班主任的哨声刺破喧闹，"高三的回来做模拟题！
"众人哀嚎着往教室跑，金辛拉住玉千银的手腕，"今晚九点半，橡胶林第三棵老树。
""补、补课？
"她耳尖的红晕蔓延到银项圈。
"看星星。
"他往她掌心塞了颗雕成足球的菠萝芯，"顺便研究法国队的夺冠路线。
"夕阳把采青水染成金红时，岩罕正用小刀在课桌上刻世界杯赛程表。
玉千银偷瞄着抽屉里的《魔都戏剧学院招生简章》。
金辛在物理试卷背面，画了座用素描丝缠绕的大力神金杯。
重生之后的第一次采青，把世界杯的记忆又带回了金辛的脑海里。
金辛边画着世界杯，脑子里边盘算着接下来他要做的事。
重生了啊，对于98年世界杯的记忆，想抹都抹不掉，就像被钢印印刻在大脑皮层上一样。
体育彩票，哈哈，足彩，一场都别想跑，从32强开始，从小组赛开始，你们都是我的，哈哈哈，都是我的。
嗯，是的，绝对的，跑不掉啊跑不掉！
金辛盯着《体坛周报》上的赛程表，瞳孔里跳动着32强的国旗。
此刻他正在草稿纸上推算赔率组合，这是比解十道洛伦兹力更精密的方程式。
"老伙计，"他用钢笔尖戳着前世记忆里的自己，"你蹲在传达室啃芒果看球时，可想过这能换多少吨伦敦铜期货的保证金？
"草稿纸边角冒出个龇牙咧嘴的小人，哈哈。
玉千银抛来的橡皮擦正中他算到一半的D组赔率，"傻笑什么呢？
"少女腕间的银镯在灯光下晃成了K线图。
金辛拽过她的艺考本，在东方明珠塔素描旁写下，1998.7.12法兰西大球场3:0。
"赌约升级了。
"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的频率与前世买入看跌期权时一模一样，"要是我能预言世界杯每场比分...""就带我去英国皇家戏剧学院？
"玉千银用笔画了个微型大力神杯，"先过了今天采青的《孔雀东南飞》即兴表演吧！
"玉千银用笔尖戳着素描微型奖杯，听着金辛眉飞色舞讲解赔率的样子，像极了寨子里那些吹嘘能猎到白孔雀的愣头青。
"傻子才会信比分能算出来呢，"她故意把银铃铛晃得更响，"沧澜江的鸭子都比你会数数！
"月光穿透金辛衬衫第三颗纽扣的缝隙，在草稿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玉千银想起了他折千纸鹤时被划破的手指，或许这笨蛋真会跑去每家体彩店买三百张票？
就像他非要用汉地剪纸手法还原银孔雀纹理那般固执。
"喂！
"她把笔插在英格兰队国旗上，"要是真准了，不可能，不可能！
"少女耳后的凤凰花被窗风吹落，恰好盖住了决赛的日期。
金辛在草稿本上列出了十二家体彩网点地址。
岩罕父亲开的杂货店、母亲上班的医院门口、甚至父亲研究所传达室门口。
他要像对冲基金分散风险那样，把足彩奖金拆成几百张散票。
"这次可不会让ICU的账单吃掉我的奖金。
"当玉千银的银铃铛扫过他推算阿根廷vs英格兰的草稿时，金辛意识到了一件事。
重生的最大红利不是预知未来，而是命运对数轴的重新标定，在1998年的时间横坐标上，他既可以是解三角函数的高考生，也能成为操纵概率的操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