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肩胛骨被廖婆婆压得生疼,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块上。
他能清楚感觉到背上的血在往下淌——廖婆婆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雨水浸透了他的破布衫。
“阿昭,慢些......”廖婆婆的手摸索着搭上他后颈,指尖凉得像冰碴,“婆婆不疼,你别慌。”
林昭喉咙发紧。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比昨夜山贼的马蹄声还响。
青岩村的焦土在身后越来越远,可他不敢停——赵三那伙山贼惯会杀人灭口,若让他们发现廖婆婆还活着......“前面有个山洞。”
他咬着牙辨认山势,额角的伤口被汗水蜇得生疼。
昨夜暴雨冲垮了半面山壁,露出道仅容一人的岩缝,此刻正像张黑洞洞的嘴。
廖婆婆的手指突然蜷紧他的衣领:“阿昭,你抖得厉害。”
“风大。”
林昭撒谎。
他猫腰钻进岩缝,洞内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却比外面安全百倍。
他轻轻放下廖婆婆,摸出怀里的碎布——那是从废墟里抢出的最后半块炊饼,“婆婆,吃点。”
廖婆婆摇头,血污的手摸索着碰他的脸:“阿昭,你脸上有疤。”
林昭一怔。
昨夜躲在枯井里时,他被井壁的碎石划了道口子,此刻结着血痂,像条暗红色的蚯蚓。
他别过脸去,借着透进岩缝的微光检查廖婆婆的伤——左胸被刀刃划开三寸长的口子,深可见骨,己经开始泛紫。
“得找药。”
他攥紧那半块炊饼,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等天彻底亮了,我去林子里寻点止血草......阿昭。”
廖婆婆突然抓住他手腕,盲眼却像能看见他似的,“昨夜你躲井里时,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你脑子里说话?”
林昭浑身一僵。
昨夜暴雨倾盆时,他缩在井里首打摆子,忽然有团金光在识海炸开,像本书页翻飞的古籍。
第一行字是“东南方五十步有废弃地窖,可避刀兵”——他鬼使神差爬过去,刚钻进地窖,赵三的鬼头刀就劈碎了枯井的木盖。
第二行字是“廖氏命数未绝,需在寅时前寻到止血草”,他记不清自己怎么摸黑翻了半座山,最后在断崖边扯到把带刺的草叶,塞进廖婆婆嘴里时,她咳着血说“甜的”。
“婆婆......”他声音发颤,“你怎么知道?”
“你蹲在井里时,我听见你嘀咕’地窖‘、’寅时‘。”
廖婆婆笑了,血沫沾在嘴角,“我这把老骨头,虽看不见,可听得见你心跳。
你从小到大,只有遇上大坎儿才会咬着嘴唇不说话,可昨夜......你心跳得稳当,像有主心骨。
“林昭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贴身的玉简,表面的纹路在微光下泛着青,“我在山贼尸体上捡的,可能是......叮——”识海突然一震。
那本古籍“唰”地展开,金漆小楷浮现在他眼前:“此玉简需灵力激活,当前不可读。”
林昭手一抖,玉简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头,廖婆婆正偏着头,像在听什么:“阿昭,你又不说话了。”
“没事。”
他迅速把玉简塞回怀里,掌心沁出冷汗。
原来那古籍真不是幻觉,它能看见他在想什么?
还是说......岩缝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林昭瞬间绷紧,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扒着岩缝往外看——三骑山贼正沿着山路往这边来,为首的正是赵三,鬼头刀在腰间晃得人眼晕。
“他们在找幸存者。”
他压低声音,把廖婆婆往洞深处推了推,“您别出声,我去引开他们。”
“阿昭!”
廖婆婆抓住他裤脚,“别......我有数。”
林昭摸起块拳头大的石头,指腹蹭过洞壁的苔藓——这岩缝后面有条窄道,是他刚进洞时用脚探出来的。
他猫着腰钻进去,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突然把石头往左边山涧扔去。
“哗啦!”
“那边有动静!”
山贼的吆喝声炸响。
林昭贴着石壁屏住呼吸。
他看见赵三的刀光一闪,三骑人马全往山涧方向冲去。
等马蹄声彻底消失,他才摸回岩缝,额头的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廖婆婆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双手攥着裤脚,指节发白:“阿昭,你身上有血。”
“是刚才蹭的。”
林昭扯谎。
他蹲下来检查廖婆婆的伤口——紫肿更厉害了,必须得弄点热水和药。
他翻出怀里的碎布包,鸡蛋壳硌得手疼,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止血草”,“婆婆,我去林子里找找,很快回来。”
这次廖婆婆没拦他。
他猫腰钻出岩缝,顺着记忆往断崖方向走。
晨露打湿了裤脚,他盯着地面的足迹——山贼的马蹄印还新鲜,说明他们没走多远。
他弯腰扯了把带刺的草叶,突然看见系统提示在识海亮起:“前方十米有野莓,可充饥;右侧三棵松树后有陷阱,慎行。”
林昭瞳孔微缩。
他往左挪了两步,果然看见丛灌木里挂着红澄澄的果子;再往右看,三棵松树后有根绷首的藤条,下面埋着带倒刺的木签——正是山贼常用的捕猎陷阱。
他摘了把野莓塞进怀里,又捡了堆枯枝,在山洞周围布了圈松针陷阱。
等回到山洞时,廖婆婆正捧着他留下的半块炊饼,小口小口啃着。
“甜的。”
她含糊不清地说,“像当年王二家的蜜枣。”
林昭鼻子一酸。
他把野莓洗干净喂给廖婆婆,看她皱着眉头咽下去,这才在洞口坐下。
月光透过岩缝洒进来,照在廖婆婆花白的头发上,像落了层霜。
“阿昭。”
廖婆婆突然说,“你想去修真?”
林昭一怔。
上个月他在镇上当跑腿,帮人搬货时听修真者说过“灵根”、“练气”,被掌柜的听见,骂他“凡骨想飞”。
他以为自己藏得好,没想到廖婆婆早看出来了。
“我就是......婆婆不拦你。”
廖婆婆摸他的手,“你从小就比旁的娃精,知道往哪条道走。
只是......“她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野莓上,”你得活着。
“林昭攥紧她的手。
他望着洞外的星空,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因果推演”,想起玉简里可能藏着的功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东西,也不知道那古籍是谁留下的,但此刻他心里有团火在烧——他要活着,要让廖婆婆活着,要让所有欺负过他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识海里的古籍突然泛起微光,书页无风自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念头。
岩缝外传来夜鸟的啼鸣。
林昭竖起耳朵——那不是普通的鸟叫,是镇上传信的哨声。
他想起今早逃出村子时,看见王二家的牛铃铛还挂在断梁上,突然意识到:可能有村民逃出去报信了。
“婆婆,睡吧。”
他轻声说,把破布衫盖在她身上,“明天......会好的。”
廖婆婆的呼吸渐渐均匀。
林昭摸着怀里的玉简,感受着它透过布料传来的凉意。
他望向洞外的黑暗,那里有山贼,有危险,有他从未接触过的修真世界。
但此刻他不怕了——因为他有了秘密的助力,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山风卷着松涛声吹进洞来,林昭望着识海中的古籍,嘴角慢慢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