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真热呀”项川弯腰将最后一捆枯枝塞进背篓时,日头己爬到半山腰。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耳畔,带着初秋的凉意,他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转身往山下的村子走——再晚些,山里的雾气就要漫下来了。
这是他在青雾山脚下生活的第十六个年头。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世代靠山吃山,林野爹娘走得早,靠着砍柴和猎户大叔偶尔接济,倒也活成了个壮实的少年。
“沙沙。”
异样的声响从右侧的密林里传来。
不是野兽的低吼,更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身子在落叶上摩擦。
项川握紧了砍柴刀,脚步顿在原地——这处林子离村子近,鲜少有人来,更别说这么奇怪的动静。
他循着声音拨开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心脏猛地一缩。
落叶丛里躺着个穿青色劲装的年轻人,衣袍被血浸透了大半,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脸色白得像山巅的积雪。
这人腰间挂着块玉佩,刻着个项川不认识的“云”字,料子一看就不是山里能见到的好东西。
“咳……救、救我……” 年轻人察觉到动静,艰难地睁开眼,声音气若游丝。
项川犹豫了一瞬,还是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
他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对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兄弟,帮我……带封信去城里的云天门,找执法堂的赵长老。”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裹紧的竹筒,死死塞进项川手里,“就说……就说‘血雾谷的人,提前动手了’,让他们……速查青云秘境。”
竹筒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林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金色的药丸塞进嘴里,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他们追来了……你快走!”
年轻人猛地推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别回头,也别告诉任何人见过我。”
项川还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尖锐的哨音,穿透了林间的寂静。
年轻人脸色大变,从地上挣扎着要起身,却牵动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走!”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项川咬了咬牙,抓起背篓和竹筒转身就跑。
他不敢回头,只听身后传来兵刃交击的脆响,夹杂着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归于死寂。
风里飘来淡淡的血腥味,混着一种奇异的甜腻气息,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他连滚带爬地冲回村子,首到看见村口那棵老槐树,才扶着树干大口喘气。
竹筒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油布都被汗水浸得有些发潮。
“小川,咋跑这么急?”
村口晒谷的王婶抬头看他,“脸都白了。”
项川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远处的山路上,几个黑影正快速朝村子移动。
那些人影速度极快,脚不沾地般飘在地面,黑袍在风里猎猎作响——那绝不是普通人。
是追刚才那个人的?
他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见为首的黑袍人抬手一挥,一道黑气如同毒蛇般窜向村口的老槐树。
“咔嚓”一声脆响,几百年的老树竟拦腰断裂,断口处冒着诡异的黑烟。
“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那封信!”
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彻骨的寒意。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起来,纷纷往家里躲。
项川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将竹筒塞进背篓深处,用枯枝盖住。
他看到黑袍人随手抓住一个试图逃跑的村民,那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作了一滩黑灰。
血腥味和刚才那股甜腻气息越来越浓。
“刚才是不是有个山里的小子跑回来了?”
另一个黑袍人扫视着慌乱的人群,目光最终落在了缩在树后的林野身上。
项川浑身僵硬,看着那些黑袍人一步步逼近,他们脸上带着狰狞的面具,眼睛里闪烁着非人的红光。
他突然想起那个青衫人的话——别回头,别告诉任何人。
可他们己经来了。
“说!
人呢?
信呢?”
冰冷的刀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项川死死咬着嘴唇,看着黑袍人挥手间将躲闪的村民一个个化为灰烬,看着熟悉的茅草屋被黑气点燃,看着烟火升腾中,有人绝望地伸出手,最终无力垂下。
他什么也没说。
山风依旧在吹,只是这一次,带着的是焚尽一切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