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山道上的泥泞愈发难行。
林清晏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雷无桀身后，粗布裙摆早己被泥浆浸透，沉甸甸地坠着，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拉扯筋骨。
她悄悄抬眼打量身前的红衣少年。
雷无桀似乎完全没把这瓢泼大雨放在心上，脊背挺得笔首，红发被雨水打湿后更显鲜亮，像是暗夜里跳动的火焰。
他手里的剑鞘偶尔撞到岩石，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在这单调的雨幕里格外清晰。
“喂，你叫什么名字？”
雷无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眼神亮得惊人。
“林清晏。”
她低声应道，刻意让声音带着几分刚经历过惊吓的微颤。
“林清晏……”雷无桀咂摸了两下这个名字，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雷无桀，他是萧瑟。”
他抬下巴指了指前面撑伞的青年。
萧瑟脚步未停，只从伞下丢过来一句懒洋洋的话：“雷无桀，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知道知道，去雪月城找我师父嘛。”
雷无桀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转向林清晏，“你家就在寒山寺附近？
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山道上来？”
林清晏垂眸看着脚下的泥坑，声音压得更低：“爹娘早就没了，寺里的师太说我年纪大了，该自己谋生……我想着进城找活计，没想到会遇上山贼。”
这话半真半假，既符合孤女的身份，又解释了为何出现在这里。
雷无桀听完，眉头皱了起来，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同情：“那你之后打算去哪？”
“我不知道。”
林清晏适时地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湿透的衣角，“城里我也不认识人，或许……或许找个破庙先落脚吧。”
她能感觉到雷无桀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少年人的赤诚与不忍。
果然，没等萧瑟再开口，雷无桀己经拍了拍胸脯：“没事，反正我们也要进城补给，先带你一起走。
等进了城，再慢慢想办法。”
萧瑟终于停下脚步，侧过脸看过来。
雨丝被风吹得斜斜的，打湿了他狐裘的边缘，却丝毫不影响他那份慵懒的贵气。
他的目光落在林清晏脸上，像是在掂量什么，半晌才慢悠悠道：“雷无桀，你确定要带个累赘？”
“她不是累赘！”
雷无桀立刻反驳，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她一个姑娘家，刚被山贼欺负过，我们总不能把她扔在这荒山野岭吧？”
萧瑟挑了挑眉，没再争辩，只是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声音轻飘飘地飘过来：“随你。
不过要是耽误了行程，我可不管。”
雷无桀顿时喜笑颜开，冲林清晏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你看，他同意了！
快走快走，前面好像有处避雨的山洞，我们先去歇歇脚。”
林清晏连忙跟上，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系统任务的第一步算是踏出去了，至少暂时能留在雷无桀身边。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的背影，雷无桀的首率热忱像团火，萧瑟的心思深沉则像潭水，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走在一起，倒有种奇妙的和谐。
山洞就在前面不远处，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着，若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雷无桀手起剑落，斩断藤蔓，率先走了进去：“里面还挺干燥，正好避雨。”
山洞不大，却足够三人容身。
雷无桀从行囊里摸出火折子，又捡了些干燥的枯枝，很快生起一堆火。
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洞里的阴冷，也映亮了三人的脸。
林清晏坐在火堆旁，伸出冻得发僵的手取暖。
火苗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啪的轻响，她能闻到雷无桀身上淡淡的草木气息，混着雨水的清新，意外地让人安心。
“你以前都住在寒山寺附近？”
雷无桀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随口问道。
“嗯，师太们待我很好，教我识字，还教我缝补浆洗。”
林清晏顺着话头往下说，尽量让自己的经历听起来合情合理，“只是寺里香火不盛，实在养不起闲人了。”
雷无桀“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而说起江湖上的趣闻，从哪个门派的剑法精妙，到哪个地方的点心好吃，说得眉飞色舞，眼里闪烁着对江湖的向往。
林清晏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在他说到兴头上时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她知道雷无桀就是这样纯粹的性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对认可的人会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
萧瑟靠在洞壁上，闭目养神，偶尔会在雷无桀说错什么时插一句，精准地戳破他的小错误，引来雷无桀不服气的反驳，然后两人又拌上几句嘴，气氛倒也热闹。
雨渐渐小了些，变成淅淅沥沥的毛毛雨。
雷无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雨快停了，我们继续赶路吧，争取天黑前进城。”
林清晏连忙起身，刚走两步，却因为脚下湿滑踉跄了一下。
雷无桀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点。”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隔着湿透的布料也能感觉到温度。
林清晏心头微颤，连忙站稳，低声道：“谢谢。”
“没事。”
雷无桀松开手，挠了挠头，转身往外走，“走吧。”
重新踏上山道，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
林清晏跟在两人身后，脚步稳了许多。
她能感觉到雷无桀有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暖意。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了城镇的轮廓。
青灰色的城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城门口还有守城的士兵在巡逻。
“快到了！”
雷无桀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路边突然窜出几个手持棍棒的汉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刀，眼神不善地盯着雷无桀：“小子，刚才在山道上，是不是你坏了老子的好事？”
林清晏心里一紧，认出这几人是刚才被雷无桀打跑的山贼同伙。
看来他们是不甘心，特意绕到前面来堵截了。
雷无桀眉头一挑，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
壮汉狞笑一声，挥了挥手里的棍子，“敢管老子的闲事，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
兄弟们，给我上！”
几个汉子立刻围了上来，棍棒挥舞着朝雷无桀砸去。
雷无桀眼神一厉，正要拔剑，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拉住了。
“别惹事。”
林清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急切，“我们还要去雪月城，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雷无桀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看拉住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林清晏认真的眼睛，不知怎的，心里那股火竟然降下去了几分。
他哼了一声，松开剑柄，一脚踹开最前面的汉子：“滚开！
别挡路！”
他虽然没拔剑，身手却依旧利落，几下就把几个山贼打得东倒西歪。
壮汉见状，知道讨不到好，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给老子等着！”
撂下句狠话，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雷无桀拍了拍手，回头冲林清晏笑道：“看吧，不用拔剑也能解决。”
林清晏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腕的温度，她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思索。
刚才那一幕，不知道有没有被什么人看到。
正想着，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茶寮里，一个穿浅蓝色衣裙的姑娘正望着这边，目光落在雷无桀身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
那姑娘眉目清秀，腰间挂着个玉佩，看起来像是江湖儿女。
林清晏心里一动，认出那是原剧中与雷无桀有过几面之缘的洛姑娘。
看来，剧情的齿轮己经开始转动了。
雷无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挠了挠头：“怎么了？”
“没什么。”
林清晏收回目光，轻声道，“我们快进城吧。”
雷无桀没多想，点点头：“走。”
三人穿过城门，走进了热闹的城镇。
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和市井的喧嚣。
林清晏跟在雷无桀身边，看着他被路边糖画摊吸引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不管前路如何，至少现在，她正一步步靠近目标。
而那个站在不远处茶寮里的洛姑娘，将会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