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是一个隐藏在你身边的怪物。”3月11日上午10:21,我对顾川说道。
“不,你不是...”他蹲下来,抚摸着我的头发,目光像沉在水中的月亮。
“我会治好你...小九,我会治好你。”我任由他将我搂在怀里,轻声哄着我,
像是躺在最温柔的梦里,几乎毫无知觉地被打入一管针剂。我抬起头,看向他愧疚的双眼。
“小九,会好起来的...”然后再次坠入无尽的黑暗。1.康乃馨馥郁的香气充满鼻腔。
“康乃馨寓意着健康,安康,快乐。”我想起他添好水,郑重其事地摆弄花束的场景。
也许是因为我告诉他,我喜欢那些有着美好意义的花朵。
之后我的房间里每天都会有一束新的康乃馨,有时是剑兰和马蹄莲,有时是香槟玫瑰。
“相信我,小九,只要你听话,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听谁的话呢?可惜我天生不爱听话,
也最讨厌花。醒来后,我看着阳光一丝丝从白纱中钻过来,在水中折射成温柔的笔触,
一笔笔绘在那些重叠的鳞片上。我动了动尾巴,看见无数的小彩虹映在缸壁上,
奇幻的、梦境般的触感。我无所事事地摆弄着它们,欣赏着我跟自由最后一点联系。“妈妈,
美人鱼挨——!”窗外有孩子在喊。“是真的,我看见啦!
长长的尾巴...”“电影里演的怎么是真的呢?别傻了。”是真的哦。我卷起一绺发丝,
无趣地在指尖缠绕。我就是一条啊。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让我有些条件反射地颤抖。
顾川推着那些东西进来,看见我蜷曲的尾巴,脸色迅速沉了下来。我一个猛子埋进了水里。
水缸不大,动作稍一激烈,水花就溅了一地。我心虚地看见顾川的裤脚被浸湿,
他想擦干又不方便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出来。”他沉着脸敲敲缸壁。
我知道顾川不仅讨厌杂乱的样子,更厌恶我这条尾巴。“咕嘟。”我向上吐了个泡泡,
无声地表达拒绝。“我今天不想说第二遍了,小九。
”这让我想起上次他放干了缸里的水——那是我最虚弱的一段时间,
几乎要渴死在炽热的探照灯下。我从水中钻出,鳞片闪闪发亮。他不悦地盯着那些鱼鳞,
我几乎以为下一秒他就要拿刀片把它们刮去,但他只是拉上了窗帘。
然后动作熟练地戴上手套,取针,吸取药液,排尽空气。我总觉得比起我,
顾川更像是一个怪物,一个想要把人鱼变成人的怪物。是的,他想把我——变成人。
2.一个月前,他在海边遇见了我。我们的初遇就像人类传说中那个最美的童话,
故事里的小美人鱼总会爱上人类,梦想着能够上岸行走,拥有一双洁白的腿,
哪怕踩着刀尖...微波荡漾,水光粼粼,圆月洒下一片清晖,而我靠在崖壁的岩底,
长尾在海面下惬意地摆动。这就是我跟顾川的初遇。对我来说,
是浪漫的、难以置信的、悔不当初的。对于他来说,是惊愕的、狂喜的、情难自禁的。
我那时未与什么人类接触,还不会说什么话,熟悉的环境让我放松了警惕,
岩石和水波掩映住我的长尾,只留下上半身轻轻起伏。他听着我温柔的哼鸣,
眼神开始迷离涣散,伸手想把我从海水中抱出——“小九。”他唤我。
“小九...”我不知他在说什么,我只明白氛围如此浪漫,是最适合一顿美味佳肴的前奏。
柔嫩的皮肤,青春,富有弹性...我触到他***的双臂,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
这让我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一餐,也是这样年轻软嫩的滋味。现实当然不是童话了。人鱼,
不都是食肉动物吗?可惜就在我憋不住露出獠牙的时候,被浸没了半边身体的他,
突然瞧见水下的那条长尾。看见他脸色迅速变换得难看,我不禁在心底懊悔地叹了口气。
***的双手立马生成了利爪,我彻底露出獠牙,指甲恶狠狠地陷入他的血肉,
有力的长尾迅速向深海处拽动他的身躯。按照以往的捕猎节奏,2-3分钟后,
这个男人就会彻底失去知觉。虽然这种充满了恐惧和慌乱的捕食方式并不是我所提倡的,
但当浪漫的死亡无法实现的时候,事实证明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还是最有用。然而这次,
我栽了。栽的五体投地、七零八落、稀碎稀碎。
我哪里想得到有人会随身携带能迷倒一只大象的麻醉剂啊?慌乱之中,
该晕过去的人变成了我。死到临头的我还不忘在昏迷前死命瞪他一眼,
月光下他清俊的容颜带着水珠,动人心弦。“小九,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听见他喃喃自语。他娘的,
这该死的男人...我也在心中喃喃自语,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昏迷。
3.在透明的立方水缸里醒来的我,几乎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疯狂地撞击着缸壁,
沉闷的响声惊动了睡在不远处沙发上的男人。他很快清醒过来,眉目疏朗。
看见我浑身青紫的伤痕,他只是垂下了眼帘,安静地注视着我。这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耻辱。
弱肉强食的大海里,从来没有猎物囚禁猎手的说法。我缓了缓力气,伤口传来尖锐的疼痛。
“你...想做,什么?”他没有说话,神情迷离而执着。但很快,我就知道答案了。
一开始,我几乎分不清他的仇恨是对我,还是对我的物种。我原以为最差不过一死,
或者被展览、被售卖,但远远没想到等待我的,是无数次痛不欲生的实验。
他对我的惨叫和哀鸣毫无反应,先是用锤子和凿企图弄下我坚硬的鳞片,可惜无论剥掉多少,
人鱼强大的再生功能还是会让它们再次生长出来,甚至比以前的更加牢固。后来,
得不到结果的他彻底疯狂起来——我看到他在设计人类的假肢,
他开始研究怎样剪开我的尾巴,或是将它削成丑陋的棍状。在此期间,
无数奇怪的药液被注射进我的身体,有些让我昏迷不醒,有些则让我心跳剧烈,几乎窒息。
也许对他来说,最成功的一次不过是看见我在某种药物的影响下,在水里无法呼吸的样子。
仇恨与耻辱让我变得极其有耐心。蛰伏,是母亲教会我的第一个技巧。手术,药物,假肢,
我不难猜到这个疯子的目的。变成人类?那种虚弱的、无力的、卑鄙的生物?我不屑一顾。
我还没有故事里那么蠢,沦为爱情的食物。我所等待的转机,很快就出现了。这一次,
我察觉他失去了耐心,他看着我昨晚被割开的伤口又恢复如初,
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烦躁的神色。隔着那层透明的玻璃,我阴冷地盯着他,
看他拾起脚边的工具。“你...讨厌这条尾巴,是吧?”他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那就砍掉它...”好像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终于抬头注视着我的双眼。
我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下手砍掉它,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放轻松,
只要砍下去...”“...你会死的,对不对。”半晌,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像是自言自语。“伤口创面太大,小九,你会死的。”我盯着他放下手中的斧头,
沉默地走了出去。无趣的疯子。我撇了撇嘴。还是个胆小鬼。但那次以后,
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转变了态度。他放弃了那些粗暴的“改造手术”,
转而试图研究出能将人鱼变成人类的药物。注射药液的频率增多,
我看着五颜六色的不知名液体被打入身体,麻木地等待接下来的反应。顺便,
他开始跟我说话。最开始我懒得理他,只是他一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有时候絮絮叨叨地能说一天。他在给我讲一个女孩的故事,从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讲起。
那个女孩,叫小九。我原以为他是个变态科学家,把我捉到这里是为了搞实验,
突破人类极限、物种进化什么的,但没想到他只是单纯地想把我变成人。准确地来说,
是想把我变成那位——“小九。”怪不得这么一直叫我,睹鱼思人啊,怪深情。我寻思。
这人脑子多少有点大病。唠唠叨叨的时候,情绪一上来他就喜欢拿那种黏糊的眼神盯着我,
光明正大地透过我看另一个人;但他又执意坚持我就是小九本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