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的风总带着三分醉意,卷着满苑桃花香漫过雕花栏杆,落在沈清辞鬓边那支"并蒂莲"步摇上。
冷白的玉髓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像极了她此刻藏在眼底的算计——那支簪子是柳如烟的道具,如今却成了她在太子面前,最锋利的刀。
"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柳如烟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泪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摇摇欲坠,视线却越过沈清辞的肩头,死死钉在不远处缓步走来的玄色身影上。
她算准了太子萧景琰最吃她这一套,定会为她出头,将沈清辞钉在"善妒嫡姐"的耻辱柱上。
可沈清辞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就在柳如烟的手肘即将撞上她腰侧的刹那,沈清辞身子轻斜,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柳絮,恰好避开了那暗藏巧劲的一撞。
柳如烟扑了个空,踉跄着后退两步,锦鞋险些踩进身后锦鲤池的涟漪里,惊得池中的锦鲤西散游开。
"姐姐饶命!
"她惊呼着扶住旁边的栏杆,脸色煞白,泪眼婆娑地看向沈清辞,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怨毒。
周围的宾客早己围拢过来,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沈大小姐好手段啊,把庶妹逼得差点落水""听说柳小姐正得太子青睐,沈大小姐这是嫉妒了?
"沈清辞垂眸看着柳如烟,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没理会那些议论,反而抬步上前,径首走到太子萧景琰面前。
"殿下。
"她声音清亮,带着恰到好处的嗔怪,指尖看似随意地攥住了萧景琰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妹妹走路怎如此不小心?
仔细着凉了,快扶她起来呀。
"萧景琰的脚步顿住,低头看向那只攥着自己衣袖的手。
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甲染着新鲜的蔻丹,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桃花。
这双手曾无数次捧着热茶、研着墨锭,在他面前低眉顺眼,带着卑微到尘埃里的痴恋。
可此刻,那指尖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的衣袖攥出了细密的褶皱。
他抬眸看向沈清辞,撞进她那双清冷的眼睛里。
没有了往日的痴迷与卑微,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平静之下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算计,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他心头一凉。
"清辞......"他下意识想抽回衣袖,指尖触到她掌心传来的微凉,却被她攥得更紧。
"殿下还站着做什么?
"沈清辞仰头看他,眼尾微微上挑,那眼神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提醒,"妹妹还在那里哭呢,仔细旁人误会殿下偏心。
"萧景琰喉结滚动了一下,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有探究,有羡慕,也有不易察觉的嘲讽。
他是太子,储君之尊,竟被一个女子当众攥着衣袖,像个被缠住的少年郎。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想说"放肆",想说"放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本王扶她。
"他松开紧握的拳,伸手去扶柳如烟。
柳如烟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没想到沈清辞竟能如此镇定,还反将了她一军,让太子成了她的"护花使者"。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勉强挤出一个柔弱的笑:"多谢殿下,也多谢姐姐......""不必谢我。
"沈清辞打断她,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是殿下仁慈,妹妹该谢殿下才是。
"柳如烟咬着唇,看着沈清辞与萧景琰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沈清辞穿着月白色的衣裙,鬓边的并蒂莲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萧景琰穿着玄色锦袍,身姿挺拔,正低头对沈清辞说着什么。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嫉妒像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凭什么?
凭什么沈清辞可以拥有一切?
嫡女身份、才名、太子的关注......不,太子只是暂时的,只要她再努力一点,一定能把沈清辞拥有的都抢过来!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次开口哭诉,却见沈清辞忽然转身,朝假山的方向望去。
柳如烟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假山后,一道玄色身影静静伫立,墨眸深邃如潭,映着沈清辞鬓边的并蒂莲步摇,似有若无地勾起唇角。
那眼神太过专注,太过深邃,看得柳如烟心头一跳,莫名有些发慌。
那是谁?
沈清辞当然看到了他。
从柳如烟扑过来的瞬间,那道目光就像有实质般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那是谁——摄政王萧玦,萧景琰的皇叔,手握京畿卫戍,权势滔天,也是这宫里最不能招惹的人。
传闻他冷酷嗜血,病骨支离,却又心思深沉,连太子都要让他三分。
可此刻,这位传闻中不近女色的摄政王,却正看着她。
沈清辞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惊讶。
她记得前世,摄政王在她被太子囚禁时,曾暗中救过她一次。
那时她以为是巧合,如今看来......"姐姐?
你怎么了?
"萧景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疑惑。
沈清辞回过神,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那笑容比刚才对柳如烟时柔和了几分,却依旧疏离:"无事,只是觉得这风有些凉,或许该去那边的暖房坐坐。
""好。
"萧景琰没有多想,只当她是被刚才的事惊到了,伸手自然地想去揽她的肩。
沈清辞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指尖轻轻拂过鬓边的并蒂莲步摇,那步摇上凝着凝神香,是她特意让人加上的——既能安神,也能让靠近她的人,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悸动。
她抬步往前走,萧景琰跟在她身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背影上。
刚才她攥着他衣袖的力道,她仰头看他时清冷的眼神,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凝神香......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又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总觉得,沈清辞好像变了。
不再是那个围着他转、眼神里只有他的痴傻女子了。
柳如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底恨意翻涌,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不甘心,猛地转身,却对上假山后那双幽深的眼睛。
萧玦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玄色的衣袍在风中微微飘动,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边却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看着柳如烟,声音低沉而沙哑:"柳小姐,太子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柳如烟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连后退:"王、王爷......我没有......"萧玦没再看她,目光越过她,望向沈清辞离去的方向,墨眸深处似有寒芒闪过。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曾说过,沈家嫡女沈清辞,生得像极了一朵并蒂莲,清冷,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这一世的棋局,才刚刚落子。
沈清辞,你这朵并蒂莲,本就该开在我这里。
他抬手,轻轻抚上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看到她鬓边莲花时,那一瞬间失控的悸动。
而不远处,沈清辞正侧耳听着暗卫传来的消息,唇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第一步,成功了。
接下来,该轮到太子和柳如烟了。
只是她没注意到,身后那道玄色身影,正一步步朝她走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而那支凝着凝神香的并蒂莲步摇,在阳光下流转着冷光,预示着一场席卷京城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