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
发什么呆呢？
去不去厕所啊？
问你好几遍了。
不会真傻了吧。”
孙悟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点不耐烦，再次把李哲从纷乱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李哲甩了甩头，试图把关于未来规划那些宏大又琐碎的念头暂时清空。
“去！
怎么不去？！”
他应得干脆，刚想站起身，一个雄厚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瞬间填满了整个教室，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课间最后一丝躁动：“都回座位！
安静！
准备一下，课前小测！”
数学老师王胖子——同学们私下里对他的爱称——挺着他标志性的圆润肚腩，己经站到了讲台中央，正踮着脚，努力够着黑板的上半部分，粉笔吱嘎作响地书写着一道复杂的几何证明题。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油亮的脑门上反射出一点光。
李哲抬头看向那个熟悉的小胖子身影，心头猛地一跳。
上午第二节数学课！
这个时间点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段尴尬到脚趾抠地的记忆。
上一世，就是在这节课的下课时间！
表白失败后的余波未平，他躲在课桌底下偷偷给柳清湖写道歉信，结果被王胖子抓个正着。
更倒霉的是，还被拎上去做这道当时对他来说如同天书的压轴题。
结果可想而知，他在黑板前抓耳挠腮，写得驴唇不对马嘴，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高济那家伙趁机阴阳怪气，情敌的羞辱和同学们的嘲笑交织在一起，成了压垮他当天脆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哲的目光扫过黑板上逐渐成型的图形和符号，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自嘲又笃定的弧度。
呵，这道题……他这辈子也忘不了。
前世创业失败后，为了糊口，他可是在补习机构硬啃过无数遍高中数学，特别是这种经典的高考压轴题型，解题步骤都快刻进DNA里了。
舔狗？
这一世，他只想当自己的神！
柳清湖没来由地侧过头，目光越过几排桌椅，落在李哲脸上。
他居然在笑？
昨晚破天荒地没给她发“晚安”，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今天上午对她视而不见，现在看着数学题还能笑出来？
柳清湖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感又加重了几分。
他到底怎么了？
讲台上，王胖子写完最后一笔，潇洒地扔掉粉笔头，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面向全班，镜片后的眼睛扫视一圈：“题目都看清楚了？
十分钟，独立思考，不许交头接耳！
开始！”
他背着手，开始在过道里踱步，像个巡视领地的将军。
李哲看着练习本上空白的地方，那道题的图形和条件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稳操胜券的感觉让他思绪又有些飘。
重生节点有点尴尬啊……既不是流感爆发前能囤积口罩发笔横财，也不是世界杯期间能靠记忆精准下注一夜暴富……他忍不住开始天马行空地盘算：房地产？
互联网风口？
原始股？
启动资金从哪里来？
高考后立刻去打工？
还是说服爸妈把那点拆迁款……正想得入神，一股带着粉笔灰和淡淡烟味的气息笼罩过来。
“李哲？！”
王胖子低沉的声音在头顶炸响，“你在干嘛？
梦游呢？！
本子上一个字没有！”
李哲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
上去！”
王胖子毫不客气地一指黑板，语气不容置疑，“把这道题解出来！”
李哲心里咯噔一下。
艹！
剧情惯性这么强？
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乱飞的思绪呢？
看来没有系统金手指，这重生之路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先应付眼前再说。
他认命地站起身，在全班混杂着看好戏、同情以及幸灾乐祸（主要来自高济方向）的目光注视下，走向讲台。
“啧，学渣还想解压轴题？
装模作样。”
高济故意不大不小的声音从柳清湖斜后方传来，带着***裸的轻蔑。
柳清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却没像往常一样觉得解气，反而觉得高济的声音有点刺耳。
李哲充耳不闻，拿起粉笔。
冰凉的触感让他定了定神。
黑板上的图形和记忆深处那道折磨了他无数次的题目完美重合。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微动，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流畅而笃定的“沙沙”声。
辅助线精准画出，几何关系清晰标注，代数运算简洁有力。
他甚至跳过了前世自己容易卡壳的一个关键转换点，首接用了更优的解法。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仿佛不是在解一道难题，而是在默写标准答案。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同学，表情从戏谑变成了惊讶。
高济脸上的嘲讽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柳清湖更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李哲在黑板上移动的手。
他解题的样子……专注、沉稳，甚至带着一种陌生的、掌控全局的气势，和他平时吊儿郎当或者对着自己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到五分钟，李哲写下了最后一个等号，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尘，对着王胖子微微颔首：“老师，解完了。”
王胖子推了推眼镜，凑到黑板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步骤。
他看得非常仔细，教室里落针可闻。
半晌，他转过身，看向李哲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意外和一丝赞许：“嗯……步骤清晰，思路正确。
虽然这个辅助线的做法有点……嗯，跳步，省略了中间一个过渡证明，但整体逻辑是通的，答案也对。”
他顿了顿，补充道，“很不错！
下去吧。”
“哇……”底下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叹。
李哲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众人复杂（尤其是高济铁青着脸）的目光中，缓步走下讲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能感觉到一道带着探究和复杂情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迅速扫过——来自柳清湖。
他目不斜视，心中却一片澄明：第一步，改变“课堂小丑”的命运，完成。
这节数学课的后半段，枯燥的公式和定理让不少同学开始小鸡啄米。
上午第二节的“困魔”时间名不虚传。
但李哲丝毫不敢懈怠，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高考！
人生的第一个重大转折点！
他努力在记忆的尘埃里翻找：语文的古诗词默写是哪几首？
作文题目好像跟“时代精神”有关？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对，就是刚才解的这种类型！
还有理综的物理实验题……英语作文模板……虽然记忆模糊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但一些关键点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闪烁着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光。
他必须抓住它们！
他沉浸在对未来的规划和对知识点的梳理中，连那象征着短暂解放的下课***都没听见。
“歪！
又想啥呢？
下课了！
走呗，憋死我了！”
孙悟急吼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只胖手不由分说地拽住了李哲的衣领就往外拖。
“好好好，马上马上！”
李哲这才回神，连忙顺着孙悟的力道站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柳清湖也条件反射般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以为，经历了课堂上的“高光”表现，李哲总该恢复正常了吧？
该像往常一样，带着那种让她既有点烦又有点习惯的笑容，过来邀请她一起出去透透气，或者……至少该为这几天的冷淡道个歉吧？
她甚至准备好了接受他道歉时，该保持怎样的矜持姿态。
然而，李哲的目光掠过她，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只是教室里一个普通的摆设。
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首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小的风，只留下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柳清湖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那双总是带着清冷光芒的美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茫然和无措。
他……就这么走了？
无视了她？
高济一首关注着柳清湖，见她站起，也立刻跟着起身，准备充当护花使者。
此刻看到柳清湖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他心疼又愤怒，立刻把矛头指向了李哲的背影，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孙悟被李哲拽着，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看看石化在原地的柳清湖，再看看身边一脸平静的李哲，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哲哥……这……你……怎么了？”
李哲目不斜视。
“封心锁爱了？
玩真的？”
孙悟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之前李哲说醒悟了，他只当是气话。
“只是觉得，听你的劝，把心思放学习上，挺好。”
李哲语气平淡。
前世孙悟确实苦口婆心劝过他无数次，为此两人还闹过别扭。
孙悟没再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李哲的肩膀，眼神复杂。
他觉得李哲这次受到的打击可能远超他的想象，这转变也太彻底、太决绝了。
两人慢悠悠地晃***室时，孙悟眼尖地发现柳清湖正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
他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李哲，朝那边努努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