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的阳光比预想中柔和,透过书店临街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你到的时候,张真源己经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了。
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针织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骨线条很清瘦。
桌上摆着两杯热拿铁,旁边放着本摊开的医学期刊,封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公式,他却看得专注,指尖偶尔在纸页边缘轻轻点一下。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朝你笑了笑,眼底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些。
“刚到?”
张真源把对面的椅子往外拉了拉,“咖啡加了半糖,怕你觉得苦。”
你放下帆布包,里面装着新拆封的备课教案和一本《唐诗选注》。
刚坐下,就看见桌角的小碟子里放着块蓝莓蛋糕,淡紫色的奶油上撒着糖粉,像落了层细雪。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蓝莓味?”
你拿起叉子轻轻戳了戳蛋糕,松软的糕体立刻陷下去一小块。
“上次在面馆,你说学生塞的糖是蓝莓味的,眼睛亮了一下。”
张真源合上期刊,指尖在封面蹭了蹭,“是不是很明显?”
你咬了口蛋糕,清甜的奶油在舌尖化开,你摇摇头,又忍不住弯了嘴角:“还好,比我们班学生偷偷议论‘老师今天涂了新口红’要隐蔽。”
书店里很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远处吧台偶尔传来的咖啡机运作声。
你摊开教案,刚要在“归雁入胡天”的注释旁画波浪线,就看见张真源从包里拿出个东西推过来——是个浅灰色的皮质书签,边缘压着细纹路,上面嵌着片干制的银杏叶。
“上周去公园捡的,压在词典里晒了几天。”
他指尖有点发烫,“看你书里夹着便利贴当书签,这个可能稳一点。”
你拿起书签,银杏叶的脉络还看得清,带着点干燥的草木香。
想起自己教案里夹着的学生手绘书签,有画小猫的,有写“老师别生气”的,突然觉得手里这片银杏叶,好像也带着点笨拙又认真的心意。
“谢谢。”
你把书签夹进唐诗选里,刚好停在“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那页。
两人各自安静做事,却不觉得尴尬。
你写备课笔记时,笔尖偶尔顿住,抬眼就能看见张真源在看期刊,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张真源翻页的动作很轻,余光瞥见你咬着笔杆笑,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学生故事。
过了会儿,你的手机震了震,是课代表发来的消息:“老师,明天早读想背《春江花月夜》,能不能提前发下注音版?”
正想回复,张真源忽然指着你教案上的诗句问:“‘江畔何人初见月’后面是什么来着?
我妹妹上周背这首,说最后几句总记混。”
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笔尖在纸上轻轻划:“是‘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望相似’。
其实可以让她联想画面——就像你们医院走廊的绿萝,去年看和今年看好像没变化,但新叶总在悄悄长。”
张真源听得认真,忽然笑了:“这么说她可能就懂了。
她总说古文像天书,下次让她问问颜老师?”
“可以啊。”
你把手机里存的《春江花月夜》注音版发给课代表,转头问他,“你妹妹是不是很怕你?
医生哥哥听起来就很严格。”
“以前是。”
张真源想起什么,眼里漾开点笑意,“小时候她偷吃冰淇淋闹肚子,我拿着体温计量了三次,还逼她喝了两碗姜茶。
现在不怕了,上次还跟我讨教怎么给班主任写生日贺卡。”
他说话时,窗外有片银杏叶慢悠悠飘下来,刚好落在他摊开的期刊上。
你看着那片叶子,突然想起上周在医院门口,他叫你“溪婷”时发红的耳根——原来再沉稳的人,说起在意的人时,也会有藏不住的温柔。
傍晚的光线渐渐变软时,你终于把下周的教案整理完了。
你合上笔记本,发现张真源的咖啡早就喝完了,正拿着你的唐诗选翻,手指停在“愿逐月华流照君”那行字上。
“这首很难背吧?”
你拿起桌上的书签,轻轻夹进那一页,“我带的学生总说,像在追着月光跑,追着追着就忘了方向。”
“有点。”
张真源合上书,指腹在封面的书名上蹭了蹭,“但很美。”
他抬眼看向窗外,夕阳正把云朵染成淡粉色,“要不要去楼下走走?
听说附近有个小公园,傍晚有卖糖画的。”
你想起自己包里的新书签,又看了看他眼里的期待,像看到学生举着手说“老师我会背了”的样子。
你点点头,抓起帆布包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放在桌边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像被暖光烫到似的,轻轻收了回去。
下楼时,张真源自然地接过你手里的教案:“我帮你拿,看着有点沉。”
他的手指碰到你的指尖,带着点咖啡的温热,像上次在面馆拉住你时那样暖。
书店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
你看着走在身边的张真源,他手里拎着你的教案,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脚步不快,却总下意识地让你走在内侧。
你突然觉得,这个周二的傍晚,好像比课本里写的任何一个秋天,都要温柔些。
走到公园门口时,张真源突然停下:“对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你,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蓝莓糖,“刚才在书店前台拿的,说能提神。”
你接过来,玻璃纸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
你捏着那颗糖,像捏着颗小小的星星,连晚风里都好像飘着点甜丝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