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墓中复活,手握一截断指,记忆全失。 江湖传说,
连城诀宝藏的关键藏于九具蜡尸之中。为寻真相,他孤身踏上征程,
却发现每个接触蜡尸的人都死于非命。冷月下,第一具蜡尸缓缓融化,露出青玉般的指骨,
竟与他手中的断指完全吻合。而背后操纵一切的黑手,
正是昔日与他同葬一座墓穴的……---雨是冷的,墓土的腥气更冷。
他是在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中醒来的,不是从睡梦,而是从一种无边无际的虚无。
冰冷的雨水灌入口鼻,混着泥土的咸腥。每一次喘息都扯动着胸腔深处难以名状的痛楚。
四周是泼天的墨色,和暴雨砸在残碑断碣上的噼啪声。他是谁?混沌的脑海深处,
只有这个疑问在疯狂滋长,像藤蔓般绞紧每一寸复苏的知觉。没有名字,没有过往,
只有此刻灌入骨髓的寒冷和胸膛里那颗兀自跳动、证明尚且活着的心脏。他挣扎着,
从湿滑的泥泞中撑起半个身子。另一只手无意间按到了一件硬物。触感冰凉,滑腻,
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韧性。又是一道闪电劈落,
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掌中之物——一截断指。齐根而断,肤色是一种死寂的灰白,
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透着一股诡异的洁净。断口处的血肉早已干涸发黑,
凝固成一种丑陋的痂。胃里一阵翻搅,他却莫名地将它握紧。
仿佛这丑陋的物事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与“存在”相关的东西。冰冷的触感渗入皮肤,
竟勾起一丝微弱的、缥缈的熟悉感。除了这截断指,身旁只有一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墓碑,
和一座被掘开的、空荡荡的墓穴。新鲜的泥土翻在一旁,
混合着朽木与某种……蜜蜡般的古怪气味。他是从这里爬出来的?他曾经葬在这里?
雨势稍歇,乌云散开些许,一弯冷月吝啬地投下微光。借着这光,他瞥见那残破的墓碑上,
似乎刻着一个名字。他凑近,用手指艰难地揩去泥水。字迹侵蚀严重,
但依稀可辨——“…… 空 ”第一个字已完全模糊,只剩下最后一个“空”字,
孤零零地刻在那里,像一句未曾言尽的谶语。空。他凝视着那个字,
试图从空茫的记忆之海里捞出半点与之相关的碎片,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刺痛和虚无。
……破晓时分,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踉跄着找到一处避雨的山坳。衣衫褴褛,浑身冰冷,
唯有握着那截断指的手,残留着一丝诡异的温热。几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樵夫路过,
被他从墓穴泥泞中爬出的骇人模样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他勉强用干涩嘶哑的喉咙问出了最近的集镇方向。小镇酒旗斜挑,人声嘈杂。
生存的本能驱使他走向第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却在摊主警惕厌恶的目光摸遍全身,
找不到半枚铜钱。他僵在那里,像一个误入人间的幽灵,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喏,
拿着。”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几枚铜钱被抛在摊位上,
换来两个热腾腾的粗面包子,塞到了他的手里。他愕然转头。
那是个年纪看来不比他大多少的男子,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长衫,
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眼神里有一种与这慵懒外表不甚相符的锐光,正飞快地打量着他,
尤其在他那身沾满墓泥、破烂不堪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看你这副鬼样子,
是从那边乱葬岗爬出来的?”那人压低了声音,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遇上仇家了?还是……碰见什么别的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无从答起。他是谁?
从何处来?为何在那墓中?全然不知。他的沉默和茫然似乎让那人误会了什么。“啧,
看来麻烦不小。”青衫人摇摇头,随即又凑近些,声音更低,带着一种引人堕入秘密的蛊惑,
“不过,你这运气倒也不知算好算坏……正赶上‘九蜡尸’现世的时候。”“九蜡尸?
”他下意识地重复,干裂的嘴唇吐出这个陌生的词,心头却莫名一悸。“连城诀的宝藏,
听过吧?富可敌国,武林至尊?”青衫人眼神热切起来,“都说宝藏的关键,
就藏在九具特殊的蜡尸身上!那些尸体用上古奇术裹以秘蜡,百年不腐,藏着天大的秘密!
最近风声传开了,说是有蜡尸快要出世了!”青衫人说得唾沫横飞,
他却只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爬升。墓穴中那若有若无的蜜蜡气味再次萦绕鼻端。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看你顺眼,而且……”青衫人嘿嘿一笑,
笑容里多了几分精明和算计,“这寻宝的路上,豺狼虎豹太多,多个人,总多份力气。
看你这样子,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什么?说不定,
那宝藏里就有能让你想起一切的东西呢?”他心头一震。找回记忆?这个诱惑太大了,
大到他可以忽略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利用之意。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点头,
嘶声道:“好。”“痛快!”青衫人一拍他肩膀,“我叫孙损,损人利己的损。你呢?
总该有个名字吧?”他的目光掠过远处依稀可见的乱葬岗轮廓,掠过手中那冰冷的断指,
最后落在孙损带着探寻的脸上。“……空。”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说,“就叫我空吧。
”孙损明显愣了一下,旋即笑得意味深长:“空?有点意思。那就走吧,空兄弟,
咱们得赶趟儿,听说第一具蜡尸,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慈航寺’藏着呢!
”慈航寺早已不复其名,荒废多年,残垣断壁淹没在荒草之中,唯有大殿残存的几尊佛像,
在蛛网尘埃间悲悯地凝视着不速之客。殿内已有人先到。并非正大光明地搜寻,
而是各自占据角落,彼此警惕,眼神在昏暗中交错,碰撞出无声的火花。
一个身着彩衣、指尖旋转着一枚毒蒺藜的妖娆女子;还有几个面目阴沉、看不出路数的汉子。
空气凝滞得如同坟墓,比外面的乱葬岗更令人窒息。所有人的目光,
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大殿中央。那里,一具人形之物被层层灰布包裹,直挺挺地倚在佛台上。
形状隐约可辨,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污浊的蜡壳,在从破窗漏下的微弱光线下,
反射着幽暗的光。九蜡尸之一。孙损拉着他悄无声息地缩在一根倾倒的巨大梁柱后面,
呼吸变得粗重,眼中是无法抑制的贪婪。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
唯有殿外风吹荒草的呜咽。是谁先动的手?或许是那莽汉按捺不住,发出一声低吼,
扑向蜡尸。又或许是那彩衣女子的毒蒺藜率先划破空气。混战瞬间爆发!
刀光、掌风、毒雾、暗器……所有的克制和伪装在宝藏的诱惑面前粉碎殆尽。
怒喝、惨叫、兵刃碰撞声撕破了古寺的死寂。空被孙损死死按在梁柱后,
眼睁睁看着那惨烈的厮杀。血液飞溅,断肢横飞,生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他浑身冰冷,
那浓郁的死亡气息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却又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这场面,
这血腥,似乎……并不完全陌生。混战很快有了结果。实力最弱的几个率先毙命。
枯瘦老者一掌印在莽汉胸口,后者喷着血沫倒下;彩衣女子的毒蒺藜没入老者脖颈,
老者抓着喉咙发出嗬嗬怪响,指尖的黑气迅速蔓延全身;女子还未来得及得意,
便被一柄从阴影中射出的短剑钉死在佛像上。转眼间,殿内还能站着的,
只剩下一个一直潜伏在最阴暗角落里的黑衣刀客。他喘息着,脸上溅满血点,
一步步走向那具始终无声无息的蜡尸。他的手颤抖着,伸向裹尸布。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灰布的刹那,动作猛地僵住!他极度痛苦地蜷缩起来,
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整张脸瞬间蒙上一层诡异的青黑色,眼珠暴突,
血丝迅速蔓延。“咔……咔……”他徒劳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
踉跄几步,重重栽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死了。不过瞬息之间,
所有触碰或意图触碰蜡尸的人,尽数毙命!大殿内死寂无声,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孙损的呼吸急促,脸上血色尽褪,
抓着空胳膊的手冰冷汗湿。空怔怔地看着那黑衣刀客恐怖的死状,
看着那具依旧静静倚靠着的蜡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突然,他握着的那截断指,
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烫得他掌心一痛!几乎同时,异变陡生!那具蜡尸表面,
那层污浊的半透明蜡壳,竟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融化!
粘稠的、如同油脂般的蜡液缓缓滴落,露出里面包裹之物的轮廓。首先是一只手的指骨。
森白,却泛着一种奇异的、温润的青玉光泽,历经百年乃至更久,竟丝毫没有腐朽的迹象,
那指骨的形态,修长而优美,甚至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生机。月光恰好在此刻偏移,
清清冷冷地照在那只手上。空的目光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