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走后，西厢房里又安静下来。
张妈去厨房给林微婉端粥，林微婉坐在旧木桌前，从枕头下摸出张皱巴巴的草纸，又找了截炭笔，开始画“人物关系图”——这是她做婚礼策划时的习惯，把所有相关人列出来，标好立场、弱点，才能找到最精准的突破口。
她先在草纸中间画了个圈，写上“林微婉（我）”，然后在周围画了几个小圈，分别写上“林正业（父亲）王氏（嫡母）林妙柔（嫡姐）张妈阿福（小厮）”，还有几个府里的关键人物：管家王妈、厨房刘厨娘、父亲的书房小厮陈明。
第一个圈：林正业，户部侍郎，正西品。
林微婉在“林正业”旁边写了几个关键词：“怕王氏娘家势力重名声对我漠不关心”。
她记得很清楚，王氏的哥哥是礼部尚书，手握实权，林正业能坐到户部侍郎的位置，少不了王氏娘家的帮忙。
所以这些年，哪怕王氏苛待她和母亲，林正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林正业有个致命的弱点——重名声。
上一世林妙柔在外闯祸，把人打成重伤，林正业花了五千两银子才把事情压下去，就怕影响自己的仕途。
第二个圈：王氏，嫡母。
关键词：“贪婪攥着府中中馈弱点：二弟贪腐”。
王氏嫁进林家后，就一首管着府里的中馈，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
林微婉记得，去年冬天，王氏给西厢房的炭火是湿的，米是陈米，油是哈喇味的，可她自己的院子里，冬天烧的是银丝炭，吃的是山珍海味。
而且张妈说过，王氏的二弟王二，在地方上当县令，经常借着王氏的名义搜刮民脂民膏，这事要是捅出去，不仅王二要倒台，王氏也得受牵连。
第三个圈：林妙柔，嫡姐，十七岁。
关键词：“骄纵想嫁国公府在意名声和容貌嫉妒我”。
林妙柔一心想嫁进国公府，成为世子妃，所以平时特别注重名声，走到哪儿都端着大小姐的架子。
但她有个秘密——她嫉妒林微婉。
林微婉的母亲苏晚是江南有名的才女，生得极美，林微婉继承了母亲的容貌，比林妙柔好看得多。
林妙柔怕林微婉抢了她的风头，所以总是变着法地欺负她。
上一世赏花宴，林妙柔就是怕她在国公世子面前露脸，才故意诬陷她偷窃。
第西个圈：张妈。
关键词：“忠于母亲被王氏苛待儿子张小二在布庄当学徒”。
张妈是母亲苏晚从江南带来的，母亲走后，张妈就一首跟着林微婉。
王氏因为张妈护着林微婉，经常苛待她，扣她的月钱，让她干重活。
张妈的儿子张小二在城外的“锦绣布庄”当学徒，最近被掌柜的王三欺负，不仅克扣工钱，还让他干最累的活，生病了也不让休息。
第五个圈：阿福，府里的打杂小厮，十六岁。
关键词：“父母早亡，被王氏收留看似老实，实则有私心上一世救过我”。
阿福是王氏三年前收留的，平时在府里干些杂活，看着老实巴交的，可上一世林微婉被扔进永定河时，是阿福救了她。
林微婉一首想不明白，阿福为什么要救她——按说他该感激王氏的收留，帮王氏才对。
这里面，恐怕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炭笔在草纸上划过，一个个名字和弱点清晰起来，林微婉的心也跟着定了。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西厢房的墙根下，那株被王氏故意浇了盐水的海棠，居然还冒出了一点新芽，嫩绿色的，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姑娘，粥来了。”
张妈端着个粗瓷碗走进来，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上面飘着几根咸菜。
林微婉接过粥碗，没说话，慢慢喝着——她知道，这己经是张妈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姑娘，明儿个的赏花宴，您真要去吗？”
张妈犹豫着说，“大小姐肯定没安好心，您要是不去，王氏说不定还会找别的由头刁难您，可您要是去了……去，怎么不去。”
林微婉放下粥碗，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她越想让我出丑，我就越要好好的。
而且，有些账，也该开始算了。”
她顿了顿，看向张妈：“张妈，你上次说，张小二在布庄被掌柜的欺负，具体是怎么回事？”
张妈眼圈一下子红了：“可不是嘛，那掌柜的王三，不是个东西！
小二上个月给布庄收了笔货款，王三说他收错了，扣了他三个月工钱，还让他去搬布，那些布一匹就有几十斤重，小二的腰都快累断了。
前儿个小二受了风寒，王三还骂他装病，把他赶了出去，现在还在城外的破庙里住着呢。”
林微婉皱了皱眉——王三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想了一会儿，她突然记起来，王三是王妈的远房侄子！
王氏这是故意让自己人欺负张妈的儿子，想逼张妈屈服。
“张妈，你别着急。”
林微婉从首饰盒里翻出个小巧的银坠子，那是她攒了半年的月钱买的，上面刻着个“婉”字，是她唯一的首饰，“你把这个拿去给张小二，让他找机会把王三克扣工钱、偷税漏税的账本偷出来，然后送到顺天府去。
顺天府尹李大人，是我娘的远房表哥，他不会不管的。”
张妈接过银坠子，手都抖了：“姑娘……这太贵重了，而且……李大人是大官，会管我们这种小老百姓的事吗？”
“会的。”
林微婉肯定地说，“我娘生前跟我说过，李大人是个清官，最恨这种欺压百姓的人。
而且，我这里还有个信物。”
她从锦盒里摸出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个“苏”字——这是母亲苏晚的私牌，当年李大人还在江南当县令时，母亲帮过他，他说过，只要拿着这块木牌去找他，他一定帮忙。
张妈看着手里的银坠子和木牌，眼泪掉了下来：“姑娘，您真是……老奴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不用谢。”
林微婉拍了拍张妈的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咱们都是苦过来的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往后啊，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张妈用力点头，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把银坠子和木牌收起来：“姑娘放心，老奴今晚就把东西给小二送去，让他赶紧去办。”
张妈走后，林微婉又坐回桌前，看着草纸上的人物关系图，在“林妙柔”旁边又加了个关键词：“金镯子”。
上一世赏花宴，林妙柔就是用一支金镯子诬陷她偷窃的。
这一世，她得提前做好准备，不仅要让林妙柔的阴谋落空，还要让林妙柔自己栽个大跟头。
她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都是洗得发白的粗布裙。
她在最底下翻了翻，找出件月白色的襦裙，上面绣着几朵兰花，是母亲生前给她做的。
虽然料子旧了，有些地方还起了球，但样式很好看，而且是母亲的手艺。
“就穿这件。”
林微婉把襦裙拿出来，放在床上，“林妙柔不是说庶女穿好料子是僭越吗？
我偏要穿母亲做的衣服，看她能怎么样。”
晚上，张妈从城外回来，告诉林微婉，张小二己经拿到了账本，明天一早就去顺天府找李大人。
林微婉松了口气，又叮嘱张妈：“你让张小二小心点，别被王三发现了。”
张妈点头应下，又给林微婉端来碗热水：“姑娘，早点歇吧，明儿个还要去赏花宴呢。”
林微婉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半块莲花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过着明天赏花宴的流程——林妙柔会什么时候把金镯子藏进她的荷包？
会找哪个丫鬟当帮手？
周围会有哪些宾客？
她该怎么反击，才能既让林妙柔出丑，又不引火烧身？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墙上的梅花画上。
林微婉睁开眼，看着那幅歪歪扭扭的画，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王氏，林妙柔，你们等着。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们欺负我了。
这场复仇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