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裹挟着两人,于空间通道中急速穿梭。
凌寂昏迷不醒,身体因过度透支而滚烫。
苏挽璃紧抱着他,感受着怀中身躯传来的微弱心跳,眼神复杂无比。
有找到“他”的欣喜若狂,有目睹他再次为自己而濒死的彻骨心痛,更有对即将到来的“遗忘”的无尽恐惧。
“快了…就快到了…”她喃喃自语,并非说给凌寂听,而是安慰自己。
她必须在他醒来前,将他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又能被“观察”的地方。
青光一闪,两人坠落在一条官道旁的密林中。
不远处,隐约可见车马行人,更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峦间,有仙鹤飞舞,亭台楼阁若隐若现——那正是附近一带颇有名气的修仙宗门“云剑宗”的地界。
苏挽璃强撑着站起来,迅速检查了凌寂的状况。
他体内那股恐怖的力量己彻底沉寂,变回那个毫无灵根波动的凡俗少年,只是脸色苍白如纸。
她咬咬牙,取出一枚丹药塞入他口中,吊住他的生机。
她又从自己贴身的储物法宝里,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云剑”二字,背面却有一个极淡的、非大能无法察觉的云纹印记——那是她“九天云阙”的身份标记。
她将令牌塞进凌寂的衣襟内袋。
“此令可助你入门…亦能让我…找到你…”她低声说着,指尖留恋地拂过他的眉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尽管她知道这是徒劳。
天穹之上,无形的压力越来越重,那是天道在催促,在警告。
苏挽璃最后看了凌寂一眼,决绝地转身。
一滴泪珠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在她离地的瞬间蒸发消失。
她化作一道无形的流光,首射九天,去向那冰冷的“九天云阙”复命,迎接下一次记忆的清洗与任务的派遣。
…凌寂是被马蹄声和说话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路边草丛中,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疼痛。
夕阳的余晖洒落,提醒他时间己经过去至少一天。
“咦?
这里怎么躺个人?”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凌寂撑起身子,看到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停在路边,车旁站着几名衣着统一的年轻男女,腰间佩剑,气息不凡。
为首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明眸皓齿,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一个年纪稍长的青年则面露警惕。
凌寂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伤口似乎被简单处理过,不再流血。
他忽然摸到怀里的那块青铜令牌。
那警惕的青年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目光落在令牌上,微微一愣:“云剑令?
你是何人?
怎会有我云剑宗的客卿令牌?”
这令牌虽非核心弟子所有,但也绝非普通人能持有。
凌寂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好将令牌掏出,递了过去,然后比划着自己被救、昏迷的过程,但他自己也一片混乱,比划得模糊不清。
少女凑过来看了看令牌,又看看凌寂毫无修为的模样,歪头道:“师兄,他好像是个哑巴?
这令牌会不会是捡的?
或者哪位师叔长辈赐予的?”
青年检查了一下令牌,确认是真的,神色稍缓。
能持有此令者,或许与宗门有些渊源。
“你可知赠你令牌者名讳?”
他问道。
凌寂摇头。
他记得那个叫苏挽璃的少女,但她来自“九天云阙”,并非云剑宗之人。
这令牌从何而来,他毫无头绪,只隐隐觉得与她有关。
“罢了,”青年将令牌还给他,“我们正要回山门,你既持有此令,便随我们一同回去吧,届时由执事长老定夺。”
凌寂点点头,默默跟上。
他回头望了望青山村的方向,眼中一片空茫。
家,己经没了。
那个救了他的少女,也消失不见。
未来何去何从,他全然不知。
只有心口那莫名的空洞感,依旧清晰。
…云剑宗,山门巍峨。
执事长老看到令牌背后的云纹印记时,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变,深深地看了凌寂一眼,却什么也没多问。
只是淡淡道:“既持此令,便算与我云剑宗有缘。
然宗门规矩不可废,你既无灵根,便无法成为正式弟子。
先去杂役房安顿,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吧。”
于是,凌寂成了云剑宗一名普通的杂役。
他每日做着挑水、劈柴、打扫的粗活,沉默寡言,仿佛又回到了青山村的日子。
只是这里的“山”更高,人也更多。
偶尔有外门或内门弟子经过,看到他时,或漠然,或带着一丝优越感的怜悯。
他依旧会雕刻木偶,刻的依旧是那个裙裾飞扬的少女模样。
杂役房的同屋笑他:“凌寂,又刻你梦中娘子呢?”
他只是笑笑,心里却愈发困惑:她到底是谁?
有时,他会在梦中见到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毁天灭地的战斗、破碎的星辰、一个悲伤凝望他的白衣背影……每次醒来,心口都痛得厉害,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不知道,在云剑宗内门,最高那座山峰上,新来了一位天赋绝伦、清冷出尘的女弟子,名为“苏苓”。
她深受长老喜爱,修为进展神速,却无人知她偶尔会望着杂役房的方向失神,更无人见她夜深人静时,指间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与这方世界格格不入的淡淡金雾,眼中流露出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迷茫与哀伤。
她奉命而来,监视那“逆魂之种”。
她与他,同处一门。
她在天穹之下,他在尘埃之中。
她又一次找到了他,也又一次…忘了他。
命运的齿轮,在遗忘与铭记的拉扯中,再次缓缓转动。
下一次劫难,己在暗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