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沾染着鲜血的“绣魂”木牌,仿佛一块寒冰,灼烫着苏文瑾的掌心。
她和秦默离开了死寂的院落,将老镖师的尸体留给后续赶来的衙役处理。
夜色浓重,但两人都没有丝毫睡意,那枚眉心的朱红点和一个古老的恐怖传说,像鬼魅般萦绕在心头。
回到府衙签押房,苏文瑾将木牌重重按在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绣魂……净骨堂……”她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一个本该死透二十年的怪物,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
它杀一个收尸人、一个富商、一个退隐御史、一个老镖师……这些人之死,背后到底有什么联系?”
她像是在问秦默,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凶手的动机如同笼罩在永嘉府上空的迷雾,令人捉摸不透。
一首沉默的秦默,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木牌上,而是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他的指尖,沾着一些从老镖师院内、尸体旁采集到的细微的褐色粉末和几不可见的奇特孢子。
这是他在苏文瑾发现木牌时,凭借本能收集的“证据”。
“联系,或许不在人,而在‘地方’。”
秦默忽然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将苏文瑾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出。
“什么意思?”
苏文瑾停下脚步。
“看这个。”
秦默将指尖的细微之物展示给她,“这些孢子和土壤微粒,很特殊。
我在义庄和前两处案发现场的死者衣物缝隙里,都发现过类似的成分,只是当时无法确定来源。”
他走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它们不属于常见的植被。
而我刚才进来时,注意到府衙庭院花圃的泥土,与此完全不同。”
苏文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脏猛地一跳:“你能找到这些泥土和孢子的来源?”
“需要对比。”
秦默道,“永嘉府范围内,符合这种特殊微观环境的地方不会太多。
药圃、染坊、特定工匠的作坊……或者,大量处理并种植特殊药材的地方。”
“药材……”苏文瑾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她猛地抓住那块木牌,“净骨堂痴迷人体奥秘,本身就用毒用药!
他们的传人若要隐藏,还有什么比一个药房更好的地方?
既能合法获取各种稀有甚至有毒的药材,又有独立空间进行那些……‘研究’!”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达成了共识。
凶手那精湛而恐怖的技术,必须有一个实践和准备的基地!
“全城药房不下数十家,从何查起?”
苏文瑾虽兴奋,但并未失去冷静。
“从最大的、最有名的、或者说,最‘德高望重’的开始查。”
秦默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逻辑,“最好的隐藏,就是光明正大。
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有可能。”
一个名字,几乎同时浮现在两人的脑海——济世堂!
永嘉府首屈一指的大药房,坐堂的薛神医仁心仁术,誉满全城!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听闻,让苏文瑾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但如果这是真的……没有丝毫犹豫,苏文瑾立刻唤来心腹衙役,低声吩咐几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衙役便带回了几包从不同药房后院“无意”中取得的泥土样本。
秦默利用签押房内能找到的清水、瓷盏等简陋工具,进行着原始的比对。
他的动作专注而熟练,仿佛这不是泥土,而是需要分析的生物组织切片。
时间一点点过去,油灯的光芒微微摇曳。
终于,秦默的手指停在了其中一份样本上。
那里的微量孢子和土壤构成,与他从多个案发现场带来的样本,高度吻合。
苏文瑾拿起那份样本的标签,上面写着两个字——济世。
签押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誉满全城的济世堂,慈眉善目的薛神医……竟然是绣魂针的传人?
是连环剖心案、模仿刑罚案、以及老镖师谋杀案的幕后真凶?
巨大的反差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走!”
苏文瑾再无迟疑,抓起佩刀,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去看看,这位薛神医的济世堂里,究竟藏的是救人的仁心,还是……剜心的恶魔!”
夜色如墨,两人如同融入黑暗中的两道影子,朝着城东那座白日里车水马龙、此刻却静谧得可怕的济世堂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