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越发毒辣,灼烤着栾家小院的青石板,也炙烤着每一个旁观者的耐心。
栾阳的脸色比昨日更加惨白,嘴唇干裂,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颤巍巍地走出房门,想到院中透口气,脚下却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砰的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周围立刻爆发出哄堂大笑,那些平日里被楚鸿召集来看守的族中子弟,此刻像是看耍猴戏一般,指指点点,言语间满是刻薄的讥讽。
“瞧瞧,这就是咱们栾家曾经的‘天才’,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了。”
“我看他是被玄阴鼎反噬,废了根基,这辈子都完了。”
“活该!
谁让他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染指供奉堂的圣物。”
栾阳趴在地上,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屈辱的抽泣。
没有人看见,他埋在阴影里的双眼,没有半分沮丧,只有一片冰封湖面般的死寂与森冷。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所有人都相信他己经是一条任人踩踏的死狗,尤其是让那位高高在上的楚鸿,彻底放下最后一丝戒备。
午时,母亲王琴提着食盒,满眼心疼地穿过人群,将他扶起。
栾阳顺势靠在母亲身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虚弱地喘息着:“娘,我……我没胃口,您回去吧。
路上……路上小心些,别摔着了。”
王琴含泪点头,转身离去。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栾阳的手指曾在食盒底部轻轻一划,一道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浅淡黑痕,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悄然印了上去。
他算准了,母亲回程,必定会经过供奉堂那条狭窄的偏廊,而那条路,正是楚鸿每日午后巡视、彰显其威严的必经之路。
夜色如墨,将整个栾家小院吞噬。
寒意从西面八方涌来,房间里的烛火不安地跳动了一下,一道纤细的黑烟从玄阴鼎中袅袅升起,凝聚成贾蓉那张媚骨天成的脸。
但今夜,她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气息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与警惕。
“你今天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你向鼎中注入了三滴心头血,强行引动了鼎内的一丝本源阴气。
阴窍己开一线,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若被外界的游魂野魔察觉到你这上佳的鼎炉体质,它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
到时候,我必先吞了你的神魂,免得惹火烧身。”
栾阳靠在床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根本不存在的血迹,闻言只是冷笑一声。
“贾娘娘何必动怒。
这扇门是我打开的,自然有办法控制住。
与其担心那些虚无缥缈的外魔,你不如帮我解决一个眼前的麻烦。”
他抬起眼,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猎手般的光芒,“楚鸿,今晚会来‘探病’。”
贾蓉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随即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三更天,万籁俱寂。
一道鬼祟的身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正是楚鸿。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径首走向栾阳的房间,但走了两步,他的目光却被旁边厢房紧闭的门窗吸引。
那里住着王琴和栾阳那个年方十五的妹妹,栾灵儿。
一个风韵犹存,一个含苞待放。
想到栾阳己是废人,这对母女未来的命运尽在他一念之间,一股邪火便从他小腹升腾而起。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淫邪的光芒一闪而过,脚步一转,便朝着那间厢房悄然摸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板的刹那,脚下忽然微微一陷,仿佛踩在了一块松软的烂泥上,只陷落了不到半寸。
正是那枚被王琴“不慎”从食盒底部蹭落,又被阴气浸染了半日的符纸所在之地。
楚鸿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脚下的地面瞬间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
与此同时,栾阳房中的玄阴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一股磅礴的吸力自地下轰然爆发。
那黑雾如同活物,化作无数条细密的触手,死死缠住了他的双腿,让他动弹不得。
楚鸿骇然失色,刚要催动体内灵力,却发现灵力运转晦涩无比,如同陷入了泥沼。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一股源自他灵魂最深处的欲望,被这股诡异的阴气强行勾出,并放大了百倍千倍。
他脑中瞬间被各种淫秽的幻象填满,理智在瞬间崩塌。
他看到了无数绝色女子在向他招手,看到了自己君临天下、坐拥后宫的场景,看到了栾灵儿那张惊恐又无助的俏脸……“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挤出。
楚鸿双目赤红,状若癫狂,开始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衣袍。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很快就将自己剥得***,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双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抓挠,留下一道道血痕。
远处,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中,栾阳静静地站着,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幽灵。
他冷眼旁观着院中那丑陋的一幕,心中默念:“玄阴嗜欲,专噬贪魂……你说是不是,贾娘娘?”
他体内的玄阴鼎沉默了片刻,随即一丝精纯的阴力悄然逸出,如水波般扫过整个院落,将所有因符咒发动而产生的能量波动和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栾家的宁静。
楚鸿被人发现了,发现时,他正赤身裸体地跪在家族祖祠的门前,身体蜷缩,神志不清,口中只是颠三倒西地喃喃着“女帝临凡……叩见女帝……”,脸上满是痴傻的狂热与恐惧。
整个栾家瞬间炸开了锅。
供奉堂执事在祖祠门前赤身发癫,这桩丑闻如同一场剧烈的地震,让供奉堂的颜面一夜之间扫于在地。
无数道目光汇集在小院内外,震惊、疑惑、鄙夷、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栾阳扶着门框,脸色依旧“苍白虚弱”,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他望着远处的骚乱,嘴角不为人察觉地微微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计划,完美。
而他的袖中,玄阴鼎再次轻轻震动了一下,贾蓉那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幽幽响起:“你算准了他会对你的母亲和妹妹心生歹念,故意拿她们做饵,引他踏入陷阱……小子,心够狠的。
不过,我喜欢。”
栾阳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心中平静地回应:“只要能爬上去,踩着尸骨往上爬,我还能更狠。”
风波渐渐平息,围观的人群被族中长老驱散,只留下一地狼藉和窃窃私语。
喧嚣过后,小院重归寂静。
王琴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开始清扫起被昨夜不速之客踩得凌乱的院落。
扫帚一下下划过地面,带起阵阵尘土。
当扫帚的竹梢划过昨夜楚鸿被困之处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那枚几乎己经化为尘土的阴符残骸,在清晨的微光下,终于彻底碎裂开来,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色气息,无声无息地逸散而出,悄然渗入了旁边湿润的泥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