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 嘀嗒 ——”
辐射检测仪的警示音在断壁残垣间微弱回荡，像是末世里苟延残喘的心跳。邹野靠在一截锈蚀的钢筋混凝土上，指尖摩挲着检测仪的显示屏 —— 红色指针停在 “中度辐射” 的刻度上，这是枯骨岭的日常。他抬头望了望天空，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偶尔有几缕漏下来的阳光，也带着诡异的淡紫色，落在满是碎石和废弃金属的地面上，反射出冷硬的光。
这里是 “大寂灭” 后的第 120 年。百年前那场核战争摧毁了九成以上的人类文明，地表残留的辐射让大部分生物发生变异，幸存的人类要么躲进地下掩体，要么在像枯骨岭这样的城市废墟里挣扎求生。枯骨岭原是南方一座中型城市的郊区，如今只剩下倾颓的高楼框架、扭曲的铁轨和没入黄沙的街道，唯一让它成为 “宝地” 的，是西北角落一处未被污染的天然泉眼 —— 那是方圆五十里内，唯一能直接饮用的水源。
邹野是枯骨岭的 “幽灵”。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住了多久，只知道他身材高大，将近两米的个头在幸存者里格外扎眼，皮肤因为长期暴露在辐射环境下，呈一种暗沉的浅褐色，最显眼的是他脑后那根半米长的骨质独角 —— 那是他小时候在辐射区被遗弃时留下的 “印记”，也是他被大多数幸存者排斥的原因。
此刻，邹野正用一块破麻布仔细包裹着脑后的独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品。麻布是他从废弃服装店找到的，洗得发白，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但至少能遮住那根让人心生畏惧的角。他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更不喜欢听到 “怪物”“辐射种” 之类的称呼 —— 那些词语像针一样，会刺破他刻意筑起的冷漠外壳。
“邹大哥！邹大哥！”
清脆的喊声从泉眼方向传来，邹野皱了皱眉，却还是站起身，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来的是小石头，一个约莫八岁的男孩，穿着不合身的破旧防护服，手里攥着半块压缩饼干。小石头是半年前被邹野从变异 “腐狼” 嘴里救下来的，从那以后，这孩子就总跟着他，像条小尾巴。
“怎么了？” 邹野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很久没好好说话。他很少主动与人交流，小石头是少数能靠近他的人。
“张婆婆说…… 说泉眼那边来了一群人，看着不像好人。” 小石头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指了指泉眼的方向，“他们开着那种轰隆隆的车，还拿着枪。”
邹野的心一沉。枯骨岭的泉眼是附近十几个小幸存者的命根子，平时大家都默契地轮流取水，互不打扰，很少有外来者敢直接找上门 —— 除非是那些盘踞在废墟里的恶势力。他快步朝着泉眼走去，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 “咯吱” 的声响，每一步都透着警惕。
泉眼旁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老弱妇孺，脸上满是恐惧。几个穿着黑色皮衣、手里拿着钢管和猎枪的男人站在泉眼边，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左脸的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颌，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他正用脚踩着一个破旧的水桶，水桶里的水洒了一地，旁边的张婆婆 ——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正试图把水桶抢回来，却被那刀疤壮汉一把推倒在地。
“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刀疤壮汉吐了口唾沫，声音粗哑，“这泉眼从今天起，就是我们黑砂帮的了！想喝水？拿物资来换！要么，就滚出枯骨岭！”
张婆婆趴在地上，嘴角擦破了皮，渗出血丝，但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刀疤壮汉骂道：“你们这群强盗！这泉眼是大家的命！你们不能这么做！”
“嘿，我就做了，怎么着？” 刀疤壮汉冷笑一声，抬起脚就要踹张婆婆，旁边的小石头突然冲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腿：“不许你欺负张婆婆！”
“滚开！” 刀疤壮汉不耐烦地一脚把小石头踹开，小石头摔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这时，邹野走了过去。他一把将小石头扶起来，挡在自己身后，目光冷冷地盯着刀疤壮汉：“把脚挪开。”
刀疤壮汉上下打量了邹野一番，看到他高大的身材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但很快又被嚣张取代：“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
邹野没回答，只是慢慢解开了包裹在脑后的破麻布。随着麻布落下，那根泛着冷光的骨质独角露了出来，阳光下，独角的表面能看到细密的纹路，像是天然形成的铠甲。周围的幸存者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连黑砂帮的几个手下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怪物……” 刀疤壮汉的声音有些发虚，但还是强撑着喊道，“别以为长了个犄角就能吓唬人！兄弟们，给我上！”
一个黑砂帮的手下拿着钢管冲了过来，朝着邹野的胸口砸去。邹野不闪不避，猛地侧身，同时低下头，脑后的独角像一把锋利的矛，直接撞向那个手下的胸口。“砰” 的一声闷响，那手下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撞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一截断墙上，昏了过去。
剩下的几个黑砂帮成员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 “独角怪物” 居然这么能打。刀疤壮汉脸色铁青，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猎枪，对准邹野：“你敢动手？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邹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慢慢朝着刀疤壮汉走去，每走一步，地面似乎都微微震动。“把泉眼还给大家，滚。”
刀疤壮汉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不敢开枪。他看着邹野那双冰冷的眼睛，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恐惧 —— 这不是普通幸存者的眼神，而是在末世里杀过无数次生，才会有的狠厉。就在这时，邹野突然加快脚步，猛地冲向刀疤壮汉，在他开枪之前，用独角狠狠撞向他身边的摩托车。
“哐当！” 摩托车被撞得翻倒在地，油箱里的油漏了出来，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开来。刀疤壮汉被摩托车的惯性带倒，猎枪也掉在了地上。他爬起来，看了一眼地上昏过去的手下，又看了一眼步步紧逼的邹野，咬了咬牙：“好！算你狠！我们走！”
黑砂帮的人扶着昏过去的同伴，狼狈地骑上剩下的摩托车，轰隆隆地离开了枯骨岭。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黄沙尽头，周围的幸存者才松了一口气，张婆婆走过来，拉着邹野的手，眼眶通红：“邹小子，谢谢你…… 要是没有你，我们今天就完了。”
邹野抽回手，重新用麻布裹住独角，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事。” 他捡起地上的猎枪，检查了一下，发现里面只有两发子弹，便随手递给了旁边一个看起来比较壮实的幸存者：“拿着，防身。”
小石头凑到邹野身边，仰着小脸：“邹大哥，你好厉害啊！那个刀疤脸都被你吓跑了！”
邹野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动作有些生硬。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了，张婆婆的感激，小石头的崇拜，让他心里某个早已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暖意。他看着泉眼旁围拢的幸存者，他们大多面带疲惫，却因为刚才的胜利，眼里有了一丝光亮。或许，在这里，他不再是那个被排斥的 “怪物”？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邹野压了下去 —— 末世里，信任太奢侈了，他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
当天晚上，邹野回到了自己的 “家”—— 一节废弃的地铁车厢。车厢里很简陋，只有一张用破旧床垫铺成的床，一个装着压缩饼干和水的箱子，还有一些他捕猎变异生物时用的工具。他靠在车厢壁上，拿出辐射检测仪，指针依旧停在中度辐射的位置。他又摸了摸脑后的独角，白天撞击时留下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这根角既是他的负担，也是他在末世里活下去的武器。
就在邹野准备休息的时候，车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邹野瞬间警惕起来，他抓起身边的一把砍刀，悄悄走到车厢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正靠着车厢外的墙壁，大口喘着气。男人穿着破损的战术服，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沾满血迹的砍刀，脸上和胳膊上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当男人抬起头时，邹野的瞳孔猛地一缩 —— 他认识这个男人，是他的堂兄，邹峰。
邹峰也看到了门缝后的邹野，他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那个包裹着独角的身影，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小…… 小野？”
邹野打开车厢门，让邹峰进来。看着邹峰满身的伤口，他皱了皱眉，从箱子里拿出急救包：“怎么回事？你不是在清风寨吗？”
邹峰苦笑一声，接过急救包，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清风寨没了…… 被黑砂帮和血手帮联手毁了。”
“黑砂帮？” 邹野的眼神一冷，白天那个刀疤壮汉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
“对，就是他们。” 邹峰叹了口气，“黑砂帮的老大疤脸奎，联合了血手帮的人，说是要统一这一片的废墟据点，我们清风寨不愿意交出储存的物资，他们就发动了进攻。我们拼死抵抗，还是输了…… 大部分人都死了，我是侥幸逃出来的，他们还在追杀我。”
邹野沉默了。他想起白天泉眼边的场景，疤脸奎的嚣张，幸存者的恐惧。如果只是黑砂帮还好，现在又多了一个血手帮，枯骨岭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小野，” 邹峰看着邹野，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你喜欢独来独往，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黑砂帮和血手帮下一步肯定会对枯骨岭动手，这里的人都是老弱妇孺，根本没有反抗能力。我们是兄弟，能不能一起联手，保护他们？”
邹野看着车厢外的月光，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小石头崇拜的眼神，想起张婆婆感激的话语，想起那些幸存者眼里的光亮。如果他不管，枯骨岭迟早会变成第二个清风寨。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一丝坚定：“好。”
这一夜，地铁车厢里的灯亮了很久。邹野和邹峰坐在床垫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规划接下来的行动。他们知道，一场硬仗，很快就要来了。而邹野不知道的是，这场战斗，不仅会改变枯骨岭的命运，也会让他那根被视为 “怪物象征” 的独角，成为末世里令人敬畏的力量。